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掌上的日光(2)

丁湛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思,也不以為意,笑着道:“丁小姐也許有所不知,名揚這次一離開就是兩個月,我一個人獨撐着事務所的工作,心理當然不能平衡,沒敲他個雙倍利息那都是因為道德感作祟……”

高名揚顯然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捏的那種人,從皮夾裏抽出十張一百的鈔票拍到丁湛手邊,一本正經地道:“找我一塊錢,快點!”

雅思終于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

外人眼中,眼前這兩位都是儀表堂堂的成功人士模樣,如果知道他們私底下有這麽耍寶的一面,那些關于他們的高高在上的想象一定瞬間坍塌。

高名揚沒事人一樣地遞了水杯給雅思,道:“喝點水,別真嗆着了。”

雅思接過去,道了句謝。

等氣順了,她想起正事,于是問道:“高總,我們什麽時候出去轉轉?”

高名揚低頭吃東西,慢條斯理地回道:“吃飯的時候不談工作,容易消化不良。”

雅思當然不會容他敷衍了事。下午就到了這裏,可是她卻眼巴巴看着他随便就浪費了半天的時間。雖說以出差的名義出來旅游,這種優差是個正常人都不該拒絕,但以公司現在的狀況,以他現在的處境來看,卻絕對不是放着正事不做閑溜達的時候。

“高總,公司那裏還有許多事等着處理,所以我認為我們應當抓緊時間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回去,您覺得呢?”

這個時候她自然沒有了好臉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對面的男人停下動作,擡眼看了過來,逢上她指責的目光,也只是淡然一笑:“丁秘書,你的确很敬業。”

“高總,請不要岔開話題。”

高名揚拾起手邊的餐巾拭了拭嘴角,目光穿過窗玻璃看向餐廳外的夜晚景色。

“這裏是處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地方,難得來了,應當借着機會好好放松一下身心,錯過了這樣的景致,那才是真正的浪費。”

雅思沉默地坐了一會,丢開手裏的餐具站了起來,揚眉道:“既然如此,不打擾你們在這裏度假了,我明天就回去。”

推開椅子,轉身就走。

“丁雅思。”

她回頭,假笑一聲,道:“高總還有什麽事要吩咐?”

對面的男人挑了一下眉梢,嘴角的笑意依然:“我的吩咐就是,你必須留到跟我一起走。”

雅思覺得他簡直離譜,自己偷懶玩就罷了,居然還拖着她一起下水。

她做了個深呼吸,轉身,突然雙手往桌子上一撐,笑眯眯道:“我向來只執行我認為正确的決定,即使是身為領導的你下的命令,也不行。”

她收回手,恢複了端莊的姿态,對一旁悶聲看戲的丁湛點頭致意:“丁先生你慢慢吃,我先失陪了。”

丁湛對着漸漸離遠的背影,啧聲搖頭。

“名揚,跟這樣厲害的女人一起工作,是不是有種水深火熱的感覺?”

高名揚嘴角的笑容卻收了起來,神色思量地道:“那倒不至于,而且她的确有工作能力,很能幹。只不過……”

丁湛笑看他一眼,替他将話說完:“只不過你擔心她不是真心幫你,你對你父親的選擇抱有懷疑。”

“我父親的選擇或許沒有錯,但誰也不能預測,人的心會在哪一刻就變了。”

丁湛看了他一眼,沒有再接話。

雅思堵了一肚子氣,回到房間裏倒在床上,越想越不忿,抓起枕頭狠狠捶了幾下還不解氣。

好友韓曉說,歷來能出任輔佐大臣的都是那種金光閃閃的人物,像她丁雅思這號人其實根本不合格。能力的确有,可是不夠強勢,因此就不能以氣勢去壓住人。

當然,也不能完全怪她,因為高名揚也不是那種沒有主見任人左右的的傀儡主子。

他分明是有能力的,脾氣也不小,看着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樣子,事實上自己認定的事誰的意見都聽不進去。

這段日子以來,她非但不能做到影響他,反而常常被他給左右得團團轉,白白在背後為他擔心,他卻一點也不領情的樣子。

有人敲門,她将頭蒙在枕頭下面,不想理會。

敲門聲停了,可幾秒之後再次響了起來。

她蒙在枕頭底下,甕聲甕氣地應:“哪位?”

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讓她眉頭瞬間打結:“是我。”

“高總,我已經休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我知道你還沒休息,占用你半個小時。”

這麽晚了,他到底想做什麽?

