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天一大早,圖南在一片嘈雜聲中醒來,樓上樓下都是腳步聲,窗外是機車排氣管嗡嗡噴吐的聲音,他撐起酸痛的身子,見身邊的夏亞早就醒了,正一瞬不瞬注視着窗外,當然也可能是一夜未眠。
以為骷髅軍團的人會全部撤離聚居地,但仍有相當一部分人留了下來,骷髅軍團車隊的總人數目測約有三四十來人,離開了大半,留下的也不少。
關押在圖書室的人質們心中全都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命運會是什麽。圖南注視着窗外,強盜軍團們已經吆喝着準備上路了,大小車輛在別墅外停了一串,機車引擎陣陣咆哮着,喇叭聲按得震耳欲聾,好一幅群魔亂舞的畫面。
下一秒,少年的目光忽然一滞。
“蘇澤哥?!”圖南直起背,看見一襲黑衣的青年被兩名骷髅軍團的人押上了卡車的後車廂,“他們要帶蘇澤哥去哪兒……”他無意識地自語着,憂心忡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黑衣青年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車廂後,卻沒有發現身邊的黑發少年一直靜靜地看着他。
。
刀疤男回頭看了車上的蘇澤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莫可名狀的快意,朝等待他發話的手下擡起手。聒噪的喇叭聲和吆喝聲停歇下來,刀疤男高聲道:“小子們,準備好,我們要朝西上高速公路!”
喽啰們原本舉在半空準備振臂三呼的手頓了頓陸陸續續拿下來,傻眼的,面面相觑的,驚駭地瞪大眼的,似乎都對頭目的命令很是詫異。衆所周知,再往西走,可能就要和藍傲文的車隊遭遇了。
刀疤男也沒解釋,他們一向是避着藍傲文,能有多遠閃多遠,但這次他手裏有絕對的王牌。
車隊開拔前,別墅大門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刀疤男聞聲回頭,其中兩名手下押着黑發少年走上前:“頭兒,這小子非要出來見你……”
刀疤男的樣子顯得很不耐,擺擺手正要轉身,卻聽見身後那個看起來沉默腼腆的少年一口氣說道:“如果你是打算用蘇澤哥去要挾藍傲文,那你也應該帶着我,我和藍傲文也有交情,帶上我,你就等于又多了一個籌碼。”
蘇澤難以相信夏亞何以突然有了如此的洞見和城府。他想說什麽,但是眼下這個局面,似乎無論他說什麽都無法挽回了。他不開口否認的話,對方會以為他是默認,若是開口反駁,卻又只會讓對方覺得欲蓋彌彰。
刀疤男回頭掃了一眼滿眼冷酷決絕的少年,皺着眉頭似乎是權衡了片刻,朝手下揮了下手:“把他一起帶上。”
少年的肩膀被往前一推,他順從地低垂着頭,眼裏閃過一絲如釋重負。
。
蘇澤和夏亞兩人待在車隊第三輛貨車的車廂內,是那種敞篷的貨廂,上面搭着棚布,貨廂裏堆着剛剛從聚居地收羅來的糧食和淡水,三名看守正抽着煙玩着撲克。夏亞上車後一言不發地坐在蘇澤身邊,兩人就這樣肩并肩安靜了許久,直到蘇澤隐忍出聲:“為什麽?”
