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BY 骨碌碌】 (14)

成賢道：“碎金城這邊除時規局的直屬單位外，還存在很多機構，比如各種生物實驗室、礦物勘探公司，以及人類學或者社會學研究所。”

第七區管理人轉身走向他的辦公桌。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家公司應該是宣稱進行穹鏡生物研究的，主要是野生動植物方向。至于他們為什麽會襲擊顧非凡，我現在就給霍特打電話，不管怎麽樣，他應該會給我一個解釋。”

這通電話，李成賢沒有避開聶征，所以後者在通話過程中就聽到了霍特的說法。

生命探索公司私下與諾拉姆斯實驗室共同開展了一個超凡研究項目，葉起作為穹鏡最年幼的超凡者，成為了他們的目标。

這種研究本應支會超凡者所屬大區的，就像顧非凡被大區聯合會征召要通過第七區管理人一樣。

由于生命探索公司主導該項研究工作的負責人太過急于求成，在發現葉起來了碎金城之後魯莽行動，才搞了那麽一出。

作為第七區管理人，李成賢自然對這種違規行為提出了嚴正抗議，霍特就安撫說已經對該公司進行了懲處，相應的代償指标也會補償給第七區。

“另外，我不同意他們将葉起作為研究對象，那孩子是我們第七區的資源，我們這邊自有安排。”

“廖總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你大概不知道，那家公司的後臺在最高監管會。”

“最高監管會？”

“是的。”霍特意有所指，“有些事情我也不能控制。”

挂斷電話，李成賢思忖片刻，開口道：“最近這段時間，不要讓葉起離開使領區，反正最多大半個月。”

下月上旬，他們就會對碎金城所有的源世界勢力發起打擊，當然也包括那家生命探索公司。

聶征緩緩搖頭，“可他們的目标是顧非凡。”

如果生命探索公司只想要葉起，當時山路上那架飛行器就沒必要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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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襲擊顯然是針對顧非凡特意設計的，綁架葉起更像是障眼法或者逼迫顧非凡就範的手段。

如果不是那些人錯誤估計了顧非凡的實力，他們毫無疑問會同時帶走兩個人。

李成賢：“你想做什麽？”

“反正我惡名在外。”單側唇角上挑，聶征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在第七區跋扈慣了，到了碎金城也不肯吃虧，既然執法局到現在也不能給個說法，我就自己去讨吧。”

李成賢沒有出言反對，而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要注意把握好一個度。”

☆、我死不瞑目

聶征回到特勤司特派處專屬樓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

沒有驚動別人，他直接去了頂樓的套房，考慮到裏面的人可能早就入睡，就自己用控物技能開了鎖。

這是一個包含三個房間的大套房，居中是會客廳和起居室，連帶一個有落地窗的大露臺。

一進門，聶征就發現起居室裏有人。

那人裹着一張毯子，正躺在窗下的長沙發上，沙發旁邊留了盞落地燈，柔和的光暈中，年輕人好夢正酣。

毫無疑問，這人是想等自己回來，結果等得睡着了。

聶征走過去，停駐腳步端詳這人的睡顏，過了片刻探身過去，利用控物技能将人輕輕抱起。

起居室兩側都有房間，左側是兩個單人間，其中一間關着門，另一間則開着門，同時床頭燈也亮着。

聶征進入那間卧室。

用控物技能提前掀被子，最後将人連帶毯子一起塞進被子下。

睡夢中的人哼哼了幾聲，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發出含糊的聲音。

聶征低聲道：“繼續睡。”

那人唔了一聲，腦袋還埋在枕頭裏，嘴裏咕哝着：“聶征……”

聶司長伸手拉被子的動作停頓一下，然後無聲地笑了，正當他湊頭過去，想在那人額頭上親一口的時候，對方又開口了。

“不行……絕對不行……這樣我會死不瞑目的……”

