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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王妃剛早産, 消息就傳進宮中。

延禧宮中,張貴妃坐立不安,時不時地緊蹙眉心, 快深夜時才将将入睡, 誰知曉, 天際尚未破曉,就傳來消息, 她的嫡孫并未保住。

彼時,聖上還在延禧宮, 張貴妃捂住胸口後退一步,跌在床榻上, 悲傷至極,直接暈了過去。

延禧宮中頓時生亂。

自貴妃生辰一事後,柳月漸漸不得貴妃重用,倒讓珠兒讨了巧,入了貴妃的眼,在延禧宮中也得了一席之地。

珠兒忙忙扶住張貴妃, 當下吓得眼睛通紅。

聖上臉色頓變, 傳了太醫後,剛想宣付煜進宮, 就被堪堪醒來的貴妃打斷,她眼角挂着淚珠,一臉哀色:

“皇上,煜兒剛經喪子之痛, 府中不知亂成何樣, 您就別叫他進宮了, 臣妾無礙的。”

聖上攬着她, 心知她說的不錯,但對于岐王妃腹中的嫡子,他也抱着幾分期待。

如今乍聽這個消息,尤其是龍鳳胎折半,他也不禁露了些許沉痛之色。

須臾,他站起身,臉色震怒,冷聲下令:

“傳旨給岐王,讓他理清他後院的亂子,謀害皇室子嗣之人絕不允許放過!”

他膝下一衆皇子中,因貴妃之故,他本就偏疼些付煜,皇長孫出自岐王府,他也越發看重付煜,如今明明他的嫡孫就可出世,竟因後院的亂子,而折損。

聖上一想到此,臉色就禁不住沉了下來。

張貴妃在一旁,聽得臉色不着痕跡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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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旨意,若傳出去,怕是旁人會覺得付煜連後宅都管不好。

聖上身邊的人還未出去,張貴妃忽然就掩面痛哭,聖上一頓,彎下身子,扶住她,沉聲問:

“你哭什麽?”

張貴妃一躲,掙脫開聖上的手,她放下帕子,露出尚帶淚痕的臉頰,她長得極好,即使如今年過三十,依舊透着股風韻猶存,她哭哭啼啼道:

“皇上對煜兒怎這般狠心!”

聖上頓時生了幾分頭疼。

他自問對付煜甚是疼愛,哪裏對付煜狠心過?

他輕斥了句:“你說的什麽話?”

張貴妃放下帕子,淚眸瞪向他:“臣妾可說錯了?煜兒剛經喪子之痛,皇上就這般嚴厲斥責煜兒,叫旁人聽見,如何看待煜兒?”

聖上噎住。

對貴妃,他寵了多年,相伴多年的情誼,叫他向來對貴妃說不出冷語。

如今也是如此,他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之所以下這般命令,不過是怕付煜一時心軟,留有後患。

但是,聖上觑了眼貴妃,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

聖上尚有早朝,剛離開延禧宮,張貴妃的臉色就頓時生變,她直接揮落了手邊的杯盞,臉上的哀色尚未褪盡,就顯了幾分怒意:

“沒用的東西!”

這句話不知是在罵誰。

珠兒不敢細究,她低垂着頭,等張貴妃發洩完情緒,才給宮人使了個眼色,待宮人蹲下去收拾杯盞碎片時,她才走近了貴妃,勸解道:

“娘娘息怒。”

只不過剛說完,她就忍不住低嘆了一口氣,她堪堪搖頭着說:“若王妃沉得住氣,這胎許是能安穩地生下來,只可惜了……”

張貴妃臉色越發沉了下來。

她哪裏不知道可惜?

半晌,她冷呵一聲,沒忍住罵道:

“連一分容忍之心都沒有,國公府就這般教導她的嗎!”

珠兒在她身後,眸色不着痕跡地稍閃,她輕輕擰眉,似不解地說了句:

“可、往日瞧着王妃對皇長孫的态度,不似這般善妒之人啊?”

張貴妃順着她的話細想,也覺得王妃對付銘态度尚可,至少明面上做得極好,就連許良娣小産時,她也表現得可圈可點。

唯獨對姜韻,王妃有些過于較勁了。

為何如此?

張貴妃沉了臉:

“本宮還道她是對姜韻不滿,看來,她不滿的人是本宮!”

姜韻和後院中的人唯一不同的,不就是,姜韻是她親自送進王府的嗎?

珠兒一臉驚訝,忙勸解:

“娘娘是否想岔了?奴婢瞧着,王妃娘娘是十分恭敬的。”

說到最後,珠兒好似想起王妃有孕時所做的事情,說話的底氣些許不足。

張貴妃如何聽不出來?

她氣極反笑,半晌,她冷下眸子,道:

“過兩日,傳殿下入宮。”

不待珠兒疑問,張貴妃就冷呵一聲:“她不是不許姜韻有名分嗎!本宮偏不如她的意!”

