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言易冰的大腦足足空白了十多秒。

唇上的觸感清晰可見, 胸口像是揣着顆定時炸彈,在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這一刻,害臊, 緊張, 憤怒, 驚愕,迷惑, 糾結, 所有的情緒攪合在一起, 驀然炸開,分崩離析。

他只覺得天旋地轉, 然後一股比岩漿還滾燙的熱流包裹了他, 他渾身迅速升溫, 牙齒打顫, 睫毛因為激動而快速的顫抖着。

他回歸現實, 然後,無法面對現實。

“喝多了吧你!”

言易冰還被寒陌的雙臂禁锢着,他憤懑的罵了一句, 擡手推了寒陌一把。

但喝了酒的寒陌力氣很大,他竟然沒把他推開。

這個距離,這個動作,寒陌随時有可能壓過來, 再親他一下,而他連躲的空隙都沒有。

言易冰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要崩塌了。

“我應該是喝多了。”寒陌望着他, 認真的叨念,但還是忍不住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言易冰唇的味道。

言易冰快氣暈了:“你別以為喝多了這種屁話就能解釋!”

他自己也是男人, 最知道男人愛借着喝多推卸責任。

這他媽不是能随便否認的。

剛才那動作,完全不是把他當師父或是友好的同事。

“喝多了才敢親你,所以我肯定是喝多了。”

寒陌眼眸微垂,手指攥成拳,酒氣和檸檬洗發露的味道肆意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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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應該稱之為荷爾蒙。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不想壓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表達着對面前人的渴求,釋放着求愛的信息。

想抱着他,抓住他窄痩柔韌的腰,貼着他被單薄衣料遮擋的胸口,肆無忌憚的咬他的唇,探進他的口腔,嘗他的味道。

想看他的杏核眼顫抖流淚,想看他柔軟的發絲淩亂糾纏。

想咬一咬他鎖骨上薄薄的皮膚,然後留下一個淡紅的,難以消退的痕跡。

想讓他喜歡自己。

言易冰受不了親這個字。

他活了這麽多年,也收過不少女生的小情書,但陰差陽錯的,一段戀愛都沒談成。

除了他表姐和他媽,他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說吻了。

但今天,他曾經最看好的繼承人,他全心全意教導的徒弟,他在職業賽場上強勁的敵人,他既愧疚又心疼的寒陌,居然對他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心思。

言易冰快速的喘息兩下,羞恥的縮了縮身子,從寒陌的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獲得自由後,他咬了下唇,擡腿就踹。

言易冰以前管教寒陌的時候,看他游戲打得不理想,也沒少踢他。

但那都是開玩笑的,碰碰小腿,無傷大雅。

這次,是真的用力了。

可他并沒碰到寒陌。

寒陌一擡手,不知怎的,就把他的腳踝給扣住了。

偏偏那麽巧,他整只腿最好抓的位置,就是沒什麽肉的腳踝。

而且力道驟然被阻,慣性帶着他向左一歪。

言易冰尴尬的在原地跳了兩下,險些摔倒。

“師父,這就是你平時不愛鍛煉的後果。”

寒陌歪着腦袋,碎發微墜,神情似乎還有些遺憾。

倒不是他故意嘲諷言易冰,而是喝多了酒,他的情緒表達很單純。

他真的覺得言易冰這腳動作慢,很容易被防住。

言易冰面紅耳赤:“松開!”

再不松開他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沒面子了。

寒陌聽話的松開手,眼皮緩慢的開合:“你想踢就踢吧,我不擋了。”

言易冰還真沒法踢了。

他又不是來打沙包的。

這玩意兒第一下氣勢還在,第二下就尴尬了。

他指着寒陌的鼻子,激動的連手背都是紅的:“你是不是難受瘋了,你知道我是你師父吧,你要是想縱欲消愁,你到外面找雞去!”

寒陌眸色幽深,帶着被酒意困擾的水汽。

“我不找雞,我喜歡你,第一次見就喜歡,是想和你接吻擁抱上床的喜歡。”

言易冰覺得腦袋要炸了,寒陌的話無疑是在他心底的怒火上又澆了盆汽油。

“操!”

他還是憤怒的踢了寒陌一腳。

避開了手,腰,膝蓋,踢在不影響打游戲的大腿上。

這一下,肯定青了。

寒陌的确沒躲,只是稍微蹙了下眉。

言易冰又開始生自己的氣。

他都要氣炸了,居然還考慮着不能傷到寒陌吃飯的家夥。

他真是比寒陌還有病。

踢過之後,他滿腔憤懑無處宣洩,一轉身,來到門口,打開鎖,猛踹了一腳,擡腿就走。

別墅的電子門是設置了報警系統的,如果有人暴力拆卸,會發出警告,同時彙報給小區物業。

刺耳的鈴聲在他身後響起。

言易冰煩躁的皺着眉,堵住耳朵,大跨步進了小樹林。

夜裏的小區靜谧溫馨,涼風習習,暗綠色的枝杈有條理的蔓延着。

他踩着鵝卵石路上,狠狠的揉了揉臉。

他沒直接回家。

現在他的狀态,肯定能被父母看出端倪來。

這是他自己的事,不想讓爸媽擔心。

關鍵他也沒法說出口,因為這件事過于離經叛道和羞恥。

在他爸媽眼裏,寒陌也是他的小輩,他的徒弟。

現在他的徒弟說,想跟他上床。

可去他媽的!

言易冰無頭緒的在綠化深處的小路轉着,時而有路燈,時而沒路燈。

他随時會被身邊的樹枝刮一下,或者被更粗的枝幹撞到頭。

轉了一圈又一圈,嗅夠了新鮮空氣,吹多了風,他終于能稍微冷靜下來一點了。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在箱根山賓館裏,看的那個小黃片。

也是兩個男的,沒胸,沒屁股,但就那麽熱烈的搞在了一起。

而且因為被上的那個演技不好,雖然想表現出被強迫的驚恐,但言易冰能明顯感覺到他是自如熟練且享受的。

倆男的,怎麽可能!

