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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剛才的問題你別想逃過去,你是何門何派?師兄弟幾個啊?”
身旁的人忽然扭過頭來問他,燈火映照下那雙黑黝黝的眸子似乎亮得要将人吸進去。
魏青玉微笑道:“在下出自白門,師兄弟九人,區區不才,忝為大師兄。”
白門?呵,倒也真算得名門正派。
祈聲微微挑眉:“白門多典籍,無辜山倒是個好地方。”
魏青玉眼睛一亮:“你聽說過白門?”
“白門雖然算不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但是也是多年獨樹一幟,有名有望,我怎麽會不知道?”祈聲話鋒一轉道,“倒是我垂星派小門小戶,不值一提,魏大哥恐怕連聽都未曾聽說過吧。”
魏青玉搖搖頭道:“不是的,在下未曾下過山,孤陋寡聞,故而才不知曉的。”
祈聲心安理得地套話:“無辜山是不是很大呀?”
魏青玉點點頭:“無辜山确實很大,不過山上人少,有時候倒是覺得荒涼的厲害。”
“荒涼?”祈聲撇撇嘴:“我看是魏大哥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人少多好,清淨無人打擾。你們師兄弟關系好嗎?我一直想要師兄弟來着,可惜……”說着嘆了一口氣。
魏青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那些個師弟性情各異,不時吵鬧,但是彼此之間倒是也還和睦。”
祈聲難得不和他計較笑着說:“這麽說你是大師兄了?我也是,就是沒有師弟師妹而已。看你身法功夫不錯,也當是當得起這個大師兄了。”
魏青玉笑着搖搖頭:“我只是入門早一些而已,我們師兄弟九人所學各不相同,要是說武功,當是二師弟最好。”
祈聲調笑道:“那你可危險了。”
“危險?為什麽?”魏青玉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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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師弟武功最好,到時候掌門之位若是傳給你,你師弟若是有一争之心,你豈不是危險啦?”祈聲一派少年天真自得的語氣。
魏青玉聽了也沒生氣:“二師弟與我兩人性情都并不适合掌門之位,我反倒是看好小七一些,他性子沉穩又富于決斷,當是适合的。”
祈聲奇道:“掌門之位你就不想要?”
魏青玉也奇道:“一個掌門之位有什麽好争的?多的只有麻煩事。”
祈聲大笑起來:“哈哈哈,是我癡了,魏大哥陽春白雪,自然不能以世俗揣度。”
魏青玉只覺得他語氣裏不似誇獎反似嘲諷,卻又不好胡亂揣度懷疑,心想只當他是誇獎罷了。
兩個人順着人流在路上走得很慢,祈聲對于這些無論在哪裏都是司空見慣的東西并不怎麽感興趣,只當是陪着魏青玉打發時間。反而魏青玉頭一遭下山,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一路逛下來,冰糖葫蘆桂花糕,糖炒栗子花生粘,荷葉糍粑芝麻糖,各式各樣的小吃捧了個滿懷。祈聲錦衣玉食珍馐佳肴嘗得多了,對于這些并不感冒,一邊跟着魏青玉蹭吃蹭喝,一邊在心裏笑他見識短淺,只可惜魏青玉毫無發覺。
一個人掏心掏肺,一個人口蜜腹劍,不然也不會最終到那樣一種進退維谷的境地。
兩人在夜市游玩盡興,夜半時分才回到客棧裏。
魏青玉将夜市上買來的各種吃食放到桌子上,見祈聲坐在桌邊一邊擺弄花燈,一邊捉着桌上的點心吃,沒有半分動彈的意思,于是只好認命地鋪好了床鋪,又要了熱水和毛巾來。
魏青玉将溫熱的毛巾遞給他,道:“別玩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要上路呢。”
祈聲笑嘻嘻地接過毛巾擦臉,随手将還燃着的花燈就放在了桌上。
魏青玉吓了一跳,若是引得客棧着了火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伸手取過花燈想要吹熄蠟燭。祈聲卻不幹了,丢下毛巾奪過兔子花燈:“不許吹,這是我的!”
