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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時間最多的,就是在醫院養病的病患,尤其是兩個待同一間病房,一個手不能動,一個腳不能動的病患。

每天睜開眼,除了盯天花板和電視,好像也沒什麽事可做了。

「欸,幼秦,你在睡覺嗎?」

「沒,發呆。」

「那,來聊天好不好?」

隔壁都提出邀約了,楊幼秦請那個早上剛報到的看護拉開隔簾,側過頭問:「你腳上的傷……還好吧?我很抱歉連累了你。」

「唉喲,這也不能完全歸責于你,我自己魯莽,抓着你沒方向地亂跑才會出事,我也得負一半的責任。而且醫生說,你的傷比我嚴重多了,腳打石膏了不起就悶熱一點、笨重一點而已,你肩胛骨開刀,那裏的神經分布比腳上的還要細、而且敏感,好多人都痛到要打止痛劑,到現在沒聽你唉一聲,你個性很倔強耶。」

唉有什麽用?沒人心疼,是要唉給誰聽?她老早就學會不再示弱。

無法解釋,只好淡然帶過。「這沒什麽。」

啧,原先的預感沒錯,這女子真的很ㄍㄧㄥ。

章宜姮搖搖頭,怕交淺言深,不知該怎麽告訴她,這種個性很吃虧。

「對了,你跟我未婚夫是之前就認識了嗎?昨晚睡夢間,好像有聽到你們在談話。」

餘觀止沒跟她說?那,應該就是有意回避,她能說嗎?

「他——是我讀大學時的一個學長,不同系,剛開始也不太熟,沒什麽交集,後來在學校的活動中碰到過幾次……」怕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她連措詞都格外小心。

「原來是這樣喔。」章宜姮了悟地點頭,心無城府地笑說:「觀止真的是一個很棒、很懂得照顧女生的好男人,對吧?」

「……」她只知道,她附和與否都不對。遲疑了下,仍隐忍不住問出口:「你們……怎麽認識的?」

「相親。」迎上對方意外的表情,笑道:「會很奇怪嗎?我阿姨是他任職的那間建築設計事務所的會計,經過介紹,就認識了。根據他的人生計劃表,是希望在二十八歲前感情能有個穩定的着落,三十歲左右當爸爸。一年多前認識,覺得彼此個性能合得來,就一直走到現在了。聽起來一點都不浪漫對不對?他喔,就是這種一板一眼,凡事都照着計劃走的人。」

楊幼秦愕愕然張口,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她不曉得會是這樣,那……愛情呢?追求呢?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完全照着男方的計劃表去走,女方又算什麽?一點也不受重視。

「你……難道不覺得委屈?」

「為什麽要?」章宜姮反問。

「至少,最基本的追求程序……」那是女方應得的,被疼寵的權利。

「我不這樣想。從小,我的身體就不太好,常常一點小感染就得住院好幾天,在觀止之前,我也有過幾次的相親經驗,但是每個人一聽到我的身體狀況,全都打退堂鼓,這是人之常情,他們要娶的是老婆,誰想迎個嬌貴之軀回家伺候?但是觀止沒被我吓跑,他說,撇開身體狀況不談,我是他理想中的那種妻子,一個不怕承擔責任的男人,要到哪裏去找?」

「剛開始,我們只是假日的時候一起出來吃個飯、看看電影,經過一年多的相處,他确定了,提出婚約,而我答應,就這樣。可能你覺得太沒誠意,但是我認為,他将我納入他人生計劃的版圖裏,認真去看待、經營這段關系,并且承擔起我的一切,就是最大的誠意了,那些鮮花、燭光、浪漫驚喜什麽的,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也不能代表什麽。」

這個男人,會為了工作,沒空陪她共度跨年夜,可是在接到醫院的電話時,能擱下工作,十萬火急地趕到她身邊來,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測試自己在一個男人心目中的地位,從來就不是用那些浮面又虛華的方式。