他又想起,自己在旅行途中,睡過寒陌的床,穿過寒陌的睡袍,用過寒陌的淋浴室,還赤身裸體的被寒陌從溫泉裏抱出來。

在今天之前,他都認為這是兄弟情。

但今天之後,他簡直無法直視記憶裏的各種畫面。

他就不懂了。

寒陌不是該恨他嗎,怎麽又變成喜歡他了?

戶外蚊子多,樹叢裏更是蚊蟲的栖息地。

言易冰轉了這幾圈,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其中一個還讨厭的咬在了他脖子上。

他不能在外面呆了,只好回家。

剛走兩步,才想起來,裝拔絲香芋的盒子還在寒陌那兒。

他倒不是心疼一個破塑料盒。

但他媽經常用那些塑料盒裝家裏阿姨做的餃子和小籠包去學校吃。

他把盒子扔那兒了,他媽肯定要問。

言易冰嘆氣,認命的往寒陌家走。

他想好了。

一句話不說,拿了盒子就走,至于寒陌,随便怎麽樣吧。

言易冰插着兜,冷着臉,走到寒陌門前。

大門還是他踹開的模樣,但已經不響了,門半開半掩,虛弱的燈光洩出來,照亮了門階那一小片地方。

就這麽開着門,蚊子大概能把人吃了吧。

言易冰繃好唇,神色淡漠的拉開門,一步邁進寒陌家裏。

他記得拔絲香芋被他掉在了地上。

寒陌親他的時候,他太過震驚,手一松,盒子就掉了,估計打翻了。

可當他的目光去尋找盒子時,卻頓住了。

寒陌坐在地上,靠着牆,右膝曲起,左腿盤着,埋着頭,安靜的吃那一片狼藉的拔絲香芋。

香芋已經涼了,糖絲也全部凝固在上面,糖分不均,有的過于甜,有的還沒味道。

但他不在乎。

地上還有香芋打翻的痕跡,完整漂亮的小塊被摔成扁泥,但寒陌卻如品珍馐一樣,一點一點吃進嘴裏。

燈光微弱,他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只占了方寸之地。

偌大的別墅裏,全都是被遺忘的空間。

而寒陌,就像是一只孤寂的被抛棄了的小狼狗,沒有筷子,坐在牆角吃着被打翻的食物。

言易冰看到這一幕,心裏又怒又酸。

怎麽反倒寒陌看起來更可憐似的。

明明被男人奪去初吻,被徒弟以下犯上的是他!

寒陌停下咀嚼的動作,擡起眼,有些驚訝卻又隐藏不住驚喜的看向言易冰。

他動了動唇,小聲問道:“你是沒踢夠嗎?”

即便他期待着言易冰回來是因為願意接受他的感情。

但這必然不可能,所以他還是理智的問出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言易冰心道,是啊,我恨不得踹死你。

我真的倒黴死了才遇到這種事。

他指了指寒陌手中的盒子,語氣不善:“趕緊吃,盒子還我!”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門外的大道上,傳來保安一邊小跑一邊叫喊的聲音。

兩個人舉着亮的晃眼的手電筒,拿着呼叫器,飛快的沖到了寒陌門口。

見門沒關,保安心道這是遭搶了。

賊可真夠明目張膽的,暴力破門還敢開燈。

他們拎起棍子,一左一右快速突門而入。

“別動!蹲下!”

言易冰吓了一跳,回過身,皺眉看向兩個保安。

“你們幹什麽?”

保安對言易冰眼熟。

這種高檔小區裏的住戶非常固定,大多都不會出租出去,所以常來常往的戶主他們也都認識。

保安頓了頓,有些遲疑的問:“有人暴力破門,自動報警了,你們這怎麽回事?丢東西了?”

他環視了一圈寒陌的家,空空蕩蕩,除了一張沙發,一個茶幾外,什麽都沒有,真跟被搶了似的。

言易冰的脾氣實在好不起來,他耷拉着眼,低聲不耐道:“我踹的,沒丢東西。”

保安疑惑的拿手電筒對着言易冰:“你為什麽踹門,你是戶主嗎?”

言易冰看了一眼靠在牆邊的寒陌,煩躁道:“我樂意。”

寒陌一撐地,站起身,背後抵着牆,驟然的動作讓他眼前一花,身子有點晃。

他平和的解釋:“我欺負他了,他發洩,給你們添麻煩了。”

保安見虛驚一場,也有些不悅。

他們火急火燎的從休息室跑來,以為發生大事了,沒想到是倆年輕人吵架。

“以後別踹門了,沒事兒業主群通知一聲,我們也不至于跑過來一趟。”

兩個人提着棍子走了,還好心把門給他們關上了。

寒陌走過來,把塑料盒遞給言易冰。

他的手還沒完全伸過去,言易冰粗魯的搶過來,盒子細細的邊緣狠狠在寒陌的指腹上碾了過去。

寒陌停下手,指腹飛快的紅了。

言易冰一頓,下意識看向寒陌的手,神情有些慌。

作為這個行業的巅峰玩家,他比所有人都知道電競選手手指的重要性。

再嚴重的隔閡擺在眼前,他也是第一時間關心寒陌的手。

但寒陌卻不在意。

他低聲道:“好吃。”

言易冰見他手沒事,放下心來,繃着臉冷哼:“都掉地上了,好吃個屁!”

寒陌眼睑輕顫,抿了下唇,輕喃:“你給的,我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寒陌:你也,好吃。

言易冰: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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