42 新老公 (1)
西蒙半夜去上廁所, 不過很快就回來了。
西蒙進門時,蕭起尚且處于沒臉見人的狀态。
就見他正用被子蒙着頭,習慣性裝死。
宿舍門推開前, 蕭起聽到一陣小跑的腳步聲——急促, 略帶倉惶, 好像來人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
然後,他就聽到西蒙壓着聲, 罵罵咧咧爬上床:
“媽的, 好冷……”
不一會兒, 對面下鋪躺定, 宿舍內再次恢複靜寂, 唯有冷風細雨不眠不休地敲打窗沿。
蕭起暗自松口氣,那幾個小的睡眠質量比他想象中要好,一段插曲後, 一個個都再次睡去,沒太注意他鬧出的笑話, 蕭起心裏因此放松不少。
可晝衡……
全聽見了?
現在睡了?
怎麽想他?
蕭起不過是剛動意念,甚至還來不及懊惱和忐忑, 就感到有人輕扯了扯他的被角。
“空空……”含笑的男音在低聲喚他,溫和地讨着商量, 說,“分我點被子好不好?”
蕭起身體僵了一瞬。
終究是逃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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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聲不響地勻了點被子過去, 也就無法避免地将自己暴露在了晝衡的視線下。
蕭起掀眸瞄了眼對面,見男人面色如常, 依舊是一副笑盈盈的好看模樣。
晝衡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感的意思,但蕭起暗忖了一會兒,還是結結巴巴辯解道:“你……你別聽薇拉亂說, 人工智能總不能百分百理解人類的情緒,我剛剛可能是想到了些別的事,所以心跳才會……啧!”
狠狠用被角蹭了把臉,好似一只暴力撸毛的兔子,幾乎要惱羞成怒了:“我沒饞!”
“噓——”晝衡一指抵在唇前,同時壓近蕭起,示意他小聲點,別激動。
男人放輕聲,細聽之下帶着哄的意思,道:“我知道,你對我沒那方面心思的。”
蕭起張了張嘴,卻似乎想不到說什麽好的舔舔唇角。
受了男人的安撫,他一時間倒成被抽了氧的火,漸漸有熄滅的趨勢。
可火滅了,卻陡然升起袅袅的失望和茫然情緒。
蕭起低垂眼睫,心想:你不知道。
蕭起冷靜下來再回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晝衡怎麽可能知道。
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
蕭起此刻心思朦胧,自我剖析般地猜測。
可能是因為晝衡這男人,帶着他初戀的氣息,一颦一笑都是記憶裏初戀的樣子,才會令他如此反常和意亂。
蕭起再次擡起寒星般的眼眸,看向晝衡。
就見男人此時充滿了耐心的樣子,夜色下,鼻尖那顆淺痣特別溫柔,直戳人心窩。
蕭起看着看着,忽然撇開了視線,情緒不明道:“你能理解就好,還怕你以為我觊觎你美色,兄弟都當不成……”
自嘲般地咕哝完,他在狹小空間內艱難翻個身,背對晝衡。
他表面稀松平常,內心卻有些發虛,怕再受晝衡蠱惑,不敢跟剛剛那樣,近距離的面對面。
蕭起這人,什麽都好,腦子聰明,情商也高,可一旦涉及愛情,整個人就開始犯梗。
可能是他只有那麽一段薄薄的初戀經歷,卻早早落入了冥婚的圈套,念了一個人九年的好,便沒有機會見識真正的愛情,也沒考慮過其他人。
因此,蕭起在戀愛方面還相當生手,堪稱純情,仍舊停留在高中生的層面,他很多事暫時想不明白,很正常,也不礙事——
就是辛苦了晝衡。
不過話說從前年少時,也是晝衡先招惹的蕭起,現在叫他忍耐,便不值得同情。
***
一夜過去,游戲進入第二天。
不過對于正常玩家而言,時間僅僅過去了五秒。
屏幕再次亮起時,卻是陰雨綿綿的一天,所有人都身處階梯教室,如同游戲回檔。
玩家們明白,如果無法完成第一話任務,可能要不斷循環眼前的場景。
不過好在之前系統共享了各位玩家的信息和進度,這次,大家不至于無頭蒼蠅一樣,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線索。
到目前為止,一共有三位游戲主播獲得了系統提名, ID分別是“陸西_Lucifer”,“某某君”以及“咪咪蝦條”。
于是,某某君和咪咪蝦條組上了隊,卻硬是把陸西拉進了群聊。
附近有幾個玩家認出了他們,出于抱大腿的想法,都不近不遠的跟在後面。
一行人朝着宿舍樓走去。
觀衆們看到這三個人氣主播走一起,紛紛高呼夢幻聯動,看直播的興致更足了。
某某君說:“我找到了輔導員辦公室裏的工作日志,摸清了小澤菜的一些基本信息和人物關系網,她的室友黃菲菲好像跟她經常發生矛盾,我看是個關鍵人物,但昨天時間結束得太匆忙,我還來不及去找人。”
說着,他叫了另一個玩家,道:“哎?咪咪,聽說你找到了道具,符呢?有什麽用?”