聶司長：！！！你特麽到底在做什麽夢？？？

睡夢中的人眼睫毛抖動，嘴唇微微噘着，看起來有些委屈，倒是憑添了幾分孩子氣。

聶征的手指在這人的面頰上摩挲幾回，最終還是忍住将人捏醒追問的沖動。

明天早上再問吧，這人昨天遇襲受過傷，需要好好休息。

關燈，轉身離開。

穹鏡歷2479年12月17日，清晨。

顧非凡睜開眼，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然後騰地坐起，掀開被子。

雙腳落地的一瞬間，他突然身體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板上，還是臉朝下的那種。

前方房門被推開，聶征的聲音響起：“怎麽了？”

“沒、沒什麽。”顧非凡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一邊揉鼻子一邊扯出笑臉，“司長早。”

聶征起得确實早，相較衣冠不整、發梢亂翹的顧副官，司座大人這會兒都已經制服筆挺、儀态完美了。

瞥了自己的副官一眼，聶司長問：“怎麽他沒出來？”

話語間竟有些小怨念。

那個“他”自然是指顧非凡的副人格。

雖然兩個芯子都是顧非凡的一部分，但傻的那個上線機會不多，所以聶司長很珍惜兩人相處的時間。

“哦，那個，他還在沉眠呢。”顧非凡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岔開話題道：“抱歉司長，我去看一下葉起醒了沒有。”

心虛的顧副官一溜煙跑了，留下聶司長若有所思，他知道剛剛對方在說謊。

二十分鐘後。

顧奶爸連帶他家小孩收拾妥當，早餐也送來了。

聶征坐在餐桌一頭，手邊是一沓文件，待兩人落座之後，聶司長将手上文件一放，那一沓文件淩空轉移到了邊櫃上。

“司長，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顧副官問。

“淩晨兩點。”聶征富含深意地瞄了顧非凡一眼，“你當時睡在外面，還是我把你搬回床上的。”

顧非凡楞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最後的記憶确實是在起居室。

“當時你還說夢話了。”聶征又道。

顧非凡愕然：“啊？”

“聽你在說死不瞑目什麽的。”聶司長微微側頭，目光定在年輕副官好看的臉上，饒有興味地問：“能說說做了什麽夢嗎？”

顧副官身體一僵，表情生硬、眼神飄忽：“我……不記得了。”

這下聶司長不用情緒感知也知道這人在撒謊。

假借幫葉起在面包上抹黃油，顧非凡避開了與聶征的目光交流，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太慌張。

沒錯，他說謊了。

今天起床的時候副人格其實是想出來的，只是被他強行踢下線了，至于昨晚的夢話，也是源自同一件事——

最近副人格魔怔得厲害，滿腦子“不睡聶征死不瞑目”的可怕念頭，好在那家夥色膽雖肥，卻沒有執行力。

“睡聶征”那種事，主人格自然是不同意的。

副人格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跟人家談戀愛，本來就有騙心嫌疑，要是更進一步，那就成騙身了。

騙心又騙身，簡直喪盡天良。

另外，以目前副人格那家夥每次只能上線幾分鐘的狀況來看，若是放任其與聶征擦槍走火，最後收拾爛攤子的還是自己。

至于降智狀态的副人格……

主人格沒敢往下想，只鴕鳥地當做那是小概率事件。

通過情緒感知，顧副官那種心驚肉跳中夾帶着羞憤忐忑的反饋撓得聶司長心裏癢癢的。

估計那夢跟自己有關，他想。

好好的，你把我跟死不瞑目聯系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平常口無遮攔就算了，做夢也這麽駭世驚俗嗎？

“不記得了啊，我還挺好奇的。”聶征語氣遺憾。

“做、做夢麽，醒來不記得很、很正常。”顧非凡假裝伺候葉起，實際是沒臉擡頭。

這人強裝鎮定的樣子太可愛了，聶司長看得有趣，決定大人大量不予計較。

“對了，昨晚我去見了付淩。”他提起了新話題。

救世軍活動地點遠在附屬大陸，碎金城這邊沒有多少根據，好在黑旗是地頭蛇，加上江宜偷偷動用特勤司的資源協助，所以付淩和他的人已經順利在外城潛伏了下來。

聶征來了之後，計劃将一部分人弄到內城，以便到時候配合行動。

碎金內外城之間雖然沒有阻隔往來，但大量外城人員聚集到內城還是很顯眼的，所以這其中需要李成賢的協助。

說到李成賢，顧非凡就想起另一個問題，“他對生命探索公司的事情怎麽說？”

