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大餡餅

劉彥昌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匣子裏厚厚的文書。

難道說,這些東西,以後都是他的了?

這個大餡餅,掉得太突然了,一下砸得劉彥昌找不到北了!

這時,蘭香又拿出一紙字據,對劉彥昌說:“二老爺,這張字據是我們太太親筆寫的,指明把這些房産田地交給二老爺保管,後面附有這些房産田地的名錄……我們太太已經在字據上按好了手印。至于需要二老爺簽押的地方,二老爺自己簽上即可。還有保人的名字,寫得是劉氏宗族的族長劉宗保老太爺的名字——聽說保老太爺已經來了,二老爺找他來,讓他老人家按個手印即可。”

劉彥昌把字據接過來看了看,果然一切齊備,只剩下他和族長按手印了。

只要他和族長按了手印,這些房産和田産就由他管了!

他喜不自勝,可是又不敢得意忘形。他雙手抱起檀木匣,故作正經說:“大嫂顧慮得對啊,節孝夫人哪能再随便抛頭露面呢?這些外務,當然要有個信得過的人替她打理啊!”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已經盤算好了。這些宅子、鋪子的收益,還有田租,每年的收入都不一定;徐氏既然從沒管過,對這些收入當然也沒什麽估算。所以,将來他說是多少就是多少,他想跟徐氏報多少帳就報多少帳。他從手指縫裏随便落點兒給徐氏,徐氏還得承他的情。

這,就是劉彥昌——他讀書不行,但是關系到錢財,腦筋卻轉得飛快!

劉彥昌抱着檀木匣看了看,随後放下,随後又拿起來。

如此兩三回,他情緒穩定了些。他再次把檀木匣放下,幹咳了兩聲,有些不情願地說:“可是這個事兒,要回過老太太吧?”

蘭香垂着眼皮,淡淡地說:“老太太早就是老佛爺了,何曾管過這些俗事?”又說,“從前在我們大房裏,是蓮夫人在管着這些東西……”

說到這兒,秦氏忽然在旁邊插言:“二老爺,奴婢插句嘴——蓮夫人的哥哥名叫宋英豪,人稱宋大官人,是梁州城裏有名的富商。他管着南北藥材交易。在魯王叛亂前,他是我們梁州城的一霸——城裏最大的藥鋪是他的,剩下那幾家雖然不是他的,卻也要用他進的東西……”

“這事我自然知道,你多什麽嘴?”劉彥昌不耐煩地說。他當然聽到過風聲——劉彥昭活着的時候,跟宋英豪官商勾結,撈了不少好處……所以,劉彥昭才這般寵愛蓮夫人,讓蓮夫人管着家裏所有的財産。

蘭香也回頭訓斥了秦氏一句,說:“邱嫂子,你可真是多嘴,沒規矩!”随後她又跟劉彥昌道歉,“二老爺莫怪,這是我們房裏新雇的婆子,還沒調|教好呢!”

蘭香這樣說秦氏,秦氏卻沒有閉嘴,反而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說:“蘭香姑娘,不是奴婢多嘴,奴婢是要提醒二老爺——如果這匣子文書交到蓮夫人手裏,将來它們還能姓劉嗎?你們就不怕被宋大官人想法子唬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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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彥昌聞此言,眼睛一亮。他拍手笑道:“說得對,說得好!”

劉彥昌當然想掌管這匣子文書,他才不想給蓮夫人呢。但是他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而秦氏的話,正好給他搭了個臺階。

秦氏又趁機勸道:“二老爺您想——我們劉家的財産,當然要由劉姓子孫掌管。就算大太太不喜歡打理這些俗務,也不能交給房裏的小妾啊!”

劉彥昌連連點頭,随後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說:“對啊——大嫂是個婦道人家,靜安年紀還小,可不能讓外人算計了他們。在這個時候,我必須站出來保護他們!”

蘭香點頭,趁機拍馬,說道:“怪不太太一直說,我們以後全指望二老爺了……果然是這麽回事。”

劉彥昌驕傲地一挺胸脯,說:“蘭香你回去告訴你們太太,這匣子東西我收下了。等靜安将來長大了,我自然會還給他,決不會讓它落到外人手裏!”

蘭香聽這話連忙跪下,說:“二老爺真是仁義,奴婢聽了也覺得感動。請二老爺放心,奴婢回去一定回禀太太,叫太太放心。”

劉彥昌“嗯”了一聲,随後擺擺手,讓蘭香她們走。

蘭香轉身剛要走,忽然又想一件事來。她回轉身來,對劉彥昌說:“太太還交待了一句話,差點兒讓奴婢忘了——明天老太太就要回來了,她老人家必然十分悲痛,還要請二老爺勸着她一些。”

“好,我知道了。”劉彥昌痛快地答應。至于對付他自己那位老娘,他還是有把握的。

蘭香見劉彥昌滿口答應,這才福了一福,帶着秦氏離去。

姐妹倆人出了驿站,回到馬車上。秦氏脫掉婆子的衣服,解下包頭巾。蘭香把衣服收拾回包袱裏。

蘭香對秦氏說:“秀姐姐,這次多虧你了——二老爺這個人,膽小多疑,若那些話由我來說,二老爺一定會起疑的。”

秦氏苦笑。她越不想攪進別人家裏是非中去,卻一次又一次身不由己地卷進去。她說:“蘭香啊,我有你這麽個妹妹,真讓我沒話說。”

蘭香被秦氏說得不好意思。她臊着臉,說:“秀姐姐,我知道今天的事讓你為難了。可是今天這件事,關系着太太的後半生,還有大少爺今後的前程,說什麽都不能辦砸了。”她又半開玩笑地說,“這次,你可以坦然地接下太太給你的東西了——你也看到了,太太送給二老爺的更多,她把我們大房名下所有的財産都送出去了!”

秦氏不解,她問:“你們太太這手筆也太大了吧?她把所有財産都給了你們二老爺,她和大少爺以後可怎麽生活?”

蘭香說:“我們太太求的,從來不是眼前這點子東西。她總是比別人看得長遠。”

秦氏哂笑,說:“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讓二老爺牽制住老夫人……可是,她明天就受封為節孝夫人了——這可是皇帝親封的,還是有品、有俸祿的——誰還敢欺到她頭上?”

蘭香搖搖頭,說:“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相信,太太這麽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那也多少留下一兩樣啊,好讓你們以後的日子寬裕些。”秦氏不滿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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