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暴擊:30”
第19章 “暴擊:30”
相比起面前那位正在跟惡龍搏鬥的“勇士”,盛钊就活像是來湊數的。
他既沒有在絕境中迸發出超乎尋常的勇氣,也沒有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激發什麽潛能,光是扒着河底的石頭讓自己不被水流沖走就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菜得坦坦蕩蕩,就像個買一贈一的廉價贈品。
——當然,或許把“像”換成“是”也沒有什麽不對。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盛钊也能算得上天賦異禀了。起碼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在直面這種超乎他認知的玄學現場時,他居然出奇地冷靜,不但沒吓昏過去,甚至還有餘力看個熱鬧。
八卦果然是人類的本質。
地下暗河裏本來就黑得很,現在水又被攪混了,更是什麽也看不清。
盛钊就算借着眼前的熒光,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個大概。
方才他摔得七葷八素得沒注意,現下仔細看時才發現,那長相抱歉的妖龍身上胡亂地纏着許多圈鏽跡斑斑的鐵鏈,其中有一節顏色格外淺,隐隐能泛出一點金色的光,已經斷了一半,另一頭正拴在那龍的脖子上。
盛钊本能地覺得那就是當初建築工地裏挖斷的“封印”。
刑應燭不知道是懶得理他還是沒法說話,一直沒給個反應,但盛钊趴在旁邊看了半天,幾乎已經能确定,現在那條正“見義勇為”大蛇就是他老板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死關頭的緣故,盛钊對這個設定接受得莫名良好,幾乎毫無阻礙地将眼前那條黑色的巨蛇跟刑應燭劃上了等號。
而且接受了這個設定之後,盛钊莫名覺得那條蛇看起來都順眼多了。
可惜他還沒欣賞夠刑應燭“搏鬥”的英姿,形勢便開始隐隐出現了變化。
那妖龍雖然長相不怎麽地,但到底比刑應燭多長了幾只爪子,雖然方才冷不丁被偷襲成功吃了點虧,但現在重整旗鼓,居然也能跟刑應燭打個平手。
他兩一龍一蛇,瞧着一個比一個道行高,偏偏打起來的時候像是同時缺根筋,絲毫不知道什麽叫術法招式,只一味地纏在一起,憑蠻勁兒互相撕咬。
刑應燭動作敏捷,下手又狠,短短幾息之間,那龍身上已經多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腥臭的血蔓延在水裏,熏得盛钊幾乎上不來氣,眼前一陣陣發黑。
但那龍似乎也不是吃素的,它身上的鐵鏈在動作間嘩嘩作響,盛钊看不大清戰場的具體情境,但光聽那聲音都覺得牙酸心驚,生怕刑應燭吃了虧。
盛钊腦袋頂上似乎自帶一個“烏鴉嘴”的光環,他這個念頭剛在腦子一轉了一圈,就聽見淤泥深處那邊傳來砰得一聲悶響,緊接着一陣龍吟怒吼而起,近得仿佛就在他腦仁裏叫喚一樣。
盛钊眼前直冒金星,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聲波攻擊是個什麽感覺。
然而更令盛钊擔心的是,他居然一瞬間見不到刑應燭了。
他原本能勉勉強強地淤泥裏看到對方的一點尾巴尖,結果剛才那一聲過後,他再怎麽着也找不到刑應燭的輪廓了。
盛钊的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他咬了咬牙,伏低身子,強忍着頭暈惡心艱難地迎着水流扒住了前方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
他像是個半身不遂的老年人,靠着摸石頭往前蹚的方法前行了足有二十來米,才終于走過了那片淤泥最嚴重的區域,見到了“神仙打架”的高清現場版。
那妖龍身上覆着一層厚厚的龍鱗,鱗片邊緣又薄又鋒利,看着跟刀片一樣滲人。刑應燭相比起它來,防禦點數顯然點得有些不夠,每每傷敵一千自損五六百,身上也七零八落地挂了彩。
盛钊爬過來的時候,妖龍正巧找到了個機會,它借着刑應燭試圖禁锢它的動作往河床上狠狠一撞,尖利的爪子幾乎瞬間就在巨蛇的腹部撕開了道口子。
若不是刑應燭躲得快,怕是能被它這一爪子開膛破肚。
盛钊倒抽了一口涼氣,覺得自己從尾椎骨竄起一陣寒氣,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下意識吐着泡泡喊了一聲刑應燭,只可惜面前這兩位龐然大物酣戰得正在興頭上,誰也沒注意他這個小蝦米。
盛钊貓在旁邊,一邊扒着石頭往前挪,一邊吐着泡泡喘氣,場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看上去簡直跟刑應燭兩個畫風,仿佛一邊是仙俠玄幻劇,一邊是小鯉魚歷險記。
