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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前院的日子,沒有姜韻想象中的那麽艱難。

付煜不缺人伺候,她只挂着名義上的婢女身份,入府後的第三日,張盛就尋到她,将那日的小丫鬟鈴铛撥給了她,用張盛的話來說:

“姜韻姑娘初來乍到,對府中情形還有很多不了解,鈴铛在府中當差一年多,留在姜韻姑娘身邊,也可互相幫襯着些。”

從那之後,鈴铛就搬到她房間一旁的耳房中,地方雖不大,但只有鈴铛一個人住着,倒是比以往和旁人擠着一個屋子時寬敞不少。

轉眼間,姜韻進入岐王府已經快半個月時間,這段時間足夠她對府中情形大致了然。

如今府中,除了有孕的王妃外,最受寵的就是側妃李氏,其膝下懷着殿下的長子付銘,也是當今的皇長孫,雖年幼,卻甚得殿下和聖上看重。

在側妃李氏之下,還有三位良娣,其中讓姜韻較為關注的是良娣許氏,她不是長安城人,而是殿下伴駕南巡時,底下官員送進府的。

江南貴族許氏的庶女。

按理說,這般身份嫁給一個四品官員做正妻都綽綽有餘,偏生被人一臺小轎悄無聲息地送進了王府,之後也一直頗有恩寵,若說其沒有些心思,姜韻是不信的。

最主要的是,這許良娣既不是王妃一黨,和側妃李氏的交集也頗為少,倒有些明哲保身的意味在其中。

不過王妃和側妃李氏恩寵太甚,倒叫旁人對她不如何關注。

其次是陳良娣和蘇良娣,這兩位皆是長安城官員之女,分別和王妃、李側妃走得甚近。

姜韻在前院這些日子,見過一次蘇良娣,蘇良娣雖可稱得上是王妃陣營的人,但其性子和王妃倒不甚相同。

聽鈴铛的語氣,瞧着倒像是與世無争的性子,只不過那次姜韻見到她,就是她來前院送湯水,邀寵的意味幾乎快要溢出來。

不過,那次蘇良娣雖将湯水送了進來,卻沒見到殿下的面,離開時的神色倒沒有什麽失望。

姜韻暗自猜測着,許是王妃有孕不得侍寝,只能推人出來和李側妃等人打擂臺,只可惜,殿下似乎對蘇良娣不太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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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剩下的貴妾、侍妾等人,姜韻出前院的機會少,也沒機會得以相見。

姜韻了解過府中情景後,臉上帶着笑,心中卻有些驚奇。

看似王妃得寵得權,可不論怎麽看,這府中皆是分庭抗禮的形勢,想至此,姜韻不由得暗暗朝書房的方向觑了眼,若這般形勢是殿下有意為之,那殿下的心思倒頗叫人不敢揣摩。

這日,姜韻伺候付煜起身上朝後,剛回到廂房,還未坐下,就聽見房門被敲響,鈴铛焦急的壓低聲響起:

“姐姐,快來,後院出事了!”

姜韻一驚,殿下不在,後院出事竟也鬧到了前院?

她匆匆起身開門,就聽見外間遠處隐隐的噪雜聲,她看着鈴铛慌亂的模樣,擰眉細聲問:

“你先別慌,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同我細細說來。”

鈴铛深呼吸了口氣,臉色稍透着白:“我方才去廚房拿早膳,回來的途中撞見李側妃和許良娣,許是許良娣對側妃不敬,側妃命人掌掴了許良娣。”

姜韻蹙眉不解,若真如此,這和她們前院又有何關系?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鈴铛倏然壓低了聲音: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許良娣倒地後,臉色就變得十分痛苦,身後似、似乎見紅了……”

後面三個字,鈴铛說得十分艱難,她寧願是自己看錯了,她當時離得遠,忙忙就回來報了信。

姜韻臉色也是倏變,在後宮後院待久了,沒有人會對見紅二字不敏感。

她和鈴铛匆匆往外走,還是不解,遲疑地問:“即使如此,也牽扯不到前院吧?”

鈴铛苦笑:

“姐姐有所不知,我進府快近兩年了,幾乎從未見過側妃受過罰,若是我看錯了,依着側妃的榮寵,最後倒黴的不過是些奴才罷了。”

“巧的是,李側妃罰許良娣的地方,還屬前院。”

到時,李側妃推辭一句,不過是因路滑,才導致許良娣不慎摔倒,即使衆人皆知是她的錯,可又能怎麽辦?