咪咪蝦條連忙“哦”了一聲,說:“那個啊,剛拿到手游戲就第二天了,我還不知道功能呢。”
某某君好奇心重,問:“長什麽樣的?有沒有詳細介紹?描述一下。”
“描述啥啊?”咪咪蝦條道,“我現在就給你們每人發一張,你們先看着,一起研究。”
“蛤?”某某君聲音裏滿是驚訝,道,“每人一張?你找到多少……”
話未說完,就聽系統“叮”的一聲,提示——【收到“咪咪蝦條”符咒一張,是否接受?】
“找到一箱,就放在階梯教室後面。”咪咪蝦條這時道,“我看了一下操作,可以一鍵共享給所有玩家,現在差不多所有人都有一張了吧?”
陸西确認接收後,掃了眼物品欄,一張黃底赤字的符咒靜靜地躺在那兒。
符上的圖案蜿蜒流暢,不知畫的是什麽,旁邊是兩行小字簡介,寫道:
【定身符。】
【僅對靈體有效。】
除此之外,再沒其他更詳細的描述。
“什麽叫對靈體有效……”某某君嘀嘀咕咕,卻突然想到同隊的還有一人,道,“西爺,你還在線吧?好歹說句話,給點面子,我直播間粉絲都嚷着要你開口呢。”
陸西倒是不在意對方的粉絲,畢竟他是冷酷無情玉面小狗崽。
但是他想起剛才書房燈光閃爍,以及屏幕裏一閃而過的鬼臉,再一看面前的符咒,暗忖片刻,淡聲開口,說:“游戲裏多半有鬼。”
“蛤?!”
這下,某某君和咪咪蝦條同時驚訝到了。
“大哥,這游戲不帶靈異元素的喂。”咪咪蝦條反應過來,好笑道。
陸西懶得再将先前經歷複述一遍。
恰好,一衆玩家此時來到了宿舍樓下。
陸西對另兩個說:“先去找人吧。”
他們上樓的時候,卻正好跟另一夥下樓的學生遇上。
陸西看了眼便認出來,是初入游戲時見到的那夥NPC。
其他NPC跟先前沒什麽兩樣。
不過看那個高中生,不知道經歷了什麽,僅僅一刻鐘不見,就看起來有些精神萎靡,像是剛起床,頹喪着一張臉。
擦肩而過時,陸西從視角裏瞄見,那個高中生NPC側過臉看了他一眼。
由于他們打過交道,陸西知道從這夥NPC那兒套不出信息,便忽略了,徑自朝樓上走。
等頭頂帶着字符的玩家們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那些玩家個個都是游戲直播界的大神,自身流量就很高,現在在看直播的觀衆怕是超過千萬了。”潘彼得趴在欄杆上,仰着腦袋,透過樓道的縫隙朝上看,奇怪地道,“關注的人越多,謝紫純越緊張才對,她總會想方設法破壞游戲進度,怎麽到現在還沒動靜?跟我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靠着牆邊站的蕭起收回視線,凝眸思索,道:“他們找到這裏,說明離第一話結束不遠,不過謝紫純到現在沒下線……如果她對過去的事尚存執念,會在結束前動手。”
塔塔點頭表示認同,道:“因為小澤菜的秘密就是謝紫純的秘密,她不會希望過去的事被曝光,也就是說,她不會允許哪個玩家通關第一話……話說,晝少爺費時間和精力設計游戲劇情,是為了吸引更多的玩家參與,除了是拿《瘋言》這款游戲當誘餌外,也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謝紫純的事,雖然游戲主角用了化名,謝紫純肯定也知道這場游戲的主角是她,她到現在沒下線,還說明她願意陪我們玩,這表示,我們成功激怒惡靈了吧?”