聶征将昨晚發生在李成賢辦公室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包括自己“要去執法局讨說法”。

“這樣沒問題嗎？”顧非凡有些不安。

他也想報複生命探索公司，只因為擔心影響接下來的碎金行動，才暫時按捺住了那些沖動。

聶征放下餐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沉吟道：“李成賢也覺得這事可行，而且我們還能借機為碎金行動做些布置。”

一切都要從源世界十二國對穹鏡的殖民原則說起。

十二國集團對穹鏡的最終目的并不在占據與統治，而在于殖民過程中的資源掠奪。

由于代償規則的存在，時規局在處理穹鏡事務的時候都是從效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考慮的，維持代償平衡是重點。

若非必要，時規局所擁有的大型源世界軍事力量不會直接對穹鏡超凡者出手。

也就是在底線之內，時規局所能動用的最強手段就是碎金執法局那批經過信念重塑的超凡者和一些輕武器。

這規則适用于發生在外城區、內城區和行政區的騷|亂，只有位于碎金城地下的核心區才屬于底線之上。

“對方比我們還不想捅破那層假象。”聶征嘲諷道：“一旦暴露太多源世界力量的痕跡，善後問題就會很困難。”

所以只要踩住時規局的底線，他們就會有很多操作空間。

下午一點四十五分，三輛汽車駛離第七使領區，往內外城交界地區而去。

監控畫面及時傳到了生命探索公司，很快智腦就分析得出：三輛汽車上的人員均為隸屬于第七區特勤司的超凡者，其中頭車上就有他們的目标。

“顧非凡出現了。”範恩斯看着智腦分析畫面，有些憂心忡忡，“但是聶征也在，看來不太好辦。”

“尤蘭達不是打包票了麽。”身後的雷明頓嗤笑道：“就讓我們坐等她的好消息把。”

“但願如此。”範恩斯沒有反駁雷明頓的說法，只在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

雷明頓有些來頭，也是生命探索公司目前業績最好的征集員，因為頗得韓元賞識，範恩斯作為行政主管也有壓不住他的時候。

如今尤蘭達對雷明頓的地位發起挑戰，範恩斯自然樂見其成。

“行車目的地确定，一號大街南端，內外城交界路口，碎金城執法局大樓，預計三分鐘後抵達。”

聽到智腦提示音，範恩斯噓出一口氣，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今天一大早，聶征就以第七區的名義向碎金城執法局打過電話，過問望海崖公路襲擊事件調查結果。

執法局那邊在确認事情是源世界派駐機構搞出來之後，當天就把現場繳獲的人和物都交給了時規局，當然拿不出聶征想要的結果。

聶征大發雷霆，表示要親自前往提審最後一個活口。

執法局立即将事情上報，就在時規局得到這個消息的同時，生命探索公司也知道了這件事。

尤蘭達認為這是個機會，公司在時規局和碎金執法局都有人，只要得到一些配合，完成征集顧非凡的任務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計劃很快就被制定了出來。

首先由碎金城執法局通知第七區特勤司，聶司長提審犯人的要求得到通過，時間定在下午兩點。

然後尤蘭達帶人前往執法局大樓，提前進行各種準備工作。

當然，他們明面上的理由是為自己公司制造出來的混亂做善後。

☆、完美藝術品

咔噠、咔噠、咔噠……

整齊有致的腳步聲向前延伸。

來自第七區特勤司的一行人在他們司長帶領下，步伐凜凜地穿過執法局大樓前廳，朝着□□區入口行進。

“聶司長。”執法局中隊長範佩羅面皮抽搐，“在我們執法局內部，不必如此大陣仗。”

聶征傲慢地擡起下颌，用眼角餘光看人，“範隊長說得很對，然而最近碎金城治安形勢惡化，聶某只能小心為上。”

範佩羅臉色難看，但終究還是忍了。

經過好幾道戒備森嚴的入口，審訊室終于出現在前方。

範佩羅指着監控屏幕道：“嫌疑人我們已經連續審問三十多個小時，只是他口風很緊，什麽都不肯說。”

