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心靈對話電話來了

藍均麟沉默地看了舒羽悠良久，直到她注意到自己的注視了才轉移視線。

浪漫氣息的空氣氤氲在兩個人的空間，他揚起頭看着遠處，輕啓嘲諷意味的話：“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因為我親眼看到我媽躺在一灘血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世間，而且……”說着他故意住了嘴深邃地看了舒羽悠一眼，複又深沉道：“是我逼死她的。”

舒羽悠震驚地看着他，忘記了說話。

藍均麟見狀，凄涼更甚：“怕了吧。”

“不是。”舒羽悠連忙擺着手努力打消他的自嘲，目光深切地盯着他隐隐有着受傷神色的臉龐：

“這世上，沒有一個孩子能夠真正逼死母親的，他們有着與生俱來的相守親情。相信我，你媽的離開不是你逼的。”

藍均麟被她最後那句篤定的話愣住了，他苦澀地扯了一下嘴角，雙手交叉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愈加清明的月光灑在目光所及處，幽幽道：“你是不會明白她有多麽的絕望，那種絕望是我直接給予的。”

舒羽悠向天花板白了一下眼，轉身面對着他換了一種舒服的姿勢，歪着頭打量着他，鄭重道：“有沒有人說你很自以為是？”

“……”藍均麟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她的間接責備，濃郁悲傷的心緒一下子被打住了。

“哦，就我一個了。”舒羽悠看着他的“默許”，下了定論之後繼續道：

“雖然不知道你媽媽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告別這個世界，但是，我依然可以肯定，她是不會對你絕望的，沒有所謂的原諒與否，她只是覺得自己在天堂裏生活會更快樂。脆弱的人總是以這樣的姿态來面對自己的命運，而你，是她最不敢面對的一個牽絆。最後只好以逃避你的方式來告別。”

“你的意思是……”藍均麟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腦筋有點轉不過來。

“嗯，我的意思是：她沒有看重你所看重的過錯，她沒有在意你所在意的內疚，她的離開只是自己的脆弱造就的，而你，是無辜的。”舒羽悠緩緩道，口吻中的肯定語氣讓他的靈魂瞬間震撼了許久許久。

似乎靜了一個年華，藍均麟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深情地看着舒羽悠道：“也許是這樣的結果，但是逝者已矣，我們所能解說的只是自己的想法，永遠沒有真正的結果。”

“人活着是為了尋找快樂，我們為什麽不尋找一個快樂的理由繼續生活着呢？正如焦阿姨說的，孩子，你這樣會很辛苦的。”舒羽悠不死心地瞪着他，引用到焦阿姨的話順便轉換一下口氣，無不透露出苦口婆心。

“呵呵。”藍均麟低低地笑着，眼角悄然彎起，真正盛滿笑意的笑容有着驚心動魄的俊美，看得舒羽悠有些發花癡。她的第一個想法是：很和小敏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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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不能理解為是你在擔心我了呢？不是那種純朋友式的。”藍均麟炯炯的目光逼視着舒羽悠，後者無奈地回避着低下頭，他澀澀一笑，随後攬過舒羽悠的肩膀，在她的耳邊吹冷風：

“但是，我選擇了一種結果來生活，一旦失去這樣的堅持，我将失去更多生存的意義。”

舒羽悠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她不敢看他，此時的他心裏盛滿太多的負罪感和怨憤，是不可能輕易被驅散的。

“好吧，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好自為之。”舒羽悠放棄和他的争論，擺開他的手臂，拿起手機看起小說默不吭聲。

“你生氣了。”藍均麟的話又讓舒羽悠忍不住對着地板翻了一個白眼，“但是，我期待被你深層次改變。”這句看似玩笑實屬真心的話險些讓她崩倒。

似乎過了很久，雙方都是安靜異常的。舒羽悠偷瞰過去，藍均麟正在閉目休息中，暗自舒了一口氣。

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雖然“憑藉物”是錯誤甚至有點畸形的。但是……快樂也會離他更遠。

舒羽悠擔憂地看着他，瘦削的臉龐雕刻着精致的五官，緩緩舒展的眉依然挂着深深的憂愁，緊抿的唇角看不出來整日所見的微笑的弧度。

她知道，他是寂寞的。

“也許以後不能一直這麽陪着你，但是，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努力讓你開心幸福的。只因為，你是一個受過傷總喜歡舔傷口的孩子。”舒羽悠心中回蕩這句話，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記住了，舒羽悠，不要試圖同情我。”藍均麟忽然動了一下嘴角，幽幽地睜開潋滟的雙眼，看着她有些錯愕的臉龐，綻放一個令她恐懼的笑容：“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的。”

