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哎,如今陛下猶如……

“哎, 如今陛下猶如困獸,也難怪會一蹶不振。”

私宴上,散騎常侍荀學愁眉苦臉, 只是嘆了口氣道。

“早知道驅狼迎虎, 當時咱們便不刺殺淩天了,好不容易除去了淩天, 沒想到淩家非但沒有成為散沙,反倒還又來了個更強勢毒辣的淩霄,皇上的日子比以前更不好過。”

“其實陛下也并非無能之主,只是自河陰之變起,慕氏便大權旁落已久。”

吏部尚書龐澤目光沉靜,他擡手抿了一口酒,只是又細細思索道,“其實奮力一搏, 以朝中肱骨的力量,也不一定就是會輸, 只不過陛下如今還處于淩霄的掌控之中, 只要陛下他還留在宮內一日,在淩霄的眼皮底下,咱們便永遠沒有清君側的機會。”

“……”

“所以眼下咱們首要該想的,是如何從宮中解救出陛下,然後募集天下兵馬勤王,從淩霄手上奪回本該屬于皇室的權利。”

龐澤話落後, 目光又看向了身旁的臨安王慕焱, “王爺,您說呢?”

臨安王慕焱年近不惑,端正的面上一派嚴肅, 他目光慎重,思考良久後,這才滿是認真地點點頭。

“龐澤你說得對,只是該怎麽從淩霄手上解救陛下呢?首先得想辦法讓陛下出宮才行。”

龐澤目光一轉,頓時計上心來。

這日淩霄正在宮外忙碌,只見一個士兵匆忙跑來。

“大王,不好了,出事了!”

那士兵來到他的跟前跪下,只是又抱拳氣喘道。

“又出了什麽事情?這麽慌慌張張的?看你的衣着應是駐守宮門的吧?”

淩霄合上手上一份剛看完的文書,只是又皺眉看向了身前跪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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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人正是負責看守千秋門的士兵,今日小人和幾個駐守的兄弟們,突然聽到地底下有奇怪的聲音,于是順着那聲音探尋,卻發現了在距離千秋門不遠處的草叢旁,有一條通向宮內的密道。”

那士兵又擡臉道,一邊說着面上不禁也顯露出一抹尴尬,“是現挖的地道,剛挖到千秋門下,就被小人們發現了,同時我們還在地道內看到了幾位朝上的大人。”

淩霄霎時目光一驚。

“眼下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幾位大人看守在千秋門,等候大王的發落。”

那士兵話音剛落,淩霄便放下手頭的公務,腳步生風地又趕回皇宮。

淩霄綁了除臨安王慕焱外的所有主謀,帶着兵直接就去了皇帝居住的宮殿。

皇帝慕清閑來無事,此時正在練字,他身邊還陪伴着平時最寵愛的一對妃子,見前方淩霄來勢洶洶地逼宮進來,他不禁目光一愣,手中的筆跌落紙上。

荀學龐澤等一幹主謀,皆被五花大綁,沉重哀傷的面上滿是落魄,在進入宮殿停下後,就被身後的士兵強行按倒跪在了地上。

“陛下為什麽要造反?臣父子功存社稷,難道還有什麽對不住陛下的地方嗎?!”

淩霄怒氣沖沖道,本來父親死的不明不白,他就懷疑是皇室幹的,或許慕清沒那膽子做主謀,但也肯定是他授意默許那幫宗室混蛋們幹的,他們密謀刺殺了父親,他還沒找他算賬呢!本來就看着他來氣,如今他倒又來蹬鼻子上臉,自己送上門來,真是反了他了!

慕清被他一番言論質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後便明白了謀劃離宮的事情敗露,心底是又委屈又氣,卻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淩霄見他梗着脖子,居然還有臉氣性大,給自己甩臉子看,心裏不禁更為大怒,他和父王雙雙被這狼崽子背叛,他還沒說自己委屈呢,他倒先委屈上了!真是臉大如盆不要臉!

“陛下是覺得臣讓您受辱了,不想給臣一個答複是嗎?好,您不想解釋也罷了,臣知道您肯定是被身邊的奸佞小人蠱惑,這才離間了咱們的君臣之情,臣這便替您清君側!”

淩霄又怒火中燒地大喝道,“将荀學龐澤等蠱惑聖聽的佞臣們通通拉出去亂棍打死!”

“是!”

士兵聽命立刻便将幾位大人提起帶走。

“陛下!臣等是忠心耿耿啊!陛下救救臣啊!我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慕氏啊!”

荀學原本疲倦落魄的面上頓時又變得激動,他泛青的雙目中透着血絲,只是又悲憤地大喊大叫道。

“陛下!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淩霄要殺的可是朝上僅有的幾個肱骨之臣了啊!殺了我們,您的江山便無望再奪回啊!”

見荀學龐澤等人都臨死了還在掙紮着大喊大叫,淩霄本來就已經夠煩躁的心頓時又蹭蹭冒火,他不禁又大罵道,“都快見閻王的死人了,哪來這些廢話!快将這幾個狗東西拖出去,然後割掉舌頭,剜去雙目,再亂棍打死!”

很快一幹大臣便在那一片哀嚎聲中被拖出了宮殿,然後外面痛苦的慘叫聲緩緩傳來,不絕于耳。

慕清聽着耳邊鬼魅般刺耳的慘聲,不禁面色蒼白,目光不忍。

他嘆了口氣,只是又無奈地閉了雙目。

“那幾個奸佞雖是除了,但陛下明明被臣安全地保護在宮內,又是誰給他們通風報信的呢?”

