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捏臉 老先生見她發愣的神情,當即笑出……

“怪不得總覺得香氣熟悉, 原是在定安那兒聞過。”

陳沅知翻轉瓶身,瓶底赫然寫着“松蘇香”三字。松蘇香是邺都的奇香,香氣馥郁卻不生膩。

松蘇香中最至關重要的一味香料, 因大燕與邺都氣候大不相同, 無法種植,是以香料鋪子并未兜售。

也就是說, 這香料唯有邺都才有。

她驀地起身,撚起瓷瓶就要出門。得虧銀荔攔得及時,好說歹說,才将人勸了下來。

眼瞧着天色發暗,寒風刺骨,想必夜間又是一場大雨。有些話三言兩語也道不清楚,倒不如明日從進奏院歸來後再去同他細說。

思及此,陳沅知只好安安分分地拾掇着細碎的香料。

近幾日事情頗多, 自她染了風寒後, 直直忙到今日還未曾得閑。

先是小公主的滿歲宴,再是定安和親一事,而後是李缜遇刺...樁樁事項宛如傾倒的豆子,一股腦地湧出來。

“姑娘可是累了?”見陳沅知舒展了身子,晚橘繞至她身後,輕輕捏着她的肩頸。

“累是累了些。可我總歸是閑不下來的。”

比起那些在深宅後院刺繡插花的貴女,她倒是更喜歡這般冗忙的日子。

累歸累,也不圖其他,全圖個心裏歡喜。

是夜,大雨如期而至,一場堪比一場涼。

陳沅知去進奏院時披上了新制的墨色鬥篷。滿歲宴雖過,邺都使臣猶在, 進奏院的朝報文書已然堆了滿案。

打發時間最好的法子便是說些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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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有聽聞邺都使臣的請求?”進奏院的王大人開口問道:“我表哥昨日去赴宴,似是聽聞了和親一事。”

“要我說,和談這一法子它就行不通。”

哪兒有閑話,哪兒就有林申的搭腔。他雖是一介文人,不懂甚麽刀槍實戰,可讀了這麽些年書,縱橫古今,他也知曉放任邺都的後患。

眼前是安穩了。

可日後呢?

邺都天高地遠,又是軍政腹地,易守難攻,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便是今日俯首稱臣,指不定日後會是怎樣。

左右是個隐患,倒不如趁早剜去這個毒瘤。

林申愈說愈激昂,再往下說,更是沒了分寸。進奏院的管事輕咳了一聲,示意他休要胡亂議論政事。

進奏官們互瞅了一眼,心知肚明地将話咽了下去。

忽而,話鋒一轉,那位王大人又抛出了新的話題。

“你們可有聽聞國公府嫡小姐所寫的那手字。”

陳沅知一聽,筆下一頓,怎麽聽閑話還能聽到自己身上?

“我表嫂說了,那日陳姑娘寫得《自敘帖》,驚豔了好些人呢。眼下定是在各處傳閱開了。”

陳沅知埋着腦袋,只恨自己沒能找個地洞鑽進去。方才聽王大人說《自敘帖》許是傳閱開了,她更是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就憑這手絲毫未有長進的字,應是能将肖書渝氣得不輕。

直至轉抄完朝報,陳沅知上了馬車直奔李府。

門房一瞧是那日前來拜訪的小進奏官,他就記起離尋的囑托。

離尋同他說,他家大人與這位進奏官交情匪淺,若是日後進奏官陳大人再登門拜訪,他非但不能攔着,還得客客氣氣地将人請進去。

“陳大人,外頭風大,快些進來。”門房慣會瞧臉色行事,既是離尋囑托的,他自是不能輕慢了人家。

陳沅知原以為門房得如上回一樣進府通報,不曾想他一聽自己的名字,立馬轉了脾性,小步快走,直直迎到馬車前。

入了府,一些侍婢一瞧是小陳大人,無不費盡心思地前去讨好。

畢竟小陳大人在朝為官,性子溫和,又生得好看。左右李缜性情孤僻,無人敢去招惹。若能得陳大人青睐,也算是件不錯的事。

“陳大人是否渴了?亦或是餓了?我家大人還未回府,可能還需陳大人稍等片刻。”

陳沅知愣愣地點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不必忙來忙去的,我又不是什麽貴客。給我一盞茶,我等着便是。”

斟茶的侍婢撚起茶壺,擡手間,輕瞄了一眼陳沅知。見眼前之人心情尚好,她便壯着膽子,在遞茶水時,輕輕碰了碰她的指骨。

陳沅知本就是女兒身,壓根不在意侍婢的碰觸,出于禮貌,她更是淺笑着颔首道謝。

這本沒什麽旁的意思。

落在懷有心思的侍婢眼裏,便是多了幾分你情我願的意味。

侍婢斟完茶,正巧遇到老先生來前廳。老先生面色微沉,隐去平日的親善後,渾身上下皆透着一股肅然之氣。

陳沅知一瞧是老先生來了,也頗有分寸的起身問安。

站了半晌未等到老先生的回話,擡眸間便瞧見了他緊皺的眉目。

“先生可是身子不太舒爽?”

