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碰面 是風光無二,備受京中貴女追捧的……

這一覺睡的極為舒坦。

進奏院那兒告了假,銀荔和晚橘也沒來擾她,一覺醒來,拉開床幔,屋裏透透亮。

銅鏡前的首飾盒半開,曝露在陽光下的珠翠,像綴着星子一般璀璨奪目。

陳沅知丢開往日的素淨衣裳,選了身葡萄紫衫裙。一對珍珠穗耳飾垂挂在脖頸兩側,襯得脖頸膚白細長。

晚橘手巧,绾出的發髻新穎熨帖,她一邊替陳沅知理着碎發,一邊疑惑道:“姑娘今日倒是反常,怎挑了身如此明豔的衣裳?”

“豔些不好嗎?”陳沅知起身,展開雙臂理了理衣袖的褶皺:“今日去宮裏,不宜穿得過于素淨。”

“姑娘平日不打扮,就已如出水芙蓉般好看。若是穿得再豔些,還給不給京中貴女留條活路了。”

整個知闌院,就數銀荔嘴甜。

陳沅知輕輕地笑着,白玉般纖細的手從袖口露出,點點了她的額間:“好了。禦膳房的棗泥酥,我會替你讨的。”

自定安公主在玉岫宮賞她一盤棗泥酥之後,銀荔便惦記了好些日子。

先前她只敢偷偷地同晚橘說,說那禦膳房做的棗泥酥的甜而不膩,松松脆脆地好吃極了。直至某日,她在屋內無意間提了一句,她家姑娘聽了後,竟然記住了。

往後每回入宮,陳沅知都會同定安公主讨來一盤棗泥酥,以解她的饞意。

銀荔知曉,她家姑娘素來愛憎分明,待身邊的人極好。平日裏性子溫婉安分,最是不願與人交惡。可若真有人欺到她頭上,她也斷不會隐忍退讓,陳容知便是個極好的例子。

“走吧。別叫定安等久了。”

她捧着一只方正的匣子,又挑了幾件上得了臺面的物件,差銀荔和晚橘分別裝于錦盒,一并帶去宮裏。

出了國公府的正門,不出一會兒,就入了朱紅色的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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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沅知領着銀荔和晚橘款步行走在宮殿之間,一身輕盈的衫裙,搖曳生姿。

恢弘的宮殿,象征着天子說一不二的威嚴。微光粼粼的琉璃瓦,是尋常人家可望不可及的滔天富貴。

而定安公主的玉岫宮,卻又是另一番景色。

當今皇帝雖有三宮六院,可唯獨對皇後情深意重。

二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數十年如一日。定安公主是皇後唯一的嫡女,打小聰慧機靈,一張小嘴甜甜的,最是能哄人開心。皇帝心裏喜歡得緊,故而對她百般嬌養,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

只差摘下天上的星星與月亮了。

是以玉岫宮之華貴,惹來無數妃嫔的豔羨。

玉岫宮內獨有一塊池塘,一到夏日,粉紅碧綠擁簇一池,幾尾鯉魚嬉戲于此,好不熱鬧。

陳沅知繞過池塘,穿過一座賞月的樓閣,方才瞧見等在屋外的定安。

“沅沅,你怎麽才來。宮內無趣得緊,我都快悶出病來了。”

外頭仍是能出汗的天氣,陳沅知頗為嫌棄地推了推她:“如若我記得不錯,我們前日才見過面。”

伺候定安的籬嫣挪近了冰盆,又從冰窖取來一碟子冰荔枝:“姑娘,我們殿下當真是日日都念着您。”

陳沅知唇邊笑意漸濃,她與定安是手帕交,心裏比誰都清楚二人之間的情誼:“我自然也是念着你家殿下的。”

她打開手中的木匣推至定安的眼前:“一月前我曾去花勝樓送八寶翡翠菊釵的樣式圖,正巧發現一對血珀手钏,我瞧着好看便買下來了。”

她撩起半截衣袖,露出白盈盈的手腕,腕上空晃晃地挂着一串血珀子,與木匣子裏的那串正是一對。

定安喜歡得緊,立馬換下腕間原有手钏,戴上後左右欣賞了許久:“說到那只釵子,為何你二妹妹也有一只一模一樣的?”

壽辰當夜,原本獨一無二的發釵,竟出現了兩只,不需猜測,便知此事是陳容知在背後暗中操使。可惜那日她的走得急,個中緣由還未來得及細問,便在籬嫣的催促下匆匆回宮了。

陳沅知的眸子暗了暗,粉白的指甲無意地撥弄着手钏上珠玉,一深一淺,顏色鮮明。

“我屋裏的玉霜你還記得吧。”

定安聰慧,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話中意,頓時面上冷了三分,怒氣竟比陳沅知還要重:“她背主了?”