雖然心裏不樂意,但她自認還算理智,不會真賭氣到閉門不見。爬起來,走過去拉開了門。

高名揚一身休閑裝,看樣子是剛洗了澡,姿态閑适地站在門外,笑容溫和。

“什麽事說吧。”她扶着門把,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更不會有請他進去坐的意思。

“跟我去個地方。”

大晚上的,他耍什麽花樣?

“太晚了,不太方便……”

他揚了下眉梢,似乎也沒有強人所難地意思,點頭道:“剛才你說急着想出去轉轉,所以我打算帶你去看看那塊待售的土地。不過既然你累了,那就早點休息吧,這麽晚去看的确也不太合适。”

說完便微笑着轉身離開。

雅思愣了一秒,趕忙叫住他:“等一下!”

他停下腳步,背對着她,嘴角掠過一抹無聲的笑。

“等我一分鐘,我換雙鞋子就來。”

有些出乎雅思的意料,他帶她到的是一塊荒地。那塊地離他們住的地方居然很近,就在河岸上游的一處山坡上。

看情形原來應當是種着樹的,不過都已經被砍光了,只零星留着幾個枯朽的木樁。站在山坡上遠眺,正面正好臨河,視野十分開闊。

入了夜,月亮已經上來了。山區地方,連月光也仿佛比鋼筋水泥都市裏的月光要清澈透亮幾分。

高名揚站在她旁邊,目眺着前方,低聲問她道:“覺得這裏環境怎麽樣?”

雅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看上了這塊地嗎?”

他低頭看着她,笑道:“怎麽,這裏不好?”

當然不是,這裏的環境如果能蓋個房子來住,自然是舒适無比的。但讓她比較遲疑的是,他能拿下這塊土地嗎?

“好是挺好,如果蓋做養老院倒真是再合适不過。”她半是玩笑地說。

怎料他居然低聲一笑,說道:“想不到你會跟我的意見不謀而合。”

雅思詫異,擡頭又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是真有這個打算吧?”

開什麽玩笑,蔣氏企業的地産開發案幾時淪落到只能蓋養老院的地步了?

“沒錯。”

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高總,我想聽聽理由。”

他走到旁邊的一個木樁上坐下:“你不打算自己先理解一下嗎?”

還賣關子。

“我無法理解。”

他伸手示意旁邊的另一個木樁:“過來坐。”

雅思走過去,坐下。

“我計劃蓋一片以老年人為銷售對象的高檔小區,理由很簡單。像這縣城裏面,年輕人多半都去大城市打拼了,所以以老年人居多。當然老年人不一定有這個購買能力,但那些外出打工的人,往往在城市裏買不起房子,于是紛紛回家鄉置業。而家裏留下的都是長輩,買房子的話自然要将他們考慮進去。其實回鄉買房的人多是圖個心安,自己不一定就有機會回來住。我們只要在這中間找到恰當的契合點,相信房子一定會銷售得很好。”

一番話,說的雅思怔住了。

高名揚見她遲遲不出聲,偏頭看了她一眼:“怎麽,覺得這個計劃不可行嗎?”

雅思看着他,什麽話都沒說,良久之後,搖了搖頭,嘴角漾一抹真心的笑容來。

但願,這一次她是從他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回到公司上班,辦公桌上的公文夾早已經堆了一摞高。

小雯站在旁邊為她分類,挑出比較緊急的文件給她審批。

“這幾份都是急着要送回去的,說是城建部門那裏還等着要用。”

雅思翻開來看,發現最上面的一份正是蔣世林負責的那個開發案。

“安副總說,這個案子的相關情況要您好好審核一下,審核完了就向他彙報。”

雅思點點頭:“知道了。”

正看着,手機響了,她掃了一眼號碼,順手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蔣世林愉悅的聲音:“雅思,晚上下班我請你吃飯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他的飯局,如果沒有正式的理由,一般她都不會去。

她在這邊笑了笑,道:“什麽好消息啊?”

蔣世林也不瞞她:“是關于我負責的那個開發案,土地我已經拿下了。”

這讓雅思不免幾分意外。招标會下個星期才舉行,他這麽快就找到門路将事情搞定了嗎?

當然他在這行做了那麽多年,手中握有的關系網自然十分龐大。

“雅思?”蔣世林見她遲遲不吭聲,以為她又要拒絕,“我第一時間只想到告訴你,你不會潑盆冷水給我吧?”