監控畫面中，有個男人正被禁锢在一把刑訊椅上，閉目垂頭，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暈過去了。

“只要方法合适，就沒有撬不開的嘴。”聶征嘲諷拉滿：“大概是你們執法局工作方法太過文明了。”

範佩羅黑着臉，擡手做出請的手勢：“聶司長，請吧。”

聶征邁步往審訊室大門走，但他身後的幾個人卻都被攔住了。

範佩羅：“聶司長，您是第七區政府首腦的代表，您有資格訊問嫌疑人，其他人可沒有。”

聶征：“我的副官是當事人，我帶他進去總可以吧。”

“不好意思。”範佩羅搖頭，态度堅決，“顧副官也不能進去。”

聶征四下打量一番，似乎在評估周遭的執法局警衛力量，以便确定是否要當場撕破臉。

評估過後，聶司長同他的副官對視一眼，然後說：“那麽你們就在外面等着吧。”

顧副官應了一聲是，目送聶司長跟範隊長進了審訊室之後，就同其他幹員一起在審訊室門口站好，全都正容肅色，雙手交握垂于身前，仿佛站崗一般。

沒一會兒，一名女性工作人員過來問道：“哪位是顧非凡？”

女人看起來三十不到，容貌出挑，執法局标志性的金邊黑色制服裙被穿得玲珑有致。

顧非凡的目光在那女人身上掃過一遍，上前一步，開口道：“我是。”

女人對上顧非凡的視線，禮貌微笑，“請跟我去錄一下前天襲擊事件的口供。”

當事人在執法局錄口供是理所應當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事涉源世界機構，執法局在望海崖公路現場就會要求顧非凡跟他們回來錄口供了。

不過當時雙方都有意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當事人上門，再不把這個程序補上說不過去，顧非凡沒怎麽猶豫就同意了。

于是那位女性工作人員在前引路，帶着顧非凡穿過一條十幾米長的走廊，拐彎後進入一個房間。

這裏面陳設簡單，看起來就是個很普通的會談室。

“請坐。”女人指向桌子前的一把黑色高背扶手椅。

顧非凡坐上椅子的時候，女人關好了房門，又在牆上按了一個開關，靠近走廊的窗戶內側升起一塊灰色的遮擋板，将內外的所有視線隔絕。

“這是我們的工作規程。”女人解釋說。

顧非凡聳聳肩，表示自己不在意。

女人走到顧非凡對面坐下，從旁邊拖過一個小型錄音機，手指按在其中一個按鈕上，口中道：“好，我們開始吧。”

啪！

按鈕壓下。

下一瞬，變故陡生！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從椅子扶手和靠背伸出卡扣禁锢住顧非凡的軀幹與四肢，到一根級細的針頭射入顧非凡後頸，共耗時不到0.1秒。

那是遠超人類極限的反應時間，就算超凡者也很難逾越，除非事先開啓合适的超凡能力應對。

在女人眼裏，自己按下按鈕的一瞬間，顧非凡，這個令他們公司頭疼好久的任務标的就算完成征集了。

看着癱坐在椅子上人事不知的青年，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很好，比預計的還要順利。

“立即轉移！”