陳沅知點頭,索性将事件的來龍去脈說了清楚。

“你可從未虧着她,她竟做出這般不入眼的事來。”

定安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旁人見了無一不是惺惺作态地百般讨好,比起陳沅知,定安的性子更為直率,更将是非曲直看得分明。

“這種背主之人,理應趕往極北之地,任其自身自滅。就數你心軟,念着她跟了你一二載,竟還替她隐姓埋名地某了份差事。”

陳沅知原是這般想的,只是在玉霜自願請罰時,她才軟下心來。旁人碰着這事,事跡曝露後皆是跪地求饒,唯獨她咬着牙願意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小姑娘心眼不壞,只是一時糊塗教人騙了去。

“玉霜女紅做得極好,正巧離皇城稍遠些的錦粹閣缺少繡娘,我便送她過去了。”

“不知說你什麽好。”

陳沅知說累了,撚起一顆冰荔枝含在嘴裏,小巧的臉上驀地鼓起一個大包,逗笑了坐在對面的定安。

定安也有樣學樣地撚起一顆,兩人一左一右皆鼓着嘴,眉眼彎彎的,仍是一副小孩的心性。

過了不久,籬嫣小步快走地從屋外走來,她同定安公主附耳說了幾句話,定安聽後,雙眼蘊着光,起身拉着陳沅知就往外走。

她語氣輕快,衣衫随着步伐飄飄渺渺:“終于教你趕上了。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

“一會你就知道了。”

定安刻意賣了個關子,她拉着陳沅知快步走在寬敞的宮道上。

陳沅知不明所以地跟着她的步伐,盡量埋着自己的腦袋,生怕自己沖撞了宮裏的貴人。

“沅沅,到了。”

聽到一聲“到了”,陳沅知才堪堪擡眼環視了一圈。正值盛夏,禦花園處處花紅柳綠,濃郁的枝葉遮住了大半個太陽,斑駁的樹影倒成了遮陰的好去處。

“你帶我來禦花園做什麽?”

“你往那兒瞧。”定安手指之處是一座坐落于湖心的涼亭,涼亭上立着兩個人,一人身着明黃色錦衣,衣裳上尊貴的紋飾,透露出九五至尊的威嚴。

另一人身着深色玄衣,雖然只能遠遠地瞧見個背影,卻不難看出此人身量勻稱,修長挺拔。

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功夫,明黃色衣裳的男人已經離開涼亭,獨留下玄衣男子負手而立。

“這人是誰?”

定安并未打算就此止步,而是拉着陳沅知向涼亭走去:“上次打馬長街時,你未瞧到的,李缜。”

是風光無二,備受京中貴女追捧的金科狀元郎,李缜。

“定安,遠遠地瞧瞧就行了。走得太近不合規矩,若讓皇上知曉,定要說你說你胡亂行事。”陳沅

知壓低了聲音,生怕涼亭中的男子聽到回過身來。

“不礙事。左右這裏是禦花園,只需說不小心遇着便是了。”她回眸,沖着陳沅知眨了下眼,當真

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男子似是聽到了動靜,轉過身子,一眼就瞧見了衣着鮮麗的兩位姑娘。

在他轉過身子的那刻,陳沅知陡然怔在原地。

眼前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裳,面目俊朗。雖是文官,周身卻充斥着不可近人的凜然之氣。

陳沅知扯了扯定安的衣袖,她怎麽也沒想到,那日在雲來酒樓遇着的書生,竟是大燕的狀元郎李缜。

她非但沒認出來,一想起當日那些寬慰人的胡話。說什麽三年之後定能高中,就覺着丢人。

此時她只想快些逃離這個涼亭。

偏偏定安并未懂她的意思,直直地問那男子:“你便是李缜?”

男子蹙了蹙眉,眉宇間盡是疏離漠然。

他原是要走的,轉而想起能進出禦花園之人,不是皇親國戚便是妃嫔皇嗣,身份皆是金貴的緊。

他若是頭也不回地離開,倒是丢了禮數。

“見過公主。”

他拱手行禮,從衣着言行來看,篤定眼前之人便是大燕皇帝寵在心頭的定安公主。

定安皺了眉頭,這冷傲的性子她委實不喜歡。縱是如此,她也依舊大大方方地受下一禮:“這是國公府嫡小姐。”

李缜早已注意到眼前的紫衫女子,她藏在袖口的手不停地絞動着輕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躲躲閃閃,就是不敢正眼瞧他。

他覺得有趣,這姑娘仿佛是想刻意避着他。

“見過姑娘。”

清冷的語調從前邊傳來,陳沅知自知有些許失态,立馬颔首回禮。

在雲來酒樓見着他時,陳沅知一身男兒裝束,臉上未着妝容,素淨得很。想來他應是認不得自己的,她這才擡眸正眼瞧了一眼李缜,男子面容俊朗,長發高束,一身玄衣比勝雪的白衫更顯英氣,只那眼底的寒意硬是将人推拒千裏。

年少有為,又生得好看,日後定是頂富貴的門楣。

怪不得妄嫁之人趨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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