“我身子骨尚且不錯,倒是聽聞陳大人身子弱,前些日子還染了風寒。”

聽聞是進奏院的陳大人上門拜訪,他便記起那日離尋說的話,這才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李缜喜歡哪家姑娘他都不會幹涉,偏他到這個年紀還未有娶親的打算,眼下又同這小進奏官走得近,二人往來親密,他着實不能心安。

陳沅知并未聽出他話裏的揶揄之意,只以為是尋常的寒暄,她扶着老先生坐下後,開口回道:“勞老先生惦記,已全好了。”

老先生瞥了她一眼,反手搭上她的脈。

陳沅知睜大了眼,她原想掙脫,奈何老先生按着她的小臂,手勁之大令她難以動彈。

她微微訝異,怎麽這師徒二人,都喜歡抓別人的手?

診脈時,老先生雙目緊閉,過了半晌後,他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陳沅知見狀,一顆心懸在喉間險些跳出來。

“老先生,我這身子莫不是有什麽問題?”

老先生并未回答她,松開她的左手後,又抓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只是這回,他的動作稍稍放輕了。

在屏退所有侍婢後,他緩緩睜開眼。這一睜眼,原先疏冷的神情盡數褪去,他捋着花白胡須,兩眼彎彎地笑道:“姑娘身子無甚大礙。我那徒兒若是不放心,我再開一貼調理身子的藥便是了。”

陳沅知松了口氣,收回手道:“那便好。”

話音剛落,她理衣袖的手僵在了原地。

“老先生...你方才喊我什麽?”

老先生見她發愣的神情,當即笑出了聲:“姑娘的脈象一瞧便是女兒家。”

既是女兒家,他樂呵都來不及,哪還有什麽愁緒。

陳沅知抿了抿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話。

“莫要緊張。想來你女扮男裝也是有不得已苦衷。”老先生生怕她心裏羞赧,日後不肯登府拜訪,是以他再三保證:“我定是裝作不知情,更不會在阿缜或是旁人面前揭穿你的。”

饒是聽了這話,陳沅知仍是紅起了臉。

哪有姑娘家像她這般往男人堆裏紮的。

正此時,李缜的馬車停在了府外。老先生是個有眼力見的,他一瞧見李缜的身影,立馬眯起眼,樂呵呵地同陳沅知擊了個掌:“一言為定!你們且聊着。”

陳沅知瞧見李缜,臉便紅得更厲害了。

她騰然起身時,撞着桌角,一聲“哐啷”聲後,桌案上的茶水晃濕了桌面。

李缜不知方才發生了何事,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裏頓生幾分玩味。

“陳大人臉紅什麽?”

臉紅本就就因為羞赧,她已恨不得拿帷帽将臉遮起來了,李缜卻還要趕着來調侃她。

她捏了捏手中的瓷片,咬了咬下唇道:“天熱的。”

外邊寒風蕭瑟,屋內也未燃起暖爐,何來“熱”一說。

李缜微不可查地笑了一聲,倒是離尋這個實心眼兒的,他撓了撓頭問道:“大人可要去屋外站會,屋外可勁兒涼...”

話還未說完,對上李缜的眼神後,他便自覺的退下了。

屋內只剩他和陳沅知二人。

陳沅知生怕李缜再說出些什麽話來,等離尋退下後,她便立馬提起香料的事。

“昨日在宜春院聞到的那抹香,應是邺都的松蘇香。大燕的氣候與邺都不同,是以香料鋪子并未兜售這味香料。”

李缜聞言,端茶的動作一頓,眼底晦暗不明。

見他不說話,陳沅知又問道:“莫不是同邺都有關?”

若當真同邺都有關,這事可就麻煩了。

李缜又思忖了片刻,最終吐出了兩個字:“不像。”

雖說行刺一事是自邺都使臣進京後伊始,可使臣尚且不會蠢到一邊求和,一邊挑事,還落下如此明顯的把柄。

這事更像有人栽贓嫁禍,想借邺都脫身。

他清楚地知道,刺客先前多次行刺其他官員,不過是為掩人耳目,看似針對所有官員,實則是針對自己。

李缜是朝中新貴,貿然動手,定會引聖上徹查,唯有假借旁人之手,将事情擴散開來,這事才不會輕易查到他們頭上。

“那便是當日赴宴賓客中的其中一人。”陳沅知篤定地說道:“李大人,你說呢?”

李缜被她這話扯回了心緒,小姑娘天資聰慧,一雙眸子靈動極了。她生氣時,腮幫子鼓鼓的,面上白裏透粉,瞧着暖綿綿甜糯糯的。

二人同坐榻上,陳沅知望向牆面的字畫,李缜的目光卻落在她的小臉上。

驀地,他的手不自覺地掐上了小姑娘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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