淩霄目光依然沒有放松警惕,他眯了眸,不禁又掃向了皇帝身旁瑟瑟發抖的宮人及兩個寵妃。

“定是陛下身邊的人挑撥離間你我君臣的關系,這殿裏的宮人都該殺,還有張嫔李貴人,妖妃禍國,慫恿陛下謀反,罪當萬死!”

他面色冷冷,又緊接道,“來人,将這兩個妃子帶下去鸩酒賜死!所有婢女太監通通處死!”

“大王,小人冤枉啊!”

霎時殿內的宮人們紛紛跪地求饒,不住磕頭,可是很快他們便被士兵們拖出去,就連那兩個妃子也不例外。

淩霄目光冰冷,眸裏沒有一絲憐憫,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地上的他們一眼,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皇帝看。

“陛下,陛下臣妾冤枉啊!陛下您快求求大丞相,放過臣妾區區賤命吧!”

張嫔最後只是目光含淚地看向了慕清,她沖他大喊道,眸裏滿是不甘與恐懼。

“臣妾不過區區弱女子,又怎麽有能力幹預權政之事?臣妾冤枉啊!冤枉啊!陛下您快救救臣妾啊!臣妾還不想死啊!”

慕清只是又看着漸漸被拖走的張嫔,只是又搖搖頭,目光凄慘麻木道,“不要求朕救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朕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麽救得了你們的性命?”

凄慘的哭叫聲中,慕清只是看着兩位妃嫔及殿內的宮人們,陸續被拖了出去。

“……行了,朕身邊的人都已經被你弄死了,接下來淩王還想怎麽做?是不是要廢了朕?自古以來只聽說臣子謀反,朕也還是頭一回做了謀反的皇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聽着外面那漸漸弱去的慘叫聲,慕清只是又自嘲般地慘笑道。

淩霄被他說得一愣,想了想只是又耐下性子道,“臣不敢。”

漸漸冷靜下來,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做得太過火了些。

“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呢,朕身邊親近的人已經都被你殺了。”

慕清的目光又驀然一冷,淩霄聽罷沒有說話。

“朕不怕死!你要有膽量逼宮篡位便殺了朕!朕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若還沒這個膽子承受後果,便帶着你的兵立刻給我滾!朕以後不想再看到你。”

他眸光銳如刀劍,猛一揮袖,又回過身去,不再看他,只是聲音冷冽道。

淩霄是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可是眼下剛剛接手朝政,又內憂外患,還不是接手家事的最好時候,他如今還沒做好充足的準備,自然是不能沖動起事,更何況是在眼下這種被他當場戳穿的時刻。

雖然贏了,但淩霄卻沒有感到臉上光彩,反而胸中又湧起一股暴躁的挫敗感。

“那臣先告辭了,陛下您休息吧。”

他也沒有行禮,扭頭便又帶着人離開了宮殿。

很快皇帝挖地道打算逃走卻敗露的事情便傳的人盡皆知,在皇室丢臉的同時,傳出去的還有淩霄逼宮意圖篡位的惡名。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當朝丞相不禁暴打皇帝,而且還帶兵逼宮,質問皇帝為何要造反。

淩霄當時只顧一時口快解氣,卻沒有料想到後果,眼下君臣不和并不利于北垣國政,至少最近東源國的太子剛剛發動政變,以武力弑父登上了皇位,并在短期內迅速穩定住了局面,元澧本就對北垣虎視眈眈,眼下這種微妙緊張的外交下,北垣國內不能起內讧。

為了大局,他的皇帝夢也只能暫時作罷了,而那些流言蜚語也得盡快止住。

淩霄是一個合格的執政者,具有一個政治家最基本的優秀品質,那就是啥都想要,獨獨不要臉。

所以,他便暫時放下對慕清的那些成見,有意與皇帝重修舊好。

額……雖然好像曾經他們也沒有交情好過,但至少比如今僵持如仇人,恨不得弄死對方的局面好太多。

他想了想,反思之後感覺自己似乎是做得太過了些,畢竟泥人都有三分脾氣,更何況他還是堂堂一國之君,作為北垣國的代表象征,讓他丢了面子,也影響國家形象不是?

畢竟自己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君主,一味跟他置氣,也只會讓旁國看了笑話,恥笑我國君臣不和,朝政綱常敗壞。

于是他喚來了下屬,只道,“你去取一百匹上好的錦緞,然後送到宮裏去,就說是我送給他的。”

作為賠禮道歉的禮物,雖然送給皇帝一百匹布有些寒碜,但是他也不能太沒面子不是?這也算是他最大的讓步了,禮輕情意重,只要意思到了就成了。

他想小皇帝應該也能明白自己求和的心情,畢竟哪家夥雖然廢了些,但也跟他一樣,還是有守護國家的心的。

這時候必須得一致對外,不能自己人先內讧打起來,自亂陣腳。

“還有……不管他收沒收下錦緞,都記得回來告訴我一聲。”

他想要是皇帝接受了自己的示好,那他是不是得找時間跟他喝點小酒,好好談談心,只要君臣徹夜秉燭夜談,重修舊好的消息傳出來,那民間自然就不會再議論紛紛,亂了民心。

“是。”

那幕僚領命,便前去宮裏辦事了。

等到他再回來複命時,果然不出淩霄所料,那些布料皇帝全都收下了,而且他還與自己心思想到了一處。

還沒等他主動開口去提,皇帝他便已經在宮裏設下私宴,傳召他進宮一敘情意了。

于是傍晚時分,淩霄便又身着盛裝去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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