西蒙似乎還處于狀況外,望了會兒天花板,難得插話道:“游戲的第二話是什麽?”
塔塔難以置信看向他。
“幹嘛?”西蒙擰眉,沒好氣,道,“問問都不行?”
“還有臉問?”塔塔雙目一瞪,說,“叫你當時不好好開會,開會時全程摸手機看股票,計劃都聽漏了!”
西蒙撇嘴,看向別處,一臉不屑。
“好啦、好啦。”潘彼得打圓場,讓塔塔稍安勿躁,卻轉臉對西蒙說,“這游戲沒有第二話,你忘了?晝少爺說第一話通關後會公布謝紫純生前的秘密,那是謝紫純做鬼都要守住的秘密,所以一話的時間足夠引蛇出洞了,到時候謝紫純一旦現身,我們就把她封印在這個游戲服務器裏……”
潘彼得頓了頓,問西蒙,說:“至于謝紫純的秘密,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那個我知道……”西蒙低下頭,意興闌珊地撓撓鼻梁,咕咕哝哝,道,“是一段音頻嘛……我聽過的。”
蕭起昨晚上沒睡好,他這時強打起精神,道:“我們跟上。”
剛一步跨上臺階,突然想到什麽,回頭瞥向晝衡,低聲叮囑道:“等會萬一發生什麽,站我後邊。”
晝衡站在下方臺階上,擡頭望向蕭起時先是有些茫然,聽明白後,眼神忽的放軟,朝着蕭起微笑了笑,問:“你保護我?”
“嗯。”被晝衡那一笑鬧得有些耳熱,蕭起低着頭朝樓上走,背影略顯深沉,悶聲道,“你們是我帶進來的,肯定保你們平安。”
“放心啦~”塔塔“蹬蹬蹬”小跑兩步踏上臺階,擠到晝衡身旁,拍胸脯保證說,“少爺,我們師叔賊靠譜,把性命交給他都沒問題,你別看我們三個膽子這麽大,什麽妖魔鬼怪都敢去碰碰,其實那都是因為有師叔在,我們才敢肆無忌憚,所以你別怕,師叔就算自己沒了,也會把你安全的送出去!”
“喂!”蕭起呵斥一聲,警告塔塔,很不高興。
好好的,怎麽說着說着他就沒了。
晝衡低低地笑,似乎被這對師叔侄逗樂。
接着,晝衡心思一轉。
就見他垂了下鳳眸,稍稍收斂笑意,不知怎麽就嘆息一聲,說:“你們三個經歷的靈異事件多,見過世面,能幫上蕭起的忙,還有自保能力,但是我……什麽都不會,萬一關鍵時候拖大家後腿,挺讨厭的。”
然後,大家就見美人眉眼一動,露出令人動容的苦笑,對着蕭起道:
“如果真發生什麽危險,你多将注意力放在塔塔他們三個身上,不用關注我……”
潘彼得大駭,脫口而出:“少爺使不得!”
蕭起停下腳步,在樓梯上轉個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晝衡,細看之下竟是帶着沉默的怒意。
塔塔乍一聽晝衡通情達理的話,也是十分感動和憐惜,可女人心天性敏感,漸漸從中琢磨出了另一層意思。
“你……”塔塔瞪圓眼,扭頭看晝衡。
她剛要揭穿晝衡的把戲,就見蕭起朝下走了兩個臺階,一把撈起晝衡的一只手,緊緊握着。
配合上蕭起現在十八歲的少年面容,活像是校草在放學後的自行車棚裏強行擄走鐘意的女孩。
“不會扔下你不管。”蕭起一手牽着晝衡,繼續往樓上走,語調有些沉,道,“少想些有的沒的。”
晝衡任對方牽着走,只是表情仍有些不安,說:“那他們三個……”
蕭起輕啧了一聲,言簡意赅道:“他們命硬!”
大概的意思就是,那三個小的生命力頑強,不管也行,自生自滅吧。
塔塔呼吸一窒,嗓子裏憋了一團氣,吐不出來卻咽不下去,活活難受。
不僅如此,她還見晝衡這時回過頭來,朝自己露出一個抱歉的笑。
晝衡聲音溫柔的說:“給你們添麻煩了,如果出了什麽事……你們師叔可能沒辦法照顧到你們哦。”
“……”塔塔梗了梗脖子,臉有些綠。
等那兩個男人消失在上方樓梯拐角處。
“嗨呀!”塔塔捶胸頓足,吐出一口惡氣。
潘彼得被塔塔的反應吓了一下,看她上蹿下跳的,還以為中邪了,慌忙道:“姐,你怎麽了?”