魏青玉只得哄着他:“夜晚火燭燃燒容易走水,你喜歡明日起來再點起來,好不好?”
祈聲一雙帶着濃厚稚氣的杏核眼微微眯了眯,似乎在算計什麽似的,最後妥協道:“好吧好吧,就聽你的一回。”說着,把燈籠吹熄了。
魏青玉放下心來,又給他拿了青鹽水漱口,等将這麽一個小祖宗哄着上床睡了覺,自己才重新打了水來洗漱。
魏青玉在白門是大師兄,照顧慣了人的,倒也不覺得怎樣。
祈聲心裏倒是十分得意,心道這人用着倒還算順手,日後也不是不能考慮饒他一條狗命。不過,也就只能到考慮的地步。誰讓他敢五次三番地教訓本座?
待魏青玉洗漱完,褪了外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看了看床上雙目輕阖、呼吸均勻的祈聲,輕輕将合情放到了床邊伸手就能取到的地方,輕輕吹滅了蠟燭、放下簾帳,這才小心翼翼地躺下扯過被子蓋在身上,怕驚醒了旁邊的少年。
趕了一天的路又在夜市上逛了大半個晚上,魏青玉實在是有些疲憊很快便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黑暗裏,祈聲忽然睜開眼睛,杏眸本來自帶一股嬌俏女氣的味道,可此時在夜色裏他一雙眸子竟然透了三分紅色出來,實在鬼魅邪氣到了極點。他目光很暗很沉,去了他裝出來的天真意味後,只剩下了濃重的冷漠,不再有半分少年的稚氣。
祈聲出手極快地點了魏青玉的睡穴,确保他不會中途醒過來之後,他半撐起身子看了魏青玉半晌,伸手輕飄飄地搭上了他的脖頸。
血液、呼吸,正派、名門。可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讓他什麽都不剩下。
祈聲冷哼一聲,看在他目前還有點用處的份兒上,決定暫時饒他一命,等到了揚州再做其他打算。
他一甩衣袖收回手來,開始在床上打坐,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三周天,雖然依舊不甚通暢,倒是要比之前好上一些,大概是先前服用的藥見效,如此看來,看來這呆頭呆腦的傻兔子倒是也有點用處。
以後把他抓到冠月峰去替他配藥倒也不錯。祈聲如是想。
這一覺魏青玉睡得分外沉,早上醒過來不免搖頭苦笑,自己從來待在山上沒有行走過江湖,警惕性實在堪憂。
祈聲素來睡眠極淺,更是從來不曾和人同睡過,一夜下來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态,魏青玉一醒,他便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依舊躺在床上阖着眼睛裝睡。
魏青玉沒有半分疑心,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吩咐小二準備了熱水和小菜,等自己洗漱完小菜也擺上了桌才叫醒祈聲。
兩人吃完早餐,結了賬便準備上路。魏青玉昨日在夜市上買了不少糕點沒有吃完,又舍不得扔了,只好将合情系在腰間,提起大大小小的包裹上路。
祈聲依舊提着那只兔子花燈,原本是潔白如雪的,可被煙火氣一熏已經變了灰黃。祈聲難得沒有嫌棄地提着它上了路,他冷眼看着手裏的花燈,心裏鄙夷道:果然是只蠢兔子。
魏青玉看着旁邊一臉嫌棄的祈聲,好脾氣地笑了笑,搭話道:“你去揚州做什麽?”
祈聲警惕地看着他:“你問這個做什麽?”
魏青玉愣了愣,心道:這個問題難道有什麽不能問的?結果一不留神居然把這句話真得問了出來。
祈聲笑了:“不逗你啦,我去找個朋友。那你呢?”