珠兒靜而消聲,不着痕跡地輕勾了下唇角。

*********

自王妃醒來後,王府後院中就陷入一股壓抑的氣氛中。

往日去晗西苑請安的人,如今也不敢去了。

都靜悄悄地待在自己院子中,唯恐會在此時惹了殿下和王妃的眼。

秋籬院中,錦繡聽着隔壁的動靜,不解地擰起眉心。

錦繡扭過頭,看到窗邊靜坐的主子,倏然噤聲。

陳良娣微微垂着臉頰,自從前院回來後,她就一直這般安靜,一日下來幾乎沒說幾句話。

錦繡心中難受。

她輕手輕腳地走近,低聲喚了句:“主子?”

陳良娣稍擡頭,神色溫柔:

“怎麽了?”

錦繡看着她,忽然有些啞聲,心中想問的話頓時問不出口,轉而說了句:“隔壁方才傳來好大的動靜,難不成王妃一事,和蘇良娣有關?”

陳良娣輕輕搖頭。

錦繡有些懵:“和蘇良娣無關?”

話落,陳良娣忽然失笑,她輕聲道:

“我也不知道。”

錦繡絞着手帕,似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可陳良娣心中裝着事,對于錦繡的神色,也只裝作沒看見。

她想起在前院和殿下說的話,心中頓時有些苦笑。

她看得出來,殿下相信,王妃一事并非她所為。

可殿下卻只道證據二字。

去往前院之時,她最苦惱的就是,她并無證據能夠證明王妃一事和她無關。

偏生,她素來對李側妃不設防。

這秋籬院是否有李側妃的人,或者李側妃是否對她的院子動了手腳,她皆不知曉。

她不敢去賭,也不能讓前院的人搜查。

她心知肚明,蘭清既然指認了她,那麽必然留有後手。

在這個王府中,她最在意的,只有錦繡一人,但凡她被涉及,定然保不住錦繡。

陳良娣想起殿下最後和她說的話,忽地心中生了幾分好奇。

姜韻往日不過一個宮女,究竟做了什麽,才叫殿下這般顧及她?

這時,她忽然聽見錦繡憂聲道:

“主子,可是殿下為難您了?”

錦繡不知道,主子究竟和殿下說了什麽,才讓秋籬院逃脫了罪名,像往日一樣風平浪靜。

但想來也知道,必不是簡單的。

陳良娣斂眸搖了搖頭:

“倒也沒什麽。”

只是日後,恐沒有如今這般自由了。

她忽然問了句和前言絲毫不搭的話:“你這些日子可有路過淬錦苑?”

錦繡稍愣住,才回神,點了點頭:

“淬錦苑離得這般近,奴婢幾乎每日都會路過。”

陳良娣輕抿唇笑了下。

是啊,淬錦苑離她的秋籬院這般近,她之前怎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呢?

究竟是她和府中人考慮不周,還是殿下考慮得太過周全了?

姜韻對這些事皆不知,她剛用了安胎藥,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

昨日太醫來看過,說她近些日子心思過重,于腹中胎兒不好,勸她放寬心,最好卧床休養幾日。

許是剛經過王妃一事,付煜當時就沉了臉,下令這段時間不許她亂走動。

她稍低垂着頭,青絲落了幾縷下來,側臉若隐若現地攏在其中,朦胧之外卻美得驚人。

付煜踏上游廊,隔着楹窗,遙遙就看見這副景象。

他稍頓,停了下來,問向行禮的劉福:

“她今日如何?”

劉福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頓時了然這個她是誰,稍低了聲:

“回殿下的話,姜主子今日用了藥後,就一直待在屋子中,并未出來過。”

雖然姜韻如今還沒有名分,但在定州時,劉福就習慣性地稱呼姜韻為姜主子,如今倒也沒有改口。

付煜聽罷,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他收回視線,并未去看姜韻,而是問起了王妃:“王妃今日做了什麽?”

怪不得付煜這般問,自王妃醒後,擺明了不查出害了她的真兇,就不罷休。

她動作甚大,搞得後院人人心中彷徨。

只念在她剛喪子,付煜對這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王妃動作,只當作不知曉。

劉福步步緊跟着他,聽見這話,微微遲疑了下,才回答:

“王妃今日讓人搜了素寧苑。”

“素寧苑?”付煜輕擰了下眉,重複了一遍,記起了素寧苑中住的是蘇良娣。

不過在他印象中,這蘇良娣一直是王妃的人,否則當初王妃靜養後,他也不會特意讓蘇良娣也摻進管理後院一事中。

付煜眸色些涼:

“查查蘇氏在王妃懷孕期間做了什麽。”

劉福聽了這話稍許心驚,殿下根本不問王妃為何搜查素寧苑,反而因這事,直接懷疑上了蘇良娣。

劉福有些不解,殿下這是過于信任王妃,還是太不在意蘇良娣了?

就在劉福要應聲退下時,付煜忽然叫住了他。

劉福不解停下,就見殿下朝姜韻主子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遂頓,殿下沉默了會兒,才平靜地吩咐:

“淬錦苑先不用收拾了。”

劉福愣住。

當初在定州,家書皆是經過他手傳回來的。

殿下在得知姜韻有孕時,特意囑咐張公公,要将淬錦苑抓緊時間收拾出來。

他稍轉頭,遙遙看了眼女子歲月靜好的側臉,堪堪遲疑問了句:

“這事要和姜主子說嗎?”

付煜頓了下,才道:“本王親自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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