“氣死我了!”塔塔火冒三丈的撸袖管,道,“要不是看他帥氣優雅高貴多金,全長我萌點上了,這種老綠茶,我……”
氣的找不出合适的詞。
“你說晝少爺?”潘彼得一臉茫然,說,“晝少爺挺好呀,處處為我們着想,你……你還背後講人壞話,不好吧姐……”
聞言,塔塔差點昏倒。
她承認自己在綠茶面前敗了,敗了個徹底一手捂胸口。
塔塔踉踉跄跄的往樓上爬,虛弱的說:“嗬……你們男人沒救了,我算是明白林晚的痛了……一會兒大家自求多福吧。”
***
此時五樓的過道裏,六七個玩家找到了目的地。
陸西屬于行動派,走在最前邊,一眼瞄到右手邊的門牌號,正是小澤菜的宿舍。
陸西二話不說,推門而入。
裏面有個女生,正在對着臺式鏡畫眉。
女生看到這麽多人湧進來,吓得尖叫:“你們幹嘛?!”
陸西開門見山:“黃菲菲?”
“幹嘛?”女生對他們上下打量,仍舊存在戒備,一臉驕縱。
陸西道:“我們找人。”
名叫黃菲菲的女生去看了他們片刻,仿佛看透一切,忽的神色放松,露出不屑冷笑,說:“找小澤菜吧?”
某某君立即追問:“她在哪兒?”
“消失了呗。”黃菲菲收起眉筆,聳肩說,“跟範系草分手後,沒臉待下去了,不見了,我跟她不熟,住一個寝室而已,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你們為什麽要殺她?”咪咪蝦條借機問。
黃菲菲半側過臉看向他,是一張時下正流行的網紅臉,看着高傲卻刻薄。
“我不知道。”她臉上露出古怪的笑,事不關己道,“但大家都說要殺她,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全校公認的雞罷了,誰關心為什麽要殺她,等她死了,才叫大快人心。”
“這游戲三觀有問題……”咪咪蝦條嘀嘀咕咕。
身後,一個女性玩家的聲音竄出來,高聲道:“我覺得你們是在霸淩,因為嫉妒小澤菜是人生贏家,所以污蔑她!”
這句話幾乎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黃菲菲瞄了人群後方一眼,搖搖頭,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樣子,道:“你們什麽都不懂……那我把事情始末跟你們說說吧。”
黃菲菲慢條斯理地收拾起桌面,準備出門,一邊跟衆人道:
“小澤菜這人,出事之前吧,沒什麽缺點,對人也挺和氣的,就是假,特別的假。”
“我們班很多女生都不喜歡她,你說嫉妒吧……呵呵,我承認是有點,以前我尚且可以忍忍,畢竟她挺低調的,也沒有跟我交惡的心思,但她不該就不該在打範裏的主意!”
說到這,黃菲菲明顯臉色一沉,啪的一聲,把化妝包放在桌上,語氣冷漠道:“平時誰追她,她都不應,可偏偏範裏向她表白,她就答應了……哼!她挑男人的眼光原來挺高的,不僅要有錢,還得要有官二代背景的,以前總端着,原來是嫌那些追求者層次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出身,配得上範裏嗎?”
“關鍵是,整個傳播學院,誰不知道我黃菲菲喜歡範裏?追了他兩年,結果她就這麽高調的跟範裏在一起,不是下我面子嗎?她跟範裏在一起的那一天,回到宿舍什麽都沒說,我作為室友,還是隔日通過朋友圈知道的,我當面問她為什麽不告訴我,她回答說怕我傷心,特別善解人意的樣子,我可去她媽的,裝什麽呢?同情誰呢?我是打心眼裏瞧不起這種婊,表面上歲月靜好,私下裏卻暗暗秀優越。”
黃菲菲說到激動處,手都顫起抖來,她靜默了片刻,強行吐出一口氣,僵硬的嘴角牽了牽,語氣變得輕松:“不過好在,山雞就是山雞,怎麽也不會變成鳳凰,終于露馬腳了……”
“就在前段時間,自從她跟範裏回家見父母後,整個人就藏不住虛榮了,她先是早出晚歸,而且還翹課,沒人知道她去哪兒,但沒過幾天,我就瞥見她的衣櫃裏,多了一只最新款的LV手袋……都是學生,如果不是靠父母,有幾個能買得起?我們一個宿舍的,我知道她父母是夜市裏擺攤的,所以肯定不是父母給她買的。我當時随口問了一句,然後她說那個LV包是範裏送給她的禮物,我當時臉色可能不太好看,把她吓到了,但我也沒為難她,直接甩門走了。”
“結果就在第二天晚上,我看到她從老男人的車上下來……嘁!好笑,誰送的包,這不是一目了然嗎?”