随着女人的話音落下，房間另一側的房門被打開，幾名黑衣人魚貫而入。

其中一人走到那把靠背椅後，也不知碰了哪裏，椅子開始變幻形态，椅背放倒，坐位延長……

三秒鐘之內，那把靠背椅變成了一輛擔架床，只是顧非凡依然被禁锢其上。

有人抖開一塊白布蓋住顧非凡，然後幾個人護着擔架床快步從後門出去。

白布之下，顧非凡睜開了眼睛。

這些人既然不是在第一時間下殺手而是選擇了麻醉劑，那應該是還不想殺他的。

通過聯絡器發送約定暗號，他告訴另一頭的人要靜觀其變。

“對了，他身上應該有聯絡器。”那女人突然開口。

顧非凡立馬閉上眼睛，他感覺到白布被掀開，然後別在腰間的聯絡器被人取走。

“銷毀。”女人又說。

有人答應了一聲，很快白布又被蓋了回來，擔架床再次快速移動，顯然這些人認為問題已經解決了。

三分鐘後，擔架床被轉移到了一輛汽車上，汽車駛出執法局地下停車場，拐過一號大街路口，直接向北而去。

穿過內城區，汽車一路開到了行政區入口。

碎金城內外城區之間沒有阻隔，但內城區與行政區之間卻是有的，所有車輛和行人都必須取得通行證才可以出入。

當然，有通行證的情況下，車輛能夠長驅直入。

所以這輛汽車并沒有減速。

“老板，我們已經進入行政區，請通知實驗室開始準備。”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哦，你們成功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應該是通過揚聲器響起的，聽起來非常驚喜，“幹得好，尤蘭達！”

果然，這女人就是尤蘭達，顧非凡想。

雖然她的樣貌與化名西維亞的女教師完全不同，但通過前天那次襲擊，他知道這些人有快速改變外貌的技術，所以也算在意料之中。

就不知道她口中的實驗室是幹什麽的……

感覺到袖口的扣子發生細微的顫動，顧非凡用手指按住它，然後有規律的按壓，傳達“我沒事”“繼續等待”的信息。

那顆扣子其實是個微型聯絡器，被葉起改造過，兼有定位和竊聽功能，作用不亞于正常大小的設備。

除了這顆扣子，他身上同類型的東西還有很多。

這次碎金城執法局之行，對生命探索公司來說是個獲得突破的好機會，對第七區特勤司來說亦是如此。

知道生命探索公司依然沒有放棄企圖之後，第七區特勤司決定将計就計。

幾個小時，足夠生命探索公司布好陷阱，也足夠第七區特勤司設下埋伏。

“對了，聶征怎麽樣？”那個被稱為老板的男人突然發聲。

“他還在執法局。”尤蘭達道：“那邊應該能絆住他一刻鐘以上。”

“那就好。”男人松口氣，話語變得輕快起來，“等到木已成舟，我們就可以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應付霍特，想必除了罰款，他也不能拿我們怎麽樣。”

顧非凡聽得一頭霧水，他還是搞不明白這些人想拿他做什麽，木已成舟又是什麽意思。

不過從麥薇安的遭遇來看，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那實驗極可能是會致人死亡的。

然而麥薇安是普通人，自己是六系超凡者，他們之間并沒有多少共同點。

那麽他們被選中的标準到底是什麽呢？

十分鐘後，車輛減速停穩，擔架床從車上移了下去。

根據聲音的回響，顧非凡判斷他們進入了建築物內部，應該是地下停車場之類的空曠地方。

由于身上白布的遮光效果太強，他只能隐約分辨出一些光影變化。

擔架床移動起來，很快進入一臺升降梯。

半分鐘後，擔架床離開升降梯，從移動效果來看，地面應該極為平滑。

刷——刷——刷——

移動門打開的聲音響了好幾次，擔架床終于停止了前進。

白布被掀開，隔着眼皮，顧非凡能夠感覺到上方天花板的照明。

“不錯，不錯。”那位老板顯然已來到近前，因為興奮，他略顯話唠，“真人形象比視頻畫面看起來還要好。”他繞着擔架床轉了半圈，口中啧啧感嘆，“不愧是最受歡迎的踔絕冠軍，這外形，這身材，這五官比例，絕對可以制作成最完美的藝術品。”

“現在距離踔絕比賽已經有七個月了，他身上的肌肉量和體脂率都有變化，大概是當司長副官之後太陽曬得少了，皮膚也變白了很多。”尤蘭達的語氣就跟在描述無生命的物件一般。

老板道：“我看這樣就很好，不需要再做調整了。”

“那麽服裝呢？”尤蘭達問：“客戶也許更喜歡他穿作戰服的樣子。”

“那是因為客戶沒見過他穿特勤司制服的樣子。”老板笑着道：“放心，征集标的物的事情你比我在行，但在審美上，我才是公司的頭號藝術鑒賞師。”