楊幼秦定定地凝視她。「你——很愛他吧?」

她也是女人,在提起某個男人時,嘴角泛笑,眼中蕩漾暖如春水的柔光,她怎麽會不懂那代表什麽。

「嗯,我很愛他。」章宜姮大方承認。「別光說我,你呢?那天晚上追你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只是一個追求者。」她将那晚的情形大略說了下。「就這樣,追求不成,就鬧翻了。」

「好沒品。」可是這種男人世上還挺多的,有的時候,不見得真有愛到非她不可,更多數是下不了臺罷了,男人的尊嚴這玩意兒,自古以來都是權威到不容挑釁的。

思及此,也顧不得是不是交淺言深了,開口便勸道:「幼秦,你個性太強硬了,這樣很吃虧。」

如果當時,她姿态軟一點,說一句老梗的「你很好,我配不上你」,相信那男人就算心裏再不舒坦,也不至于鬧成這樣。

楊幼秦回眸瞥她。「我不習慣當弱勢的那一方,女人也并不是天生就是弱者。」

為什麽要讓男人來支配她的一切?那種無法掌握一切的感覺,太讓人恐慌,如果示弱之後,卻被對方棄如敝屣,又該如何自處?

她發過誓,再也不讓誰看見她的狼狽。

「可是幼秦,你真的贏了嗎?」一語,直接命中死穴。

像個高傲的女王,與男人硬碰硬,最後的結果是弄得自己一身傷,躺在醫院裏。

「觀止有時候也很大男人,他強勢的時候,我軟一點、退一點,最後心懷愧疚、主動示好的都是他,命中率百分百。所以,你為什麽要去跟男人争表面的輸贏?有時候圓融一點,輸了面子,贏回十足的裏子,有什麽不好?」

寥寥數語,問得她啞口無言。

她多年的争強好勝,撐持着一身傲骨不肯低頭,究竟換回了什麽?

驕傲的女王,是她留在前男友心中最後的評價,将男人心底對她的最後一絲溫存,都抹滅得幹幹淨淨。

在他轉身時,她挺直腰杆,不曾挽留,不曾流露出一絲依戀、失意,試圖昭告世人,她一點也不在乎!

外傳的版本,是她甩掉他,膩了這個無趣的男人。

但是那又如何?

她争贏了面子,其實骨子裏全盤皆輸。

輸掉了她的男人、她的愛情、她一生的幸福。

這女人,什麽都不計較,全輸了也無妨,卻贏得餘觀止全部的憐惜。

她争那些,究竟是為了什麽?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

她閉上眼,章宜姮無心的幾句話打進心坎,字字椎心。

「幼秦?」

「我……開刀的傷口,其實很痛。」她啞着嗓,低低吐聲。

頭一回,在外人面前流洩脆弱,坦承最真實的感受。

「我只是……不知道能跟誰說,說了……萬一沒人在意,怎麽辦?」她受不了那樣的難堪,所以才不想再讓自己落入同樣的窘境裏。

結果,還是錯了嗎?

楊幼秦對于早上的失态表現,覺得有些糗,不過章宜姮好像沒放在心上,态度很自然,這讓她感覺自在了些。

經過這一回的對談,彼此之間那些微的隔閡感消除,好像就沒那麽生疏了,兩張病床間的隔簾沒再拉回去。

也因為這樣,讓她把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

餘觀止每天一下班就來醫院陪未婚妻,即便再忙,把設計圖帶來醫院,克難地趕工,也還是堅持陪在她身邊。

有時候遞遞水果、跑腿去買她突然嘴饞想吃的東西、陪她做檢查、握着對方的手,聊幾句不太重要的家常話……

臨睡前,他突然想起,說道:「我明天要去巡案場,會比較晚過來。」

「我說過了,忙的話真的不用特地過來,這裏有我媽在,你這幾天在醫院都睡不好。」

「這什麽話!」餘觀止白了她一眼。「我平常很忙,特殊節日很少陪在你身邊,讓你很委屈。」

「幹嘛突然說這些?我又沒抱怨過。」她知道他是個很有計劃的人,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家庭在做準備,婚都訂了,他所打拼的那個未來,她是既得利益者,有什麽好抱怨?