膝下有長子,就是李側妃的底氣。

從這三言兩語中,姜韻猜到了鈴铛的意思,若是鈴铛沒看錯,皇嗣事關重大,側妃許是讨不了好。

可一旦鈴铛看錯,或是許良娣無大礙,這最後倒黴的說不準是誰。

姜韻對此倒沒覺得什麽不公平,見慣了宮中寵妃所言即真相的場景,對鈴铛的話接受得十分迅速。

等姜韻二人快到門口時,恰好撞上匆匆趕過來的劉福。

張盛不在,前院自然由劉福作主,劉福一見她,猜到她也知曉了發生了何事,就沒多說,忙道:

“姜姐姐也快些吧,這事鬧到了正院,王妃震怒,讓前院的奴才都趕過去!”

雖說,前院和後院不是一體,但王妃是整個王府的女主人,她的話,沒人敢忽視。

姜韻鄭重點頭,一眼掃過,忽地稍頓,在劉福身後的雅鵲明顯臉有異色,她稍擰了擰眉,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

待到了正院後,不會真的牽連前院吧?

一行人匆匆朝後院趕,姜韻想錯了一點,她們不是直接到正院,而是拐了幾個彎,進了一處雅致的院子,進去前,姜韻掃了眼院落名,玉蘭軒。

是許良娣的住處。

方一踏進玉蘭軒,就聽見一陣壓抑難忍的呼痛聲,悶悶砸在人心上,叫院內氣氛說不出的緊繃。

“衆目睽睽之下,你推了許良娣,致使許良娣如今還躺在裏面,李氏,你還要狡辯不成?”

冷靜沉怒的訓斥,頗為耳熟,姜韻頓時知曉了說話的人是誰。

一聲通報後,珠簾被掀開,劉福領着他們進去,衆人埋首低低跪地服身:“奴才參見各位主子!”

姜韻身處其中,刻意收斂,倒在人群中不起眼。

沒聽見叫起聲,而是身側不遠處傳來女子冷呵:“娘娘的話,妾身可不敢應!”

“許氏見妾身而不行禮,此乃不敬,妾身令人掌掴,有何過錯?”

李側妃狠狠掐着手帕,聽着內室許氏連綿不斷的慘叫聲,頂着旁人驚訝懷疑的視線,沉了沉眸子,事到如今,她如何還不知,她今日是被算計了?

她冷着臉,道:“況且,妾身的人都還未碰到她,她就自行倒了下去,這般罪名,莫非還妾身擔着不成?”

王妃氣笑了:

“依你之言,許良娣是自己好生生地站在那裏,然後摔倒了?”

李側妃板着臉沒說話,這話聽着的确可信度不高,但事實的确如此。

她心中不斷翻湧思緒,許氏見紅是怎麽回事?

當真是許氏親自算計?

若許氏當真是有了身孕,拿子嗣算計她,得可償失?

王妃見她不言,以為她啞口無言,當即道:“側妃的話恐是連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叫衆人信服?”

她一手護着小腹,高高站在臺階上,李側妃因這件事,跪在地上,她擡眸看了眼王妃,眸子中閃過一絲不耐。

她最見不得王妃得意的模樣。

李側妃嗤了聲,打斷了王妃的話:“妾身說了,此事與妾身無關!”

“王妃口口聲聲說衆目睽睽,不如請個證人出來說說,她是如何看見妾身推了許氏的!”

王妃臉色倏然一變。

看見這事的确有許多人,但誰願意出來得罪側妃?

她倒是可以讓她院中的人出來,但以往不是沒有過這般情形,李側妃一句,她院中的人如何可作證就直接打發了。

王妃不會犯第二次錯誤,她冷眼掃過室內的人,察覺到她視線的人皆避之不及。

王妃心中氣極,卻毫無辦法。

就是這時,內室的珠簾帷幔被掀開,一婢女哭着跑出來,噗通跪地:

“王妃!王妃娘娘!為我家主子作主啊!”

這婢女一出來,李側妃臉色就稍稍難堪了些,可她卻沒有說話。

見事情似有轉機,王妃緊攥帕子的手松開,穩穩坐了下來,她懷着身孕,站得久了,只覺得十分累乏,她頗為溫和地看向花顏:

“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花顏擦了把眼淚,哭道:“娘娘!今日我家主子起身覺得有些不适,奴婢想讓主子請太醫,可當時快到了給娘娘請安的時間,主子不敢耽誤,匆匆趕往正院。”

“可半路上,主子遇見了李側妃,主子身子不适,給側妃行禮慢了半拍,主子也對側妃禀明了原因,可即使如此,李側妃還是命人掌掴主子,主子本就身子不适,不堪受罰摔倒在地,才會變成如今這樣!”

“求王妃娘娘為主子作主啊!”

花顏看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話卻條理清晰,先說許良娣對李側妃不敬是有前因,又刻意點出許良娣對王妃的敬重,最後在突出側妃的故意刁難。

将許良娣活生生說得無辜又可憐。

姜韻眸色深了深,看來在這後院,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奴才,也不能小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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