“轉換艙準備好了沒有？”自稱藝術鑒賞師的老板又轉頭朝另一個方向說話。

“轉換艙已調試完畢，随時可以接收标的物。”發出回複的卻是某種電子合成音，應該來自源世界的智腦。

“好。”老板道：“那就開始吧——”

☆、最大的惡意

碎金城行政區，東南A002，生命探索公司大廈。

位于地下B3的主實驗室是開展生物标本定格作業的地方，也是整個公司的核心所在。

所謂定格作業，就是通過瞬間塑化技術将征集到的穹鏡生物制作成标本的過程。

說起來簡單，但要制作出完美級的标本，對設備的要求卻是極高，為了這間實驗室，生命探索公司也是下了血本的。

整個實驗室占地面積超過五百個平方，除四周分部的各種電子設備，最重要的是位于中心的轉換艙。

叫做艙，實際卻是一個三米見方的高臺，四周有弧形邊緣的立柱直通天花板。

擔架床推到高臺下，被一支機械臂固定，然後擡升，高臺上的立柱開始光芒閃爍，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顯示機器已經啓動。

就在所有人覺得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

顧非凡睜開了眼睛。

解構：物質分解，效率等級A，1級，可升級（熟練度1%）

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突然淩空躍起，擔架床瞬間四分五裂，滞空停留的剎那，黑色戰刀同時出現！

作為生命探索公司的核心，主實驗室毫無疑問是戒備最森嚴的地方，由外向內突入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這次異變發生在實驗室內部。

當顧非凡看清周遭環境的時候，室內大部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三秒鐘後，警報聲響起。

室內諸人這才如夢初醒，尖叫、逃竄、胡亂操縱設備，做什麽的都有。

與此同時，四周地板開始運動，大量金屬擋板從地下升起，眼見要将整個實驗室分隔成不同的區域。

顧非凡一個指引标打上天花板，瞬移上去之後開始搜索尤蘭達和那個老板的蹤跡。

瞬息：時間流速比1：10，持續5秒，3級，可升級（熟練度33%）

一片混亂之中，時間似乎被拉長了。

實驗室正前方的三道移門次第打開，有人悶頭向前沖，金屬擋板自地面勻速擡升，有人被卡在上面，天花板開合，很多槍管狀的東西探下來，槍口紅光閃爍，激光彈道在空中劃出無數弧線。

沒有發現尤蘭達，但沖向門口的男人着裝顯眼，應該就是剛剛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老板。

指引标！

就在紅色圖紋打出去的一瞬間，天花板的槍口全都開始跟随移動。

顧非凡不得不放棄這個圖紋，改為利用飛躍能力跳過前方的擋板，耽擱了幾秒鐘，等他沖過去的時候，移門已經牢牢合攏。

前門關閉，後有層層金屬擋板，顧非凡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等于被困在這個籠子裏了。

麻煩的是，他還處于一部分槍管的攻擊範圍。

閃轉騰挪間，就見最近的一塊金屬擋板中央出現了一個圓形口子，仿佛遇熱融化的冰塊，一眨眼就變得門洞般大。

層層擋板之外，聶征正飛奔而來。

顧非凡被運進生命探索公司大廈的時候，聶征就在那輛汽車三百米外。

此刻還被絆在執法局審訊室的人并不是聶司長，而是特勤司的頭號演技派——行動五處的江處長。

顧非凡決定以身為餌進入生命探索公司調查，一開始聶征是不同意的，經過前者好一通游說，他才勉強點頭。

聶司長叫了江處長來當替身，自己化身保镖，全程緊跟他的副官，通過後者身上的監控設備，掌握這人所有的動向。

顧非凡所躺的擔架床被送進實驗室的時候，聶征也使用他的路徑技能在這家公司內部如入無人之境。

如果不是某人一直在發送“繼續等待”的信號，聶司長早該登場了。

攜着無可比拟的強悍氣勢，聶征穿過層層阻隔與一片狼藉，瞬息而至，因為空氣牆的存在，所有外界攻擊都無法靠近其周身範圍。

這氣勢，簡直炸裂！

盡管沒有使用瞬息技能，但此刻的顧非凡卻仍然感受到了時間延長和視野沖擊的效果，以至于聶征近在眼前，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怎麽樣？”聶征問。