魏青玉道:“我去找我小師弟,他最近可能遇上了些麻煩。”
祈聲輕哼一聲:“你這半點江湖經驗都沒有的,去了恐怕也是添亂。”
魏青玉垂眸溫言道:“我知曉的,只是也總不能一直待在山上。”
祈聲眼尖瞅見道邊有人賣馬,于是拉住魏青玉道:“你為什麽不買兩匹馬,等你走到揚州,黃花菜都涼了。”
魏青玉看着那兩匹馬,呆了半晌最後不好意思地垂了頭。
祈聲有幾分莫名其妙道:“你這是囊中羞澀?”
魏青玉半晌低聲道:“我不會騎馬。”
祈聲徹底讓這句話給噎住了,打量怪物似的看着他:“不會騎馬?你好意思說自己是江湖人士嗎?”
魏青玉漲紅了臉。
說罷,又看了他半晌,想起什麽似的,壓低聲音:“你不是想讓我和你一路用輕功到揚州去吧?”
這回魏青玉連耳垂和露出來的一小段脖頸都染了紅色,一臉的可憐樣子:“我也是沒有其他辦法……”
祈聲氣結,心道自己怎麽就挑了這麽一只蠢兔子一起上路。他咬牙道:“你去買一匹馬來,我帶你上路。”就算自己的輕功最适宜長途奔襲也沒有這樣的用法。
魏青玉有點猶豫地看着他,低聲道:“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會……”
祈聲冷冷瞧着他道:“我會!你還不快去?”
魏青玉無奈只好過去挑馬,祈聲站了半晌覺得不太放心,讓一個連馬都不會騎的人去挑馬,實在太冒風險,萬一他挑回來一匹病馬死在半路,自己難道真的要和他用輕功奔襲千裏?
祈聲終于動了貴足,走到魏青玉身邊道:“怎麽樣?”
魏青玉看了看他,半晌指着其中一匹馬道:“我覺得這匹馬最好。”
祈聲看了看那匹黑馬,有些瘦但是精氣十足,養一陣倒也确實是匹不錯的馬。他點點頭首肯道:“眼光不錯。”
魏青玉見他這樣也放下心來,很快付了錢領了馬。
他牽着馬和祈聲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最後祈聲冷聲道:“看什麽,還不上馬?”
魏青玉無奈地看着面前的馬,手足無措。祈聲也是當真服了他,深吸一口氣道:“放松點,很容易的,你踩住馬镫跨上去就是了,這馬溫順不會亂動的。”
好在魏青玉雖然不會騎馬,但是輕功倒是很好,上馬顯然沒什麽問題。
祈聲看着他坐在馬上身體僵直、慌亂無措的樣子,無奈地牽過缰繩道:“別怕,別那麽僵,放松一點,順着馬動。”
魏青玉坐在馬上有幾分不安,自己坐在馬上,讓這樣一個身上帶傷的少年替他牽馬,他心裏實在不安,猶豫道:“不然你坐上來,我替你牽馬吧?你身上還有傷,不好長途勞累。”
祈聲哼道:“知道我身上有傷,還打算讓我用輕功和你奔襲?”
魏青玉吶吶道:“我可以帶你的……”
祈聲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這是瞧不起我嗎?”
魏青玉急忙搖頭:“當然不是!你別生氣,不利于傷愈。”頓了頓,又解釋道:“你年紀小,當是不沉的。”
祈聲不以為意:“你怎麽知道我不沉?”
魏青玉細細打量了他一下,也有了些猶疑,少年雖然一臉稚氣,身量卻比他還略高一點兒,加之又是習武之人,筋骨結實,還真未必不沉。
半晌,只得低聲道:“你總是個孩子罷。”
祈聲見他沉默半天最後得了這樣一個結論,失笑道:“是你只把我當個孩子罷?有些人在我這個年紀,娃娃都能滿地跑了。”頓了頓,似是警告道:“你這樣,總有一日會吃孩子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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