黃菲菲說完,那個女玩家緊接着道:“所以小澤菜是你的情敵?那我可以認為小澤菜被包養的事其實是你的臆想吧?你卻不知道事情全貌,憑什麽斷言?還搞得全校皆知,說不定真是她男朋友送的包,我看你就是嫉妒。”
“範裏那幾天受打擊很大。”黃菲菲微笑着說,“連小澤菜的名字都不能在他面前提,所以我沒問他,不過,具體是誰送的包有意義嗎?關鍵範裏也不是傻子,之後就宣布分手了,很幹脆。”
這時,黃菲菲看了一眼手表,拎起手提包,愉悅道:“不跟你們說了,我知道的事也就這些,範裏還在等我呢,他受了情傷後,才終于知道誰才是真的對他好,嘻嘻,他現在可離不開我。”
黃菲菲一臉驕傲的撥開人群,朝宿舍外走。
可到了門口,卻腳尖一旋,轉身對屋子裏的衆多玩家道:“哦,對了,差點忘了說,在小澤菜離開宿舍前,她還對我放過狠話呢。”
“她說什麽?”陸西冷靜道。
“她說啊……”黃菲菲不屑一笑,道,“都是我毀了她,她要倒懸在我的窗外,要我眼睜睜看着她墜落,一輩子良心不安。”
女生捂了一下嘴,笑眼眯眯:“好笑哦,我去沒做什麽,為什麽要良心不安?”
說完,黃菲菲甩着手提包,一路哼着歌出去了。
一衆玩家還留在宿舍裏,靜默了有六七秒。
咪咪蝦條茫然道:“沒了?這……是哪門子的線索?”
陸西看了會兒窗外,突然道:“去天臺看看。”
說着,朝外走。
咪咪蝦條連忙跟上,道:“怎麽說?”
陸西道:“小澤菜要當着那女生的面跳樓自殺。”
某某君聯想剛才黃菲菲最後那句話——“倒懸”、“墜落”、“良心不安”,這才恍然大悟,道:“西爺好領悟力!”
随後,所有在場的玩家跟風似的朝外走。
出了宿舍,根據牆上的牌子指示,在樓道盡頭有安全通道。
但是有好幾個玩家貪快,想捷足先登去天臺,只為獲得第一手的線索,于是占着離門口近的優勢,加快速度去搶唯一的電梯。
剩下的自然擠不上,只好去另一頭的安全通道。
陸西經過走廊盡頭的廁所時,忽而聽到頭頂上方傳來啪的一聲巨響。
聽動靜,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貼上了牆或地面,隔着天花板都能感受到震顫。
在場的玩家同時頓了一頓,視角掃向上方,卻只能在陰雨綿綿的昏暗過道裏,看到一面發黴泛灰的吊頂。
陸西靜等了片刻,再沒聽到其他聲響,可是卻眼尖地發現,有一道細細的水流順着牆壁蜿蜒而下。
推測是樓上廁所的水管漏了。
“樓上是六樓,不住人,再上面就是天臺。”咪咪蝦條打開游戲面板,查看了一下宿舍樓的結構圖,解釋道。
“先去天臺吧。”某某君提議,說,“下來時經過六樓,再去看看怎麽回事。”
正當這時,走廊另一邊響起突兀的尖叫聲。
那聲音嘈雜混亂,像是一鍋炖的悶着,并不清晰,但足夠刺耳。
大家朝後方看去。
就見此時電梯的門發出猛烈的抖動,裏面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搏鬥。
那場面卻像是電梯有了自主意識,緊閉着嘴,把人都含在了裏面,裏面的人只好橫沖直撞地碰壁。
然而不出片刻時間,所有的尖叫和嘶喊都在一瞬間停止,正如響起時那麽突兀,電梯的顫動也随之停止了。
衆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透過那扇門,感到一種奇異的壓迫感,昏郁的走廊在視野中似乎無限拉長收縮。
一片寂靜中,時間恍惚靜止了數秒。
接着。“叮——”
電梯門緩緩拉開,一堆暗紅的東西塌陷滑落,漫到了電梯外面。
衆人定睛一看,是屍塊。
那場面,就像是電梯把所有人嚼碎了去吐出來。
不過下一秒,驚駭的一幕就被打上一層馬賽克,可那并不會使畫面更好看一點,反而愈發顯得場面血肉模糊。
等電梯門大開後,所有人在一片血紅色中,看到一個女生站在正中央,燈光昏暗,看不清臉,只看到她衣服上浸染了血跡。
看頭頂的ID,似乎就是剛才跟黃菲菲争辯的那位。
“卧槽!”咪咪蝦條倒吸一口涼氣,說,“怎麽回事?那女生是誰?這到底是不是恐怖游戲啊?!”
