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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若說這一夜, 府中睡得最安穩的人,反而是被付煜吩咐用了安神藥的王妃。

翌日,正院中。

王妃忽然從夢中驚醒, 她堪堪睜眼, 就茫然四顧地在房間中找着些什麽。

聽見動靜, 秀琦忙忙掀開床幔,見她這般, 瞬間升了幾分心疼:

“娘娘,您醒了?”

王妃怔了半晌, 倏地對上秀琦些許泛紅的眸子。

頓時反應過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她做夢。

她辛辛苦苦誕下的孩子,只剩下一位身子堪弱的小郡主。

王妃閉上眼睛,淚水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滑落,她沒有再大吵大鬧,半晌,她才啞着聲音, 說:

“小郡主呢?”

秀琦擦了把眼淚, 忙說:“奶嬷嬷伺候着呢。”

王妃忽地想起小郡主體弱的事情,先前醒來, 她一門心思皆在夭折的嫡子身上,忘記過問小郡主。

若讓那些子奴才認為她不重視小郡主,反而疏忽了小郡主……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強撐着精神:

“把小郡主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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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娘娘恢複了些精神氣, 秀琦不敢有絲毫耽擱, 立刻應聲, 忙忙退出去, 不消須臾,她就領着奶嬷嬷進來。

小郡主被裹在了襁褓中,近乎只有巴掌大的人,呼吸淺淺的,讓人有些不敢伸手碰她。

王妃一見襁褓中的小人,眼睛瞬間通紅。

她顫着手,撫摸了下小人的臉頰,下一刻,她忽地将小郡主抱在懷裏,悶聲痛哭,卻不敢大聲哭出來,唯獨害怕會将小郡主吵醒。

她的小郡主生得極似殿下,眉眼精致得不像話。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若她的嫡子尚成活,是不是就和她的小郡主一樣?

秀琦也紅了眸子,房間中氣氛十分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王妃才松開小郡主,将小郡主交給奶嬷嬷,她厲着眸眼,一字一句地吩咐:

“照顧好小郡主,若她有絲毫意外,本妃唯你們是問!”

奶嬷嬷昨日才被殿下警告過一番,對小郡主自是一分都不敢不上心,當下連連應是。

王妃垂眸,視線定定地落在小郡主臉上。

須臾,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讓奶嬷嬷将小郡主抱下,才冷眸問向秀琦:

“本妃睡着時,府中可有發生什麽事?”

房間的窗戶和門皆緊閉着,熹微的日光透着楹窗灑進來,任誰都看得出,她眉眼間的恨意,似淬了毒般的冰涼。

秀琦心下稍驚,她斂了斂心神,将府中這一夜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王妃聽到陳良娣在前院書房中待了一夜時,輕微擰了擰眉。

遂頓,她冷笑一聲:

“将罪責推到陳氏身上,當真沒腦子!”

倒不是她覺得,陳良娣沒那個能耐,相反的,她雖然總為難李側妃,但李側妃那些許人中,她最在意的,卻是陳良娣。

殊不知,往日每次李側妃犯錯,皆是陳良娣進言,才讓殿下聽進去幾分。

生生将這般的人推遠,真不知李側妃在想些什麽!

秀琦猶豫了一下,才低聲說:

“自娘娘閉門不出之後,陳良娣去晗西苑的次數就越發少了。”

雖說那幾個月,正院一直安靜,可她們對府中的事情卻也十分關注,她們娘娘把持後院權利幾年,也只有李側妃才會覺得短短幾月,她就盡握府中權利。

王妃聽言,稍頓了會兒,才眸色微閃地說:

“她素來聰慧,察覺到什麽,也不稀奇。”

秀琦覺得有些不妥:“可奴婢有些擔心……”

她總覺得陳良娣好像猜到了太多背後真相。

王妃似想起了什麽,輕扯了扯唇角,道:

“若陳良娣還似之前一般,維護李側妃,本妃倒還擔心幾分,可偏生李側妃親自将她推遠了,就不必管她了。”

秀琦擰眉說:

“娘娘就不擔心,陳良娣會是第二個李側妃?”

和姜韻不同,陳良娣家世甚好,即使是李側妃都未必比得過,李側妃只占着最早進府和殿下的情分,以及膝下的子嗣,而且,如今明擺着,殿下待陳良娣有幾分信任。

對于皇室來說,這幾分信任可比所謂的恩寵特殊多了。

王妃斬釘截鐵道:

“她不會!”

秀琦有些疑惑,為何娘娘如此肯定,陳良娣會和李側妃不同?

可王妃卻什麽都沒說。

秀琦咬唇,遲疑地問:

“那小世子一事……”

她不得不問,殿下忙活一日,卻什麽都沒查出。

可她們娘娘的這番罪,卻不能白受!

王妃只涼着眸子,冷冷地說:“若只指望殿下去查,恐本妃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答案了。”

答案?

秀琦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娘娘覺得這事不是側妃所為?”

王妃捏緊了手帕。

自然不是!

蘭清許是李側妃的人,姜韻一事許也是李側妃所吩咐!

