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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付煜離開的前一日, 還未至傍晚,就被正院的人請去了。

消息傳到淬錦苑時,姜韻并不驚訝。

眼看着明日付煜就要離開長安城, 一去就是至少三月不歸, 不論如何, 今日殿下都該是要去正院留宿的。

當夜,正院中叫了水。

守在門口的張盛低了低頭, 掩住眸子底的驚訝。

自王妃有孕後,這正院就再未叫過水, 許是王妃賭氣,又或是殿下厭了王妃, 張盛一直在心中猜測着。

誰知曉,今日就叫了水。

張盛心中搖了搖頭,這後院形勢變化莫測的,他還是甭亂猜了。

不止張盛,連付煜也不着痕跡地輕擰眉梢。

王妃自生産後,許是心中一直有隔閡, 待他比往日甚是疏離。

付煜素來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人, 王妃待他客套,他也不會上趕着。

他按規矩留宿正院, 卻并未過碰過王妃。

而今日的王妃,卻是比往日熱情些,事後,王妃貼在付煜懷中, 輕聲呢喃:

“殿下此行南巡, 妾身會想殿下的。”

付煜心中的狐疑漸漸散去。

他平靜地“嗯”了聲, 再無旁話。

王妃倏然掐緊手心。

今日是試探, 可許久未有過的親密,似打破她心中的寒意,讓她渾身皆輕顫,可付煜冷淡平靜的态度頓時讓她清醒過來。

翌日,付煜離府時,姜韻早早起了身,到了正院,和王妃等人一同到府外給付煜送行。

付煜和王妃交待了适宜後,遂頓,他偏頭看向一直垂着頭的女子。

他動作似有一頓,又似沒有,他低聲道:

“你懷着身子,本王不在,聽王妃的話,仔細照顧好自己。”

女子沒有擡頭,只嗡嗡地說:“妾身記得的。”

話中的不舍和難過近乎快透出來。

付煜從未和姜韻分開過甚久的時間,他也從未見過姜韻這般模樣。

她素來能忍,在衆人面前,再多不舍和歡喜,她顧着女子家的矜持都會盡數藏好。

從未如此過,只分開一段時間,她就顧不得那些所謂矜持。

付煜倏然抿緊唇瓣。

他沒再說話,轉身堪似平靜地上了馬,和王妃交代了一聲,就駕馬離開,在他身後,還有兩輛馬車随行。

和定州行不同,這次留在府中的人皆羨慕地看向那兩輛馬車。

蘇良娣是付煜指明帶着的,王妃遂後又撥了餘貴妾跟着。

王妃對蘇良娣恨進骨子裏,留着蘇良娣就是為了折磨她,哪看得她有一絲得意。

付煜本就對餘貴妾有幾分恩寵,餘貴妾跟着南巡,蘇良娣未必有機會得寵。

王妃心有算計,只當沒看見付煜最後對姜韻的關心。

尤其是那句“聽王妃的話”,與其是說給姜韻聽,不如是說給她聽。

王妃不着痕跡地輕碰了下小腹,遂頓,她收了手,垂下眸眼,遮斂住那抹一閃而過的輕諷。

姜韻被王妃叮囑着早些回去休息,不到辰時,就回到了淬錦苑。

府中總以付煜為中心,後院女子皆圍着他轉,如今付煜一走,整個王府就頓時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僅旁人,連同姜韻都有些這種感覺。

她趴伏在軟榻上,有些百無聊賴地手指繞着串珠子,鈴铛見此,眸色稍閃,她輕聲揶揄:

“殿下剛走,主子就開始想念殿下了?”

姜韻頓時臉頰染紅,她嗔睨了鈴铛一眼:“胡說些什麽呢?”

鈴铛掩唇笑了下,才小聲地說:

“殿下疼主子,小廚房已經收拾妥當了,很快就能步入正軌。”

奴才最會看眼色,知曉姜韻受寵,收拾小廚房的動作十分麻利。

短短三日功夫,就一切準備妥當。

姜韻輕眨了眨眸子,她抿唇說:“殿下有心了。”

正院中,王妃正抱着小郡主,眸光柔和得不可思議,聽了淬錦苑的消息。

秀琦擰眉:“只是良娣位,就設了小廚房,有些張揚了。”

王妃輕拍了拍小郡主的後背,聽言,連眉眼都沒擡:

“她懷着身孕,作甚都不過分。”