夏亞這才轉頭看向車尾的貨廂口,聚居地的別墅已經離得很遠了:“他很擔心你。”
蘇澤想了想,不覺得那個“他”是在指雷哲或者阿學或者愛琳,那就應該是圖南了吧,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骷髅軍團現在要去找藍傲文,如果夏亞沒有自作主張地硬要跟上來,他完全可以在半路向那刀疤男頭目反口,說自己已經與藍傲文分道揚镳,他們信與不信無所謂,只要他們有所動搖就行。這些烏合之衆,若是手裏沒有一張底氣十足的王牌,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是不敢去招惹藍傲文的。
也許這樣自己是會受一些皮肉之苦,但是他一個人的話,要想辦法逃出去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多了夏亞,他就多了顧慮。現在反而非得帶着這群惡心的禽獸去找藍傲文不可了。
傍晚時車隊在路邊廢棄的農舍駐紮下來,蘇澤和夏亞也被帶下車,不過吃喝就沒他們的份了。強盜們正瓜分着從聚居地搶來的熏肉,隔着篝火,蘇澤遠遠地看見其中一個男人從兜裏掏出一只銀色挂墜,亮在火光下炫耀着。黑衣的狙擊手眯起眼,那只天使造型的吊墜看起來那樣眼熟。
夏亞也正看着篝火處炫耀戰利品的男人,眼神一分分森冷下來:“你不肯教我狙擊,那能教我偷東西嗎?”
蘇澤望着男人将吊墜又揣回衣兜,漠然道:“要偷東西,你首先得靠近目标。”
夏亞在他看不見的陰影中兀自點點頭,突然擡起被捆綁的雙手,朝不遠處正無所事事地望風的看守道:“我要小解。”
少年的舉動總是突如其來令人費解,蘇澤目視夏亞被叼着一只煙的看守不耐煩地拽起來帶走,兩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貨車的背後,從他這邊無法看見貨車那頭的動靜,但是篝火将人的影子從貨車下方斜斜地投射過來,蘇澤盯着地上長長的影子,除了個字略矮的夏亞和叼着一只煙的看守,那裏還有另兩個人,其中一人手上戴着好幾圈朋克皮手環,正是方才炫耀天使吊墜的男人,蘇澤皺眉觀察這些影子的動靜,夏亞的影子在靠近那個男人,然而意圖太過明顯,他不妙地皺起眉。
果然下一刻貨車後方就傳來一聲咒罵,接着幾道影子混在一起,他聽見毆打聲和咒罵聲,從貨車底部還能分辨出夏亞的影子,那個少年連影子也安安靜靜,好像這幾個男人毆打的只是一只幽靈。
夏亞被帶回來的時候臉頰都腫了,面上依然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死水,這個樣子大概是激怒了戴朋克皮手環的男人,他猛地揪起少年的劉海,這才看見少年額頭上猙獰的刀疤,皮手環男譏诮地吹了聲口哨:“小兔崽子,你說我幫你再把這刀疤修飾一下如何~~”
蘇澤擡手遏在男人手腕上,冷聲道:“适可而止,他只有十五歲。”
男人能感到那雙捆綁下的手依然能在自己手腕上施加不小的力道,他瞥了一眼眼神冷凝的黑衣青年,想到不久前聽說的透視狙擊,還是有一絲忌憚,猛地扯回手來,冷哼了一聲離開了。
皮手環男走後,兩名看守又恢複成吹牛打屁無所事事的狀态。夏亞在這時出聲道:“我已經十六歲了。”
蘇澤有些意外:“什麽時候十六歲的?”
夏亞擡起被縛的雙手揉了揉吃痛的臉頰:“昨天。”
兩名看守們抽起了今晚第二根煙,夏亞聽見“叮”打火機撥開的聲音,然後冷不丁一愣。
年輕的狙擊手将那條銀光熠熠的天使吊墜遞給他,很輕地說了一聲“生日快樂”,就像哥哥對弟弟那樣。
夏亞低垂着頭接過天使吊墜,在手心緊緊地攥了一會兒,藏進了衛衣的袖口裏,半晌,沉吟道:“你真的救過藍傲文吧。”
“沒錯,”蘇澤注視着遠方跳躍的篝火,“如果那時我沒有救他,他早就不在了。”他靜默了片刻,轉向夏亞,“我不應該隐瞞你們,我救過藍傲文,不止一次,所以你也好,圖南也好,根本不需要擔心我的安危,因為無論怎樣他都會找到我,在他死以前,他是不會讓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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