她一時生怒,從而早産,這事和李側妃脫不了幹系。

但是,産房中有異香一事,她卻不覺得是李側妃所為。

蘭清本就只是院子中的二等婢女,平日根本近不得她的身,更不要說産房重地,她根本不會讓不信任的人接近。

她本就防李側妃的防得緊,李側妃想插手進她的正院,根本就是難如登天。

也不知是誰讓李側妃背了黑鍋。

最可笑的是,恐是李側妃至今還以為當真是她算計成功了!

王妃嘴角扯了一抹諷笑。

明明家世不低,父兄在朝中皆擔任要職,甚至還誕下了殿下的長子,卻依舊不得正妃之位和殿下的信任,這麽多年來,依舊只看得見眼前的真相,絲毫沒有長進!

秀琦被這消息驚得怔住,半晌才回過神來:

“那、那還會有誰?”

誰能有這能耐?

王妃冷聲:“人心難測,給本妃盯緊了小郡主那邊,不許有絲毫差錯!”

她先吩咐了小郡主那邊,才說道:

“近日将院中人身邊所有的來往關系皆盡數排查,傳信回府,哪怕是在府中的動靜,本妃也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清楚,産房一事,必然是她身邊親近之人所為。

王妃眸子淬了狠意。

她倒想知道,是哪個吃裏爬外地害了她!

秀琦不敢去看她眸中的神色,心驚膽顫地點了點頭,遂頓,才低聲問:

“那李側妃那邊……”

王妃閉了閉眸子,冷聲道:

“不管用什麽法子,讓蘭清改口,本妃早産一事,只能是側妃所為,你可明白?”

說罷,她低垂了眸子,一字一句極輕,似只在呢喃:

“總得有人替我的孩子陪葬……”

若非殿下如今膝下需要有子,李側妃真當她能眼睜睜看着付銘長至今日?

喪子之痛,許是她不能讓李側妃現在就感同身受。

但總有機會的。

王妃躺回了床上,她眸色深暗,忽地問:

“姜韻呢?”

秀琦沒想到她會忽然問到姜韻,愣了下,才遲疑地回答:“她如今還住在前院。”

畢竟娘娘就是因為姜韻一事,才會氣得早産,容不得她不小心翼翼。

王妃閉着眸子,冷呵一聲:

“殿下倒真護着她!”

淬錦苑都收拾出來了,讓姜韻搬進淬錦苑,不過一句話的事。

殿下若真在乎她的感受,就不會在她有孕期間,還瞞着她讓人收拾出淬錦苑。

如今這番模樣,未免有些顯得過于假惺惺了。

經過喪子之痛,王妃越發清醒冷靜。

連她的正院都能被人動了手腳,誰還不知曉,如今府中,只有前院是最安全的。

這道理,殿下同樣知曉。

所以,姜韻至今沒有名分,有幾分是在顧及她的感受,許是殿下心中最為清楚。

她扯着唇角,輕諷的笑,莫名透着幾分辛酸苦澀。

秀琦看得有些難受:

“那娘娘,我們如今怎麽辦?”

王妃掐緊了手心,半晌,她才堪堪地說:“姜韻不能有名分!至少如今不行!”

她記得,蘭清說過,殿下想封姜韻為良娣。

一旦姜韻成為良娣,那她誕下子嗣後,就有撫養子嗣的權利。

秀琦不解:

“那難道我們就任由姜韻待在殿下的庇護下?”

王妃睜開眸子,面無表情地說:

“本妃要她這個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秀琦錯愕震驚,完全不理解娘娘的作法。

可無人知曉,王妃錦被下的手正輕輕撫着自己的小腹。

她比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身子。

許久,她幹澀地說:

“去請太醫來,本妃有事要問他。”

不待秀琦退下,她就又重複了一遍:“照顧好小郡主!”

不知為什麽,秀琦忽然有些不安,聽着娘娘鄭重其事的話,她總覺得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正院剛請太醫,姜韻就得到了消息。

因為彼時太醫正在為她診脈,她這幾日未休息好,臉色些許泛白,付煜親自給她傳了太醫。

太醫被正院叫走後。

姜韻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眉梢。

王妃醒了?

她轉過頭,好奇地問向鈴铛:“正院那邊有什麽動靜?”

如今恐怕整個府中皆在關注正院的動靜,她這句話問得一點也不突兀。

鈴铛也有些困惑地搖頭:

“什麽動靜都沒有,正院可安靜了,若非有人來請太醫,奴婢都不知道王妃醒了。”

王妃這次醒來,和之前的歇斯底裏截然不同。

姜韻不着痕跡地輕擰起眉心。

她對王妃的印象,還停留在頗有些沖動,做事只顧一時心情,總不考慮後果。

可如今王妃剛經歷喪子之痛,就這麽快地冷靜了下來。

自出宮進府後,姜韻也隐隐約約察覺到,她往日對岐王府後院的了解還過于片面了些。

至少王妃根本不是如同明面上那般沖動無腦。

思及此,姜韻稍稍低頭,輕撫了撫小腹,她的眸色有些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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