但盛小鯉魚自覺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人”受欺負,在刑應燭又一次被妖龍從身上甩脫之後,盛钊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腦子一熱,就從手邊的河床裏掰出了一塊足有五六個巴掌大的大石塊。
他借着浮力将這塊石頭從淤泥裏挖出來,然後舉過頭頂,靠着一瞬間的血性蹬着河床向前猛沖了十米,一把把石塊砸向了妖龍的尾巴。
——如果這是一款網頁游戲,那盛钊這個時候就應該看到妖龍腦袋頂上的boss條了,上書幾個大字“暴擊:30”。
這點傷害度當然不足以鑿穿龍鱗,但好歹也終于讓那只龐然大物想起了還有盛钊這麽一號人的存在,它晃了晃腦袋,轉過頭盯住了盛钊,威脅似地沖他露出了一嘴獠牙。
盛钊:“……”
盛钊短暫的沖動唰地冷靜了下來,他滿身冷汗地跟那只渾濁的大眼睛對視着,心裏百思不得其解地想:我剛才是被什麽玩意奪舍了嗎。
好在這麽一折騰,除了那條龍以外,刑應燭也終于注意到了他。
盛钊發誓,就在那一瞬間,他清楚地從那雙冰冷而詭異的蛇瞳裏,看到了屬于刑應燭的發火前兆。
盛钊在水中浮浮沉沉,手忙腳亂地撲騰着水試圖往河床望向游,破罐子破摔地沖他喊道:“我知道我錯了我應該聽你的話離這地方遠一點但是說什麽都晚了老板救命——”
刑應燭:“……”
這麽大一長串居然沒喊斷氣,也算是天賦異禀了。
盛钊十分沒出息地被水流卷了個跟頭,他咕嘟嘟地吐了半天泡泡,才忽然聽見刑應燭纡尊降貴地開了口。
“快走。”刑應燭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冷漠,帶着一點難以形容的微妙感,音調偏低,聲音偏沉,雖然聽起來很冷淡,但在這種時候下聽起來簡直有種令人熱淚盈眶般的可靠。
但是——
“我能去哪啊老板這是河底啊!!!”
說話的功夫裏,那條龍已經短暫地放棄了跟刑應燭肉搏,轉而重新沖向了盛钊。
就在盛钊猶豫他是應該往刑應燭那邊跑還是應該直接松開手裏的支柱被水沖走時,就見原本身在妖龍身後的巨蛇忽然身子一翻,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向他沖過來。
緊接着,盛钊就覺得自己腰間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驟然扯了出去。
他花了五秒鐘的功夫才反應過來,纏在他腰上的不是那妖龍的鐵鏈,而是刑應燭的尾巴尖。
盛钊:“……”
他游魂一樣地低下頭,在飛速行進的過程中看了看自己的腰。
近距離看時,他發現刑應燭并不是純粹的黑,他身上似乎也覆着一層極細極薄的鱗片,只是相比起龍鱗而言很不起眼,所以離遠些就看不清了。這層鱗片的質感質感近似透明,在光下會折出一點不易察覺的五彩斑斓的光暈,看起來質感十分高級,盛钊伸手摸了摸,只覺得觸手又涼又滑,觸感也很微妙。
“還有功夫瞎摸?”
盛钊像是幹壞事被人抓了現行的小學生,噌地收回了手,雙手舉過頭頂,做了個投降的手勢。
刑應燭:“……”
刑應燭已經懶得理他了。
不過盛钊很快就沒閑工夫想別的了,因為刑應燭比那反派還不拘小節,他當時從地上落水時,好歹是被“拽着”,然而現在,他說是被刑應燭“拖着”都客氣了。
毫不誇張地說,盛钊都懷疑自己不是在被刑應燭帶着逃命,而是被綁在戰鬥機的起落架上上刑。
他被颠得頭暈眼花,好在是在水裏,否則盛钊都懷疑他不是被缺氧憋死,就是被刑應燭拖死在這。
但饒是他在心裏把刑應燭吐槽了個千萬遍,他的肢體依舊非常誠實,他死死地抱住刑應燭的尾巴尖,愣是不敢睜眼。
——因為那條龍還跟在他身後。
除了身體硬件設施之外,它似乎真的不怎麽比得上刑應燭。哪怕是在水裏,它也只能将将跟上刑應燭的速度,更別提追上。
盛钊不知道被刑應燭拖了多久,他只覺得自己在水裏似乎呆了半個世紀,直到他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馬上要成了個水生動物時,才忽然被刑應燭往某個方向用力一甩。
盛钊猛然從那種混沌的狀态中驚醒,只覺得整個人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跟頭,然後借由刑應燭的力道破開水面,踉跄地摔到在軟軟的草地上,狼狽地順勢滾了幾圈。
他先是下意識地深深吸了口氣,連滾帶爬地伏在水岸上喊了一聲刑應燭,然後才猛然間反應過來一件事。
——他終于重新回到了陸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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