「我知道。所以情人節、聖誕節、跨年我常讓你一個人,但是生病時,是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在你身邊的。」

章宜姮輕輕笑了,沒說什麽地閉上眼睛。

他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替她拉好被子,這才回旁邊的家屬床位閉目養神。

楊幼秦佯睡地側過身,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才睜開空寂的眸,努力眨了幾下,不讓眸底的酸熱凝聚。

如果,那年他來醫院時,她能少點防備,試着別在他面前武裝起自己,是不是,也能得到他這般溫柔又耐心的關照?

因為太害怕被拒絕,以至于,沒能體會他蹙着眉心底下的焦慮與關懷。

她開始回想,與他相識後的每一件事,一樁、又一樁,很多在當時看不見的細節,慢慢在腦海清晰起來。

很多、很多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她一直都很多人追,從國中開始,身邊向她示好的人從來沒少過,情書、鮮花、禮物那一類的,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或許是家世、或許是外貌,她不知道,反正她異性緣很好,身邊的男生總是對她特別殷勤,她也已經見怪不怪。

有些人會在背後酸她,說她公主病,把別人的好都當成理所當然,她也無所謂,被酸兩句不會少塊肉,反正她依然混得如魚得水。

雖然她身邊圍繞示好的異性衆多,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沒談過戀愛,餘觀止是第一個讓她有沖動想交往的男生。

那個人知道後,還驚吓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說,我是你的初戀?」

「你那什麽表情?!」

「……」匪夷所思的表情。

她從入學第一年,就抓住了泰半男生的目光,穩坐校花寶座,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在一起,成為她的初戀。

不可否認,男人确實是視覺性的動物,最初吸引他的,是外貌,但是如果只有那張臉,他想,他不會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這麽久。

他看過她在校外,為了強占停車位的問題與一個身高超過一百八的壯漢據理力争,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旁邊身懷六甲的年輕媽媽。

還有一次,在賣場門口遇見她,她頂着大太陽,蹲在那裏陪個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

男孩研究半天,終于慎重地決定要喜歡她,好東西就是要跟好朋友分享,所以抽出口中的棒棒糖朝她遞去。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面有難色的表情讓他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但男孩不懂她的天人交戰,露出被嫌棄的傷心表情,嘴角一癟——她吓得像是天要塌下來,連一秒都不敢猶豫,抓過棒棒糖就往嘴裏塞。

本以為她跟男孩是熟識的,後來那個發現小孩走失、回頭來找人的胡塗媽媽把孩子帶走以後,他才領悟,她是怕孩子被拐走,刻意留在那裏陪他。

他默默觀察了她一年的時間,類似這樣的事,常常在發生,甚至曾經呆到在戲院門口幫殘障人士賣彩券……

這個女孩子,極其矛盾。外表高傲如冰,內心柔軟如水,一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差?尤其在面對比她弱勢的族群時,顯得很沒轍,那拙于應對的模樣,可愛到讓人心頭發軟。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喜歡到毫無理智,一顆心完全深陷,難以自拔。

