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VIP位置

季眠仰着頭，就那麽望着他。

手動不了，她就在心底描摹着他的線條。

緊繃的下颚線是淩厲的，骨骼清晰，瘦，但并不是沒有力道的弱，給人一種堅毅感。

眉毛打着結，像是化不開一樣，藏着不為人知的煩心事。

就一次就好。

她想要伸手撫平。

現在的擁抱像是神明的饋贈，每一眼，都是恩賜。

季眠鄭重的将他每一個細節刻在骨子裏，她想，即使過了許多年，她也能記起他的一眉一眼。

但恩賜總是有時限，就算季眠再怎麽沉溺懷抱，也不得不記起她的主要目的。

季眠艱難的掙脫出手一只手來。

如臨大敵一般，幾乎花光全身力氣。

頓了下，季眠伸手戳了下陸遠珩的臉，“陸遠珩。”

一次不行，她就繼續。

戳了幾次後季眠就停不下手來了。

陸遠珩的長睫動了動。

季眠立刻緊張的垂下手，看着他，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Advertisement

一秒。

兩秒。

三秒……

季眠忍不住在心底倒計時。

陸遠珩醒了。

跟其他人睡眼惺忪不同，他就像是從來沒有深睡過一般，眼底的冷意仿若天生。

季眠咬唇。

到了她的解釋時間。

腰上的力道輕了，季眠激靈的撐起身來，雖然早已經想好了說辭，但迎着陸遠珩的目光時，她緊張到結巴。

“我我我不是自己爬上來的，不對，是，是我想叫醒你，但是你一直沒，沒醒。”

“然後我爬上來也沒有想要占你便宜，然後，然後你睜開眼睛，就把我把我拉過來了。”

“……”

簡單來說，發生這種事，她不是全責。

陸遠珩抿緊唇線，一言不發的撐着手臂起身，兩個人面對面半坐着，四目相對。

“寧師兄走了？”大概因為生病，陸遠珩聲音輕不可微。

季眠老實巴交點頭。

“我答應他要照顧你，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這樣對胃更不好。”

“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陸遠珩垂下薄薄的眼皮，唇上沒有半點血色。

“但凡你照一下鏡子也不會說自己沒事了，”季眠看着都心疼，“起來吃點東西，再把藥吃了，就可以放你睡了。”

陸遠珩靠着牆，目光安安靜靜的。

季眠發現，生病的陸遠珩跟平時很不一樣，莫名的……透着幾分乖巧？不過，更有可能只是錯覺。

憑着這份錯覺，季眠膽子大了點，惡狠狠的威脅，“我告訴你哦，如果你不吃的，我今天就不走了！”

陸遠珩擡眼，看着她。

季眠有些心虛，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就在她開始有一點點心軟想讓他繼續再睡一會時，陸遠珩掀唇，很淡的道：“嗯，我吃。”

季眠：“……”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不該開心。

“好的，你現在這樣子只能吃點清淡的東西，我給你帶了雞湯跟白粥。”季眠介紹完畢，小心的爬了下去。

然後她打開了保溫盒，将湯跟白粥拿出來放好。

做這些時季眠抿唇笑了下，她沒有替人做過這些，但擺碗筷的時候她覺得有點開心。

陸遠珩三兩步踩着□□下來，季眠背對着他，像是強迫症一樣調整着角度。

季眠轉過來，陸遠珩迅速收回視線。

“還是熱的，趁熱吃。”季眠沒注意到他的反常，往邊上站，為陸遠珩挪出位置。

陸遠珩不冷不淡，“嗯。”

他捏着筷子，與筷尖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比起季望以及很多男生，他進食的動作要可觀賞許多。

白粥而已，被他吃出了大餐的感覺。

季眠靠着牆，覺得寧學長到底是誇張了，分明就還挺好哄的。

白粥軟爛，入口時谷物的香味以及甜糯的口感都很不錯，陸遠珩吃過幾口後，感覺到季眠的視線，停下來，問：“這也是寧皓交代的任務嗎？”

“啊？”

季眠一頭霧水，“不是……”

“我沒那麽快吃完，你先，找張椅子坐下。”說完，陸遠珩捏着勺子，繼續。

季眠很想說不用了，看着你吃飯比坐下來可有意思多了，可也乖乖的在想對着陸遠珩的位置坐下。

從這裏，只能看見陸遠珩的背影。

房間安靜，只有細微的進食聲音。

這個時候，盧薇發來信息問：“你在哪裏，彩排結束了。”

“朋友生病了，我在看他。”季眠想了下，“可能需要麻煩你幫我送回宿舍了，敲感謝。”

盧薇回：“當然沒問題，過我猜這個朋友應該很重要了，否則怎麽會抛下這把十萬塊的琴呢。”