雅思回過神,笑道:“這麽高興的事,的确值得慶祝一下。你說地方吧,我下了班直接過去。”

戶外的眼光靜靜地投射在地板上。

他沉坐在旋轉椅上,望着戶外的日光出神。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有電話打進來。

他看了眼號碼,伸手接起。

電話那頭低聲說着:“高總,蔣經理約了丁秘書一起吃飯,今天晚上。”

他動了動眉梢,沉聲應了句:“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他神色平靜地将手機放回原位,再次轉身看向窗外,眼底的眸光卻漸漸轉了深沉。

吃飯的地點原來是在市郊的一處農家菜館,可是雅思以路太遠為由拒絕了。蔣世林也不放在心上,随得她高興,将地點改在了離公司不遠的一處中餐館。

雅思按時抵達。這裏是公司經常用來招待客戶的場所,所以上至經理下至服務生,她早都是混了個透熟。

也不用人領路,問到了包廂號碼就直接上了三樓。

蔣世林早已經在包廂裏等着了,見到她推門進來,紳士風度地起身過來幫她拉開椅子。

雅思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茶水,道了聲謝。

蔣世林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将菜譜遞到她手邊道:“你點菜吧,點你喜歡吃的。”

雅思心想,她既然身為受邀者,自然是客随主便。

“還是你點吧,我吃什麽都行。”何況今天答應來,也不是為了吃飯的。

蔣世林看了她一眼,點頭笑道:“那好吧,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然後翻看着菜單迅速點完菜,讓服務生退出去了。

雅思擡頭,正好撞上他面帶微笑地在看她,一時有些尴尬,于是狀似随意地回了他一個笑。

“雅思,這個案子能成功,我實在很開心。”

“的确值得開心。”雅思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恭喜你一下。”

蔣世林原本還有話沒說完,被她打斷了,看了她一眼,明知她是故意想将話題岔開,也只是淡然一笑,端起手邊的茶杯回敬。

“說起來,這是名揚坐鎮公司後我負責的第一個案子,所以我對自己說,更應該辦好,這樣才不辜負大伯在世時對我的栽培。”

場面話,雅思聽得多了,心裏再不以為然也絕對不會表現在臉上。

“以後你跟高總兄弟二人攜手共進,一定會開創出一片更廣闊的事業。”

這種虛無敷衍的話,她也會說。

蔣世林何等聰明,自然聽出了她話裏的弦外之音。沉默了片刻,他突然伸出手,蓋在了雅思的手上。

雅思心裏一怵,表面上還是維持着從容之态,也不縮手避開,只是擡眼似笑非笑地道:“蔣經理,你這是做什麽?”

“雅思,我的心思你明明知道,為什麽不能接受我?”

他的心思到底是什麽,她可不敢說完全知道。但她至少知道,他為人深沉難測,手段非凡,這些卻是肯定的。

她将手抽了回來,笑了笑道:“蔣經理,你應當知道,同僚戀情談起來很無趣,到時候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見面,那還不厭煩死了?”

如此敷衍的話,以蔣世林的世故自然是一眼看穿。

菜陸續被端上來,他配合着服務生布菜,狀似随意地說:“雅思,除非你是拒絕所有人,否則你就不能拒絕我。”

雅思笑眯眯地道:“你還真是說對了,這年頭找個合意的人太難,與其随便找個沒有感覺的人湊合,不如自由自在一個人過,我可是忠實的單身主義擁護者。”

蔣世林為她倒飲料,擡眼看着她,淡淡一笑道:“我不信。”

她無所謂地揚了揚眉梢:“我自己信就成了。”

蔣世林又一次沉默了,再次開口,說的話确實出乎意料的直白:“雅思,我對你是真心的,所以有事也不想瞞你。你願不願意站在我身邊,幫助我?”

果然,真性情要露出來了。

其實他也不盡然就是真的有錯,只是在她的是非觀裏,她向來不太喜歡以掠奪者身份自居的人,無論這個人有多出色。

而且她很一根筋,認準的事就絕對不會回頭。

“怎麽幫?”回了他一個暧昧的态度。

“你那麽聰明,我知道你其實心裏都清楚。”

她翩然一笑,端起飲料啜了一口,回道:“我考慮考慮。”

這麽多年商場混下來,陽奉陰違的把戲并不陌生。其實蔣世林心裏想必也有數,她丁雅思從來就不是如此好說話的人。

她故意将話說得活絡,不過是給彼此留個面子而已。因為即便有一天她真的要與眼前這個人為敵,那麽他身邊的位置,雖然最危險,卻也是最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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