顧非凡搖頭，正想說“那些人跑了”，一只手就被聶征拉了起來。

他的左手腕上還留着個金屬卡扣。

剛剛的解構技能是現學的，在被送進轉換艙之前，他還來不及解開全部禁锢，好在留着這玩意兒也不怎麽影響戰鬥。

聶征扭斷手铐的連接部分，解救顧非凡的手腕之後，大概是覺得皮膚上磨出來的傷痕礙眼，還用指腹揉了揉。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些小細節的時機，确定人沒有受傷，聶征看了眼後方，道：“把炸|藥給我。”

路徑技能可以輕易穿透實驗室入口處的金屬密閉門。

當聶征與顧非凡連續穿過三重移門的時候，地面驟然震顫，同時身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走廊上警報聲四起，自動滅火系統開始噴淋。

走廊拐角沖出一隊身穿外骨骼裝置的警衛，手中拿着形狀古怪的槍支。

聶征隔空一揮手，無形沖擊迸發而出，那些全副武裝的警衛們便齊齊向後倒退。

此時顧非凡也從空間倉庫取出了他的自動步|槍，加持了多項超凡技能的子彈暴雨般傾瀉而出。

就如同源世界科技之于鏡世界科技存在無可比拟的差距，穹鏡超凡者在面對普通人類的時候，也擁有降維打擊般的巨大優勢。

兩人仿若死神現世，一路向前收割生命，直至再也沒有抵抗。

“我要去找尤蘭達，要不他們的老板也行。”顧非凡收了槍，抹一把臉上的水漬，大聲對聶征說：“司長我們分開找，我怕晚了被他們跑掉。”

聶征亦是渾身濕透，他把額間的濕發向後拂，然後揪着顧非凡的衣領将人拖近，花幾秒鐘看過他的副官，才松開後者衣領，道：“一起。”

既然上司發話，顧非凡也不堅持兵分兩路，他左右看了看，選定一個方向，“我記得來時的升降梯應該在這邊。”

當時他是被放在擔架床上推過來的，但依然可以根據擔架床的移動和其他人的步伐推斷方位和距離。

聶征點頭：“走。”

走廊前後其實都已經被金屬板封住了，這種情況可以給很多超凡者帶來麻煩，但不包括聶征。

循着顧非凡指定的方向，一個接一個路徑通道被打開，就算開錯了也沒關系，重新換個角度就可以。

十幾秒後，他們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大廳。

“這是什麽？”顧非凡愕然。

這是個比主實驗室還要大，還要高的宏大空間，空間兩側豎立着很多柱狀的玻璃槽。

而在那些奇怪容器的中間，正懸空漂浮着很多生物，既有大型食肉猛獸，也有小型食草動物，以及各種飛禽、魚類和植物花草。

所有動植物全都栩栩如生，但只看一眼，顧非凡就知道那些都是沒有生命的。

是模型嗎？

不，不對，模型不應該會帶着這麽濃重的死亡氣息。

是的，死亡。

不管形态多麽活潑，不管毛色多麽亮澤，那些動物瞳孔中的死氣依然揮之不去。

越往前走，顧非凡的心情就越沉重，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第一個裝着人類的容器出現時，他還是忍不住身形顫抖。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年紀大約二十來歲，健康、豐腴，身上不着寸縷，此時正閉目蜷縮着，仿佛在享受香甜的美夢。

再往前，還有更多。

男的、女的，成年的、未成年的，有狀似昏睡的，也有靈動活潑的。

無一例外，這些人都被定格在了一瞬間。

突然明白過來“木已成舟”和“最完美的藝術品”是指什麽，顧非凡伸手撫上自己的脖頸，硬生生壓住嘔吐的沖動。

“我以為我已經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了，但是沒想到——”

轉過頭，他對上了聶征垂望過來的目光，墨藍色的深海之下，卻有着強烈的波濤起伏，仿佛一座瀕臨噴發的火山，正努力壓制來自地獄的熔岩。

比起顧非凡，此刻聶征心中的憤怒還要更甚。

不僅僅是死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