陸西被過于真實的血腥氛圍弄得不舒服,微微一皺眉,稍作思考,便打開了一旁的彈幕留言板。
果然,有觀衆給他提供了不同的視角。
【我他媽吓瘋了,剛從另一個主播的直播間裏逃過來!】
【我也是!剛從其他直播間裏出來,有個女玩家,在電梯裏撕人,用手撕!撕得稀巴爛,我甚至覺得那女的要把腦袋伸出手機屏幕了,那畫面太詭異,我到現在手還是抖的……】
【勸現在還在線的主播們趕緊退出吧!這游戲邪乎,裏面有個女的,殺人的時候看了眼鏡頭,好像能看到我一樣,好像也要把我撕了一樣。】
【……】
陸西正看着留言,突然耳機裏傳來雜亂的大吼大叫:
“快跑!快跑!她來了!”
陸西剛切回游戲界面,就見那個渾身是血的女生朝他直直地飛撲而來。
陸西手一抖,吓得差點摔鍵盤。
他趕緊按方向鍵,瘋了一樣手指翻飛,幾乎要被激發出職業玩家的潛能了。
可陸西發現按了半天鍵盤,前方的隊友們離他越來越遠,他倒是還在原地。
視角往後甩去,就見女生被頭發遮住大半張臉,僅露出紅唇,此時正對他無聲地笑。
整個屏幕都被女生帶血的臉占滿了,仿佛就跟自己面對面。
更糟糕的是,陸西感覺那女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像是要越過屏幕怼到他臉上。
陸西咽了咽口水,一時間像是中了咒一樣,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面容可怖的女人朝他靠近……
“警報,警報,一級警報……”
恰在這時,游戲裏響起機械而輕柔的女聲,一遍遍在耳邊徘徊着讓人聽不懂的指令,如同出了系統Bug。“防護邊界受到攻擊,由不明來源篡改,通道已破防,請立即修複,請立即修複……”
提示女音恰好讓陸西回神。
眼見着女人要探出屏幕邊界了,陸西的思想在剎那間如有閃電撇過,下意識按下快捷鍵,調出物品欄,匆忙按下回車鍵,一張黃符飛向了女生。
“嘶——”
随着一聲輕輕的抽氣,女人嘴角淡然的笑扭曲了一下,随即,屏幕裏的鏡頭拉遠,女人一動不動地僵立在原地,腦門上貼着張符,跟僵屍一樣。
顯然,游戲裏陸西的角色已經掙脫了對方的禁锢。
這時,咪咪蝦條的聲音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傳來:“陸西!快跑!”
陸西下意識正想跑,可心思突然一動,扯下耳機,幹脆道了聲:“我拔網線了,你們自己玩吧。”
咪咪蝦條:“……”
直播間粉絲:“……”
陸西經歷過兩次靈異事件,很容易想明白,這游戲絕對有問題,于是連跑都懶得跑了,直接斷網。
可陸西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定在原地的女生身形一動,跟着,腦門上的黃符“呼”的一下飛走了。
女生擡頭,朝着陸西的方向,看樣子,是鎖定陸西了,還将再接再厲地追上來。
陸西暗罵一聲“辣雞”。
是說游戲裏的道具——那張符垃圾。
然後立即蹲下|身,要拔臺式機後面的網線。
可就在這時,他看到女生的後方,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朝着這邊穩步走來。
同時,陸西聽到一旁耳機裏隐約傳出的人聲:
“謝紫純……你總算出現了……”
“……服不服?”
