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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付煜話一落,秀琦就跪在了付煜面前,将李側妃今日說的話全抖了出來。

“殿下,我們娘娘貴為正妃,李側妃卻以下犯上指責娘娘,娘娘是因李側妃的不敬所氣結啊!”

秀琦的話必然帶着些主觀色彩,但即使如此,姜韻聽到這裏,也大致猜到了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不過,姜韻聽了這番哭訴,卻不覺得王妃會讨得了好。

李側妃不敬是真,可李側妃的話裏話外,皆是為殿下着想,殿下不可能沒有絲毫動容。

她隐晦地觑向殿下,果然殿下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在秀琦哭罷,頃刻之間,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秀琦的哭聲頓了頓,許是她察覺到了付煜的态度,聲音漸漸變小,到最後驀然噤了聲。

倏地,床幔被掀開,裏面的王妃露出身影,姜韻餘光掃過去,險些沒忍住眼中的驚訝。

王妃臉色白慘慘的,身子消瘦,唯獨小腹微微隆起,明眼人一看,就知曉她這胎懷得艱難。

她強撐着身子起來,付煜臉上終于有情緒,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沉聲微怒:

“你做什麽?”

岐王妃本就體弱,付煜稍用了些力,她就動彈不得,即使如此,她依舊高昂起頭,直直看向付煜,咬聲一字一句道:

“殿下是否和李側妃一般,覺得妾身無理取鬧?”

付煜移開視線:“你想多了。”

岐王妃見他看都不看自己,心中一陣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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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多了?

他可敢看着她的眼睛說出來?

岐王妃身子微顫着,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漸漸平穩住身子,啞着聲說:“不論殿下如何看,妾身覺得妾身沒錯。”

“妾身和殿下夫妻一體,旁人心疼殿下為難,妾身又如何不心疼?”

付煜眸色晦澀難辨地看向她,若真如她所說,她這些日子做的又是何事?

岐王妃迎上他的視線,猜到他的想法,倏地慘然一笑:

“但殿下可有為妾身想過一分?”

“李側妃說得如此輕巧,不過是因事未發生在她身上,折的是妾身的臉,她自然無所謂,可以毫無顧忌地說着心疼殿下的話。”

岐王妃死咬住唇,忍着眼淚,她是岐王妃,是站在付煜身旁的人,和旁女子不同,她不可效仿那些哭哭啼啼的作态。

她挺直了脊背,将話掰碎了說給付煜聽,可誰知曉她心中的難堪?

這話她若不說,殿下不理解,可她說了,殿下就真的能設身處地為她着想嗎?

岐王妃不知曉,她甚至都不敢看向付煜,閉上眼,似是平靜地問:

“殿下還是覺得妾身在無理取鬧嗎?”

姜韻垂眸站在付煜身後,緊緊掐住手心。

她沒想到岐王妃會和殿下說了這番話,毫無保留地将心底話說出來。

姜韻不着痕跡地看着付煜稍擰眉心,遂後眸底那絲不耐漸漸散去,她就知曉,岐王妃的這番話,殿下聽進去了。

不經她人苦,莫勸她人善。

世人皆難做到,總站着說話不腰疼,可殿下卻是體諒。

眼瞧着岐王妃和殿下的相處方式,姜韻隐隐約約有些猜到為何岐王妃性子算不得謙和溫善,進府後卻一直得殿下寵愛了。

一個舍得臉面說,一個忍着耐心聽,若無旁人作破壞,這二人也算得上一對佳眷。

只可惜,殿下生在帝王家,這輩子不可能只守着王妃一人,注定兩人之間會有波折。

待那時,岐王妃可還願意繼續坦白心聲,殿下可又還有耐心聽?

姜韻眸色稍深了些,她在宮中待得久了,見慣了女子榮寵又衰落,對于眼前這所謂的溫情脈脈自然不會太過看重。

若這二人果真情深,王妃今日又至于被李側妃氣得卧床不起,而李側妃卻丁點兒處罰都沒有?

付煜手搭在王妃肩上,輕拍了兩下,算作安慰。

只這簡簡單單的動作,岐王妃卻險些濕了眼眶,她別過頭,深呼吸了幾口氣,道:

“殿下剛下早朝,想必還未用膳,在正院用吧?”

付煜沒有拒絕的道理。

有付煜擋在前面,岐王妃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姜韻,對此,姜韻不僅沒覺得被忽視,甚至還松了口氣。

付煜留在正院用早膳的消息剛傳出去,晗西苑就收到了消息。

彼時,李側妃正和府中唯一的小世子付銘說着話,消息一傳來,她眉眼就稍冷了些,下一刻被稚嫩的孩童聲打斷:

“母妃,你怎麽了?”

付銘仰着白白嫩嫩的臉蛋,眼巴巴地看着李側妃,有些不懂,母妃為什麽忽然就不高興了?