握着手機，季眠又看了一眼陸遠珩。

嗯。

是很重要的人。

十多分鐘後，陸遠珩吃完飯，開始不緊不慢的收拾保溫盒。

季眠起身過去。

“這裏沒有清潔的東西，抱歉不能洗。”陸遠珩道。

“沒關系的，我直接給酒……帶回家就好了。”季眠握住保溫盒遲遲未動，直到陸遠珩側眼時她也鼓起勇氣問道：“我們學校元旦晚會，我有演出，你……你會來嗎？”

陸遠珩神色淡淡，并沒有被吸引的意思，“不會。”

“可是我還挺想你來的，你要是有事情趕不到也沒關系的，我的節目在中間，是樂團演奏……”季眠也不知道哪裏生出的勇氣，“我會給你留VIP的位置的！”

她語氣篤定的像是VIP位置有多吸引人一樣。

沉默半晌，陸遠珩問：“學校晚會有VIP位置嗎？”

那不是教職工專屬嗎？

季眠握着保溫盒，提至胸前，睜着眼語氣極快，“我說是給你留我心裏的VIP位置啦！”

說完就跑，季眠的老招數了。

因為說的太快，呆愣愣的，幾分可愛。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如果不是空氣裏殘留的若有若無的甜味兒，就像從一開始，就只有他一樣。

今年的最後一天淩晨晚上，季眠做了一個夢。

夢裏元旦晚會正常進行，來的人很多，鬧騰的很。

季眠穿着早早定好的禮服，與樂團的其他人，貢獻出了一場優秀的演出。

她輕易看見陸遠珩，他向她招手。

季眠像童話裏的出逃小公主般，提着裙袂跑向他。

夢裏的陸遠珩有着溫柔的像盛滿了水的黑眸，他誇她很優秀還摸她的頭來着，然後他抱着自己，道：“我答應做你男朋友。”

話音剛落，季眠就醒了。

因為這預言般的夢，季眠比任何人都要積極，她早早的起來，從頭到腳做了一次的清潔與濕潤護理。

精致到頭發絲都不放過。

楚寶醒過來，瞥見季眠的陣勢，露出張水腫的小圓臉，“眠眠，明星開演唱會都沒你這麽能折騰。”

“你不懂，我不怪你。”季眠說着話，唇角不停往上勾。

“我是不懂你，但我知道現在才七點。”楚寶十分不理解，睡眠這玩意那些不需要的人可以考慮捐獻給她們這些重度嗜睡患者。

“乖，再去睡一會。”季眠繼續在手臂上塗抹剩下的精華液。

一大早上做完了次大工程的護膚，季眠出去時覺得自己皮膚都能掐得出水來。

她是第一個到集合地點的，也是第一個先化妝。

化妝師姐姐是季眠推薦的，考慮到經費問題，是負責一些網絡劇的流量明星的妝容。

擔心穿衣服弄髒妝，季眠先換上了晚禮服。

黑裙，左側的大腿開衩到大腿，一字肩露出精致的鎖骨，漂亮之餘也透着性感。

季眠對自己今晚的挺滿意的。

不會像一個小孩會看起來很幼稚，而是一個成年女性。

晚會如期舉行。

主持人已經開始去念開場。

季眠偷偷摸摸的從後臺去看觀衆席，人挺多，但是她對陸遠珩還是自信的，相信只要他在，她可以一眼發現。

但遺憾的是……沒有。

難道是還沒來？

但她又想到昨天陸遠珩的确沒有答應，不來也很正常。

“拍照了，眠眠。”盧薇過來，碰了碰她的手臂，同時也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出了人頭攢動的觀衆，什麽也沒看到。

季眠回過神，“好的。”

“看什麽呢，你的那位朋友？”都是女孩子，心思很好猜。

季眠也覺得沒什麽好隐瞞的，點了點頭。

盧薇拉着她手，笑，“你今天這麽好看，他要是看見了，我保準都走不動路了，到時候你可是要負全責的。”

聽到這句話，因為沒有看到的人那點不愉快暫時被擱淺了。

季眠挽過耳邊的亂發，問：“真的嗎？”

“當然了，你可是我們學校的大美人，還沒有這點自信嗎？”盧薇笑，拿出手機，“來，我們先拍照。”

他們的節目還很久，所以有足夠的時間用來拍照。

“好了，下一個節目就到我們了，做好準備。”學姐過來，通知他們。

剛才還插科打诨的人瞬間正兒八經起來，拿着各自的樂器，開始候場，等待主持人念出曲目時，他們不得不脫下厚厚的大衣，從幕後走到臺前。

昏暗光線下，他們各自找到位置。

待燈亮起時，音樂聲也随着響起。

季眠表演時必須專心，她沒辦法去看陸遠珩是否到場，不過她已經代入了陸遠珩如約而至，越過薄霧般的燈光，凝望着她。

整場表演，她貢獻出了最優秀的一次演奏。

伴随着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季眠停下動作，看着觀衆席微笑，謝幕。

很快，季眠笑容僵住了。

陸遠珩根本就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