“不聽話?”
“……那只好打你個魂飛魄散……”
陸西受聲音吸引,仍蹲在桌子下,僅從邊緣處露出一雙眼睛,看向電腦屏幕。
就見那個渾身帶血的女鬼已經轉了個方向,被新來的男生奪去了注意力。
而随着男生走近,鏡頭聚焦,男生的臉也逐漸顯露在衆人的目光下。
陸西目光頓了一下,認出是那個高中生NPC。
男生一邊面朝着女鬼的方向走去,雙手一邊交疊變換着不同的手勢,在外行人看來,只知道那類似于法術的結印。
随着手勢變換越來越快,一道光亮自男生的手掌漸漸冉起。
而再看那個男生,面對女鬼時毫無懼意,朝氣陽光的臉上反而有種勢在必得的自信和傲然,很是吸引人。
受吸引的不僅是陸西,還沒關掉的直播間裏,觀衆們也跟他一同目睹了眼前的場景。
随着兩股勢力逐漸接近,男生和女鬼迎面撞上前,女鬼倏地化身為一股血刃,朝着男生的面門狠劈而去。
男生在過道間從容側身,動作行雲流水般的潇灑幹淨,與對面的血腥之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血刃一擊不中,似被激怒,頻率加快,在男生周圍劈砍。
男生左右側閃,都能有驚無險地躲過,在晃成虛影的黑紅血色間,身形有種仙道者的綽約和孑然。
這時,随着一個下腰,血刃呼嘯着蹭着面而過,男生卻順着情勢,反掌迎上。
就見一團柔白的光暈打散在血刃之上。
短促缥缈的尖叫聲驟然響起。
男生随之捉住了血刃的尾巴一拽,狠摔在地上,女鬼同時現了原形,趴在地板上扭動掙紮。
不出十個來回而已,勝負已見分曉,男生捉鬼時的表現卻着實令人印象深刻。
【這不比博人傳燃麽……】
【我已經不知道怎麽定義這個游戲了,以為是校園,結果是靈異,現在卻告訴我是戰鬥Orz,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希望大家喜歡我的新老公。】
【各位姐妹淡定,剛剛我老公獻醜了。】
【一個個要不要臉?見到一個好看的就喊老公,征求過我老公的意見麽?】
【……】
游戲裏,蕭起單膝跪地,念了句咒,一手結印,點化在女鬼的眉心。
地上的女鬼這才漸漸停止掙紮,身影不穩地浮動兩下,消散而去。
蕭起朝另一邊拐角處的幾人做了個手勢,道:“可以了。”
潘彼得活蹦亂跳地走出來,笑道:“我還以為多危險呢,原來這就好了,虛驚一場。”
塔塔道:“你看師叔捉鬼是輕松,自己去試試呢?”
晝衡走到蕭起近旁,倒是沒關注女鬼的情況,聲音低緩地問:“是不是能要求薇拉切斷服務器了?”
蕭起“嗯”了一聲,點頭,不過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面容不似其他人輕松。
晝衡對薇拉下達指示。
沒過多久,游戲停服,所有玩家被迫下線。
現實世界裏,陸西還想看看游戲內的進展,游戲界面卻突然彈掉,再去點擊游戲圖标,卻是找不到程序。
這時,在游戲中,晝衡看了眼手表,說:“服務器關閉需要半小時,我們在這段時間內需要離開。”
“去脫鈎地點?”潘彼得道。
晝衡:“對。”
塔塔說:“我記得那地方,在民政局嘛,過去差不多一刻鐘。”
說話間,這個游戲世界也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窗外天色放晴,一寸寸的土地接連受到陽光的照拂。
同時其他NPC正在慢慢喪失活力,最後都在陽光下蒸發。
潘彼得下樓時問:“少爺,為什麽要把脫鈎地點放在網戒中心那塊兒的民政局啊?在學校裏豈不是更方便。”
晝衡說:“脫鈎地點放在學校裏,怕被謝紫純發現,然而放在其他地方,我卻不知道該設置怎樣的場景,印象裏最深刻的,還是本市的網戒所,還有跟那裏隔得不遠的民政局。”
潘彼得想了想,張大嘴愕然,說:“你跟師叔,不會是在那兒……”
晝衡微低下頭,淺淺地笑了,透出一種恰到好處的羞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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