愛她像朵冷豔玫瑰,莖骨直挺,逼她彎折只會紮得你滿手血珠的凜然高傲,也愛她柔軟如絲的蕊心,深怕碰壞了它,必須小心翼翼呵護的美好與脆弱。

他沒想過他們會在一起,甚至沒想過追求這回事,只是有時遇上了,就會忍不住想為她做點什麽——

下雨天,在圖書館前遇到了,順手将傘塞給她,說:「我用不到,你有經過建築系系辦的話,丢公用置物櫃就好。」

或是聽學妹抱怨,選修的那堂課有多難讀、報告資料多難找……

他剛好知道,那個學妹和她修同一堂課,更剛好的是,那門選修課他去年才剛修過,确實很折磨人。

于是就順手将去年用過的那些資料整理出來,投入她住處的信箱。

諸如此類的,他真的覺得只是小事而已,沒什麽好特別拿出來說嘴的。

然後那一天,她因為生病沒來上課,傍晚他經過她住處時,想說她應該沒精神出來覓食,順便買了粥,送到她家樓下,托管理員轉交。

她正好下樓來,被管理員叫住,嗓門很大地指着他說:「這位先生送吃的給你喔,你要不要來領一下——」

她一眼淡淡地望過來,望得他當場有夠尴尬,走過去也不是,拔腿落跑也不是……

然後,她便揉着鼻子開口了:「我要去看醫生,你要不要陪我去?」

「呃……」他有些窘。「可是我騎腳踏車。」

「到得了就好。」

她坐在腳踏車後座,去診所的路上問他:「那些早餐什麽的,是你送的?」

「……」她是有記在心上的,并不像那些人說的,将別人對她的好,全都視為理所當然。可他沒想過會被當面問起,也不知該怎麽應對,只能含糊地低哼一聲帶過。

「沒人教過你,送東西要署名嗎?好歹讓人知道,被毒死了該找誰索命。」

「……我沒下毒。」

「噗——」她笑出聲來。他是有沒有抓到重點?她當然知道沒毒,不然還能好好坐在這裏跟他哈啦?

那天之後,路上碰到了,彼此會打個招呼,聊上幾句,慢慢熟了,相約的次數漸多,頭一回情不自禁牽她的手,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好害怕她掙開。

又過了好久,在一次熬夜趕期末報告的夜晚,在線上線遇到了,臉書互丢訊息約出來吃宵夜,那天他吻了她,兩人正式在一起。

從默默耕耘到互相熟識,他用了一年;再到兩人愈走愈近,最終牽手走在一起,又花了一年。

他不覺得那是追求,至少心裏沒那樣的企圖,但是所有人一致認證,他明明就追得很勤勞!

「沒關系,你就否認好了,反正全世界都咬定你暗戀我,嘴硬也沒用。」

「我沒有想否認這件事。」餘觀止深愛楊幼秦,他很早很早就認清了,只是沒有料想到,他能追到她。

不只成為她的初戀,更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一直到最後分開,他都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打動她。

楊幼秦大三那年,他們熱戀。

全世界陷入熱戀期的男女都一樣,世界在他們眼前變得渺小,全心只有對方,那時是真心覺得,只要兩個人相愛,其他都不會是問題。

但其實,并不是這樣。

熱戀時,全心以對方為重,很多事情都可以遷就配合,就像點燃滿天燦爛如晝的煙火,那當下雙眼會迷眩于它的絕美,激情澎湃,看不見其他。

但煙火總有燃盡的時候,生活中不會永遠只有愛情,還有其他,例如課業、例如人際關系、例如相異的價值觀等等。

兩人之間的差異,随着時間一點一滴湧現,磨擦愈來愈多,他曾試着溝通,但始終不得成效。

該說是占有欲,還是自我中心?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一直以來,所有人總是将她捧在手掌心,那種衆星拱月的殊榮寵壞了她,于是理所當然認為,身為男友的他更應事事以她為重心,從來不會去考慮他的難處。

第一次發生嚴重争吵,是無法陪她過聖誕節。

他試着解釋過,系上有辦活動,他身為系會長,全程參與籌劃,真的是忙到抽不出時間來。

她為此氣得一連數日不接他電話。

他費好大的勁,才安撫了她的怒氣。那年的西洋情人節,他不敢再缺席,小組讨論、系上雜務什麽的全挪掉,排除萬難也得陪着她,被同學罵重色輕友。

過完情人節的隔天,她重感冒,于是他們又吵了一架。

他真的不懂,她為什麽要這麽重視那些表面的東西?又不是不過情人節他就不愛她了,如果愛情必須撐持在這些浮面的排場上,他真的是疲于應付。

為了不想再與她争吵,他也試過努力去配合她想要的。建築系課業繁重,一般人都有些吃不消了,他身兼系會事務,還得滿足她想要的浪漫與驚喜,同學見他把自己搞到身心俱疲,無不搖頭諷道:「和公主交往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那隐喻對方公主病的言語,讓他有些不愉快。「別這樣說她。」