他雖年齡小,但自幼在帝王家長大,對府中格局也只是有些懵懂。

他伸出白嫩的手,伸到李側妃面前,張開手,露出手中藏着的糕點,奶聲奶氣地說:“母妃不要不高興,糕糕給母妃吃。”

李側妃回神,就見阿銘舉着糕點的模樣,眉眼的冷意頓散,輕點他額頭,嗔道:

“又瞞着嬷嬷偷藏糕點了?”

付銘也知偷藏糕點不對,頓時心虛地想将糕點藏起來。

李側妃笑着搖了搖頭:“罷了,今日阿銘聽話,這糕點算是母妃獎勵阿銘的。”

付銘眸子一亮,他素來被管着不許多用糕點,得了母妃的話,剛想将糕點吃下,忽地一頓,猶豫地将糕點舉給李側妃,堅定地說:

“母妃吃,吃完糕糕,心情好。”

李側妃驀然心中一軟,哭笑不得:“好好好,母妃吃。”

陪着付銘玩鬧一會兒,見他有些困覺,才叫嬷嬷将他帶回去休息。

等付銘身影消失後,李側妃臉上的笑才漸漸淡下去,她斜睨向安鈾:

“阿銘身邊的嬷嬷罰三月月奉,阿銘年齡小,自制力不夠,她們卻不該玩忽職守。”

安鈾立即應下,知曉自家主子将小主子看得最重,絲毫不敢替嬷嬷求情。

主子特意吩咐過,不許小主子多用糕點,那些嬷嬷居然讓小主子偷到糕點,還暴露在了主子面前,的确是辦事不力。

李側妃慢條斯理地撫過手指,她對于付銘素來是誇多于罰的。

她幼弟年少時跟在嬷嬷身邊,娘親望子成龍,素來管教甚嚴,導致後來,幼弟竟和嬷嬷比和娘親還要親近。

例子在眼前,李側妃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付銘做錯了事,她會罰其身邊的嬷嬷,久了,照顧付銘的嬷嬷自然知曉該如何做。

李側妃遂又想起方才被付銘打斷的事,冷呵一聲:

“殿下倒真是憐惜她。”

她在正院說的那些話,不止是說給王妃聽,又何嘗不是說給殿下聽?

可即使如此,殿下居然還陪着王妃用膳。

李側妃幾不可察地眯起眼眸,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便不信,殿下能忍她多久……”

********

姜韻跟在付煜身後回到前院時,已快近午時了。

她醒來後就去伺候付煜洗漱,還未來得及休息,就被王妃傳召了去,連早膳都未來得及用,如今早就覺得饑腸辘辘。

一路跟着付煜進了書房,還不待她尋着借口退下,就見付煜坐在案桌前,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道:

“過來。”

姜韻一頓,應了一聲是,遂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她剛在案桌旁站穩,就聽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外面等了多久?”

姜韻慢了半拍,才知曉付煜問的什麽,她似遲疑了下,才緩慢道:

“殿下回來得早,奴婢未等多久。”

付煜擡眸多看了她一眼,對她這個回答,未作表示。

他持筆點了下旁邊的墨硯,平靜道:“研磨。”

她在宮中也常做這事,付煜知曉這點,遂也沒問她會不會。

姜韻輕咬唇,似想說些什麽,可還未等張口,忽地就聽見一陣輕響聲。

倏然,姜韻漲紅了一張臉。

付煜明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視線下移,落在姜韻被腰帶束住的小腹上。

姜韻被盯得面紅耳赤,無措地伸手遮住小腹,止不住羞愧道:

“殿、殿下快別看了……”

她在宮中是貴妃的貼身宮女,莫說挨餓了,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一些世家小姐,若是不得寵的,恐怕還沒有她過得好。

女子窘迫得像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吹彈可破的臉頰上似落了一抹紅霞,付煜眸底幾不可察地閃過一抹笑意,很快消散不見:

“還未用早膳?”

姜韻低垂着頭,似想自己藏起來,嗡嗡地說:“殿下剛走,奴婢就去了正院。”

她只有這時,語氣中才帶了抹似撒嬌的調調,和平時的溫和不同,軟乎地恨不得讓人将心尖都化了。

不得不說,付煜對她這難得的模樣,也頗為受用。

但付煜也沒甚惡趣味,還不至于讓她忍着饑餓在這兒伺候,頓了頓,付煜才朝外道:

“張盛,送些糕點進來。”

非是他不許姜韻去用早膳,而是,如今快近午時,若她用得多了,怕是要錯午膳了。

他難得的體貼,姜韻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臉頰上的燒紅不減反增,她越發輕聲地說:

“奴婢謝過殿下。”

付煜睨了她一眼。

他傳了糕點,卻未說是給她用,她倒是自覺。

只不過,這話他只在心中想想,并未說出來,眼前女子本就臉皮消薄,若說了出來,恐她會真的羞愧難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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