府中一連失了兩個孩子,不怪殿下待姜韻這胎兒看得十分重。

秀琦抿唇。

其實在她看來,姜韻的身份即使懷了身孕,也不該一躍成為良娣。

過高了。

可宮中的貴妃娘娘為了給姜韻擡臉,竟哄得聖上親賜聖旨。

無需多想,都可知曉貴妃娘娘待她們娘娘有多不滿。

付煜離府後,姜韻照常還是去正院請安,不過她知曉和陳良娣順路後,就幾次在請安的路上巧遇到陳良娣。

幾次之後,姜韻就心知肚明,這是陳良娣在刻意等她。

付煜走後,府中就陷入了平靜。

可這抹平靜,在一個月後卻被倏然打破。

——王妃有孕了。

這道消息傳來,姜韻手中捏着的繡帕,頓時不慎落地。

被輕風吹着,打着圈一轉一轉地飄落在地。

她怔愣在原地。

傳消息的鈴铛臉色也不好看。

這時候王妃娘娘傳來有孕的消息,對她們家主子太過不利了。

鈴铛小心翼翼地看向姜韻,小聲喊了句:“主子?”

姜韻頓時回神,她擡眸問向鈴铛:

“從哪兒傳來的消息?”

“正院中。”

鈴铛說:“近兩日娘娘免了請安,聽聞今日秀琦姐姐去請了太醫,才知曉娘娘原是懷孕了。”

姜韻将驚訝和狐疑斂在心中。

王妃進府三年,遲遲未曾懷孕,好不容易懷上一胎,還落得那般。

可如今,剛生産短短數月,就又懷上了?

哪有這般巧合的事?

可偏生就是發生了。

姜韻彎腰,将地上的手帕撿起來,吓得鈴铛一跳:“主子您慢些,這還是奴婢來吧。”

姜韻如今顯了懷,小腹微微凸起些許。

這般彎腰的動作,鈴铛可一點也不敢讓她坐。

姜韻勉強抿起唇,她接過鈴铛遞過來的帕子,攥在手心中捏緊。

王妃有孕,對她來說是好事嗎?

絕對不是。

王妃有孕,看似吸引了火力,将旁人注意皆引了過去。

可同樣的,那是王妃,腹中的是嫡子。

即使是付煜,對王妃腹中的胎兒也必會重視過她這一胎。

可不管姜韻心中想再多,王妃有孕,她都要趕去正院道喜。

路上碰見陳良娣,姜韻早已習慣了,她抿唇淺笑,沒有透露一絲心思:“陳姐姐也是去正院的嗎?”

陳良娣對她點頭,兩人結伴而行。

只是在快到正院時,陳良娣忽然說了句:

“王妃有孕,是喜事。”

姜韻眸色倏然一縮。

陳良娣說,王妃有孕是喜事,卻并未說王妃有孕是好事。

一字之差,可意思卻天差地別。

姜韻朝她看去,卻見陳良娣在對她溫柔地笑,句句輕柔,低斂眉眼:“只是在這時有孕,有些過巧了些。”

不止她一人覺得巧。

這後院藏不住事,王妃生産後,正院中只叫了一次水的事情,衆人皆知。

可就這一次,王妃就有了身孕。

怎麽能說不巧?

姜韻只當沒聽見陳良娣後面一句話,她抿唇,輕聲柔和:

“陳姐姐說得對。”

陳良娣多看了她一眼,她難得覺得姜韻是個妙人。

瞧這個回答,似打太極般,誰也不知她在回答哪句話,可偏生卻說不得她的不對。

這段時間,她待姜韻也算盡心,可即使如此,她也看得出來,姜韻對她根本沒有一絲信任。

姜韻的防備心太重了。

重到讓陳良娣都開始懷疑,這般的一個人,當真會不顧一切地歡喜上殿下?

陳良娣不着痕跡觑了眼姜韻,又很快地收回視線。

終歸到底,姜韻對殿下是否真心,和她又有甚關系?

姜韻和陳良娣一進正院,頓時察覺正院中歡天喜地的氣氛,道喜聲不絕于耳。

姜韻和陳良娣對視一眼,竟莫名生出一分不真切感。

姜韻進了內室後,就見到王妃躺在床榻上,她垂眸,伸手護着小腹,臉上說不出的溫柔和高興。

徹徹底底一副剛發現有孕的模樣,身邊的秀琦也是一臉興奮和一絲對旁人的謹慎,瞧不出一絲破綻。

姜韻略微服了身子後,輕聲道:

“妾身來晚了,恭喜娘娘。”

話落,一直未搭理旁人的王妃卻擡眸看向她,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她的小腹,抿唇輕笑着說:

“你也有孕,不必多禮,秀琦,給各位主子看座。”

許是喜事來臨,讓王妃心情甚是不錯,一番話下來,對姜韻多有照顧。

婢女搬了凳子進來,旁人借了光,也一同皆坐了下來。

可姜韻袖子中卻掐緊了手帕,适才王妃掃過她小腹的視線,讓她心中莫名生了不安。

就在這時,一道衆人熟悉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看來妾身恰好趕上一場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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