「以前看你把到校花還挺羨慕的,現在——啧!」那聲「啧」,含括了一切。

他只能苦笑。

在別人眼裏,他是沒有原則地在遷就與讨好對方,圖的究竟是什麽,把到校花的虛榮嗎?不,他只是愛她而已,如果這樣能讓她開心,他只能極力去滿足。

兩人的觀念差異太大,問題其實一直存在着,隐忍與讓步只是延後爆發的時機點。

幾次的争吵、妥協、争吵、妥協、争吵、再妥協之後,發現他們一直在同一個框框裏無限循環。他高估了自己,最後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也終于看清,這不是他要的生活。

愛情到最後,終究要回歸到真實的生活面,無法天長地久地持續施放滿天燦爛煙花,至少他做不到。

或許,跟他在一起,真的太委屈她,她要的那種無時無刻将她放在手掌心上珍寵與浪漫,對他而言已經成了心上最大的負擔。

到最後,他不快樂,她也不快樂,如此下去只會落得相互怨怼。

這不是誰的錯,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想要的愛情模式,只是遺憾他們努力到最後仍無法取得共識罷了。

他依然愛她,但是也知道這段感情維系得有多勉強。

他想得很多、很深、也很遠,最終的爆發點,是她的生日。

那時的他,已經看得很透,不想再壓縮自己的時間與空間,勉強自己配合她的步調,最後弄得生活一團糟,那時小組有報告要讨論,時間很趕,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安排如何幫她慶生。

其實,如果她願意,無須多餘的鮮花、蛋糕什麽的,靜靜地陪她一些時間哪裏會做不到?但這一定無法安撫她大小姐。

這一次,他沒費心去求和,任兩人僵持了一個禮拜,而後她傳來簡訊——

如果你對我已經無話可說,不如分手好了!

他看着「分手」二字,明明是預期中的事,面臨時還是會掙紮。

那封簡訊讓他擱置了一個晚上,遲遲無法回複。

失眠了一夜,隔天清晨,看見手機裏的新簡訊,讀得出她怒氣滿滿。

——餘觀止,你真以為我非你不可嗎?讓我等一晚是什麽意思?要不要分手只是一句話,願意陪我過生日的人多得是,我不稀罕你!

她不稀罕他。

或許吧!有時他都懷疑,她究竟懂不懂怎麽愛一個人,也許她愛上的,只是愛情的夢幻與瑰麗,這些任何人都能給,只要那個人願意無止境地嬌寵她,放任她予取予求,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累了,再也應付不了,她對愛情質量的高标準要求。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一字字按下響應——

「好,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們分手。」

不讓自己有機會後悔,立刻按下發送鍵。

過了好一會兒,心情平複些,才慢慢補上幾句——

「對不起,讓你那麽不開心,或許跟我在一起真的太委屈你,你要的,我給不起,所以,就這樣吧。」

之後,沒再收到她任何響應,雙方似乎自此有了共識,共行的感情路已經走到盡頭。

兩個人要在一起很容易,要分手原來也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只要幾封簡訊就夠,有時他都覺得諷刺,那麽輕易結束的事情,他到底是為什麽,要在那裏糾結半天,遲遲無法下決定?

分手其實一點也不難,難的是分開之後,心口空得發慌的茫然,還有想起那個人的時候,揪扯疼痛的情緒,不知該如何排解,只能拼命讀書,拿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那段時間,他嚴重失眠,那種痛,無法告訴任何人。

因此,走過這一段之後,他其實很害怕再碰觸愛情,那種撕心揪扯、難以喘息的感覺,痛過一次就不會想再重蹈覆轍。

寧願,一生與愛情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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