今晚的藍均麟很可怕！

舒羽悠的心裏頓時有這個想法，看來是因為最近這幾天看慣他的溫和模樣，對于他的某一個陰暗面缺少防備了。

“我只對阿貓阿狗發慈悲，你還只是個人。”舒羽悠兩個鼻孔朝上哼了一口氣，兩只手抱胸，一副不屑的表情。

“嗯，這還差不多。”藍均麟滿意地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其實……他沒有想到舒羽悠會對他同情，那種感覺，不是讨厭，而是害怕。讓她後悔嗎？他承認自己還沒想到讓她後悔的方法。對于舒羽悠，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他發現，自己越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舒羽悠設了一個十點的鬧鐘，很快的，時間在兩個人的休息中無生息地劃過，夜色依然很靜，靜得連風都緩慢下來，靜得連月的光華都變得疏淡。

鬧鐘所設的輕音樂悠揚地響起，藍均麟驀地睜開的第一眼便是對着舒羽悠看。

舒羽悠的第一個動作便是馬上關上鬧鐘，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手機屏幕。她太專心了，以致于忘記陪藍均麟去拿報告書，無視藍均麟離開了又回來，忽視時間過了半小時。

藍均麟盡量控制自己的惱怒不撕碎報告書，焦阿姨、周醫生給他帶來的喜悅感染力在她的失神中消失殆盡。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把報告書硬展在她的視線處，擋住了手機屏幕，她才恍地回過神，緩不過神地看了看藍均麟，他揚起眉，期待她的下一個反應。

“你的……吻合了？！”舒羽悠拉回飄忽的思緒，瞪大眼睛吃驚且興奮地拉長聲調詢問藍均麟，得到他的點頭回答之後，她迅速地拿起報告單興致勃勃地端詳着：“可惜我的不吻合，不過……皎皎有救了！多虧有你啊！”

有那麽一瞬間，藍均麟發現：原來她也可以單純地為了他而高興而擁有希望，他笑着靜靜地看着她的興奮舉動或蹦或跳。

笑聲在一陣突兀的“ｂｅｔｔｅｒ ｉｎ ｔｉｍｅ”歌聲中戛然而止。

舒羽悠把報告單塞在藍均麟的手上，連忙抓起躺在椅子上的手機，定定地看着手機屏幕，上面果然是醒目的一個字：“越”。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發熱幹啞，吞了一下口水，慌忙按了接通鍵，兩只手捧着它按到右耳邊，小心翼翼且頗有禮貌道：“你……好。”

接下去，她很努力地豎起耳朵仔細聽着裏面的話，慢慢的，瞳孔逐漸擴大，握着手機的手指猝然緊了緊。

藍均麟皺着眉毛，疑惑地看着她。

當報告書出來的時候，有很多人在同時行動着。

＊＊＊＊＊

明亮的屋子，兩個人站立着，氣氛是壓抑的。

由思南接過今天稱之為“叔叔”的人的複印單，沉默了一陣子，擡頭問道：“那麽，手術費很貴嗎？”

“是的，造血幹細胞移植一向是需要高額費用的。”

“嗯，我知道了，什麽時候交手術費麻煩您通知我一下。”由思南請求中隐含着要求，這讓人不敢拒絕。

“好的。”

等到只剩下他一人，他對着報告單上的名字“藍均麟”處于沉思中。

“藍均麟，我很感興趣，你現在所處的是什麽樣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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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深夜的暗沉，紐約臨近中午的明媚。

一個身形嬌美的人擡起纖白的手揚起窗簾，刺眼的陽光倏忽地照進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微眯起眼睛的神态有着小女孩的嬌俏和沉思者的睿智。

她站在落地窗前，冷眼看着腳下那些樓群車流繁華着充滿金錢和利益的争奪。

微動着手指，淺藍色的窗簾一下子被放下展開遮住光線的直射，她抱着手，悠閑地看着明亮的屋子一下子變成淺藍色的陰沉。

餘光瞟到那張剛放在紅棕色桌子上的傳真紙，閃着亮紅色的唇輕輕揚起：“哥哥，麟。你會感謝我還是怨恨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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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羽悠收緊的手終究還是無力地松開，只剩一點意識來支撐着手機。

“我是夏瑾韻，很抱歉，越吃完醫生專門開的藥就得去休息了，不過他‘看似’很在意與你的約定，就一直叮囑我一定要給你打電話跟你說清楚事情。”名副其實的“溫柔一刀”。

這樣的事情能夠由她說清楚嗎？舒羽悠強大的失落感又有太多的憤慨。早知道就不該這麽盼望他的電話！

“呵呵，他說的是‘會給你電話’，現在我是用他的電話給你打的，不算是違背約定吧？”不等舒羽悠回複，就又繼續說道：“他跟你說‘我喜歡你，請等我回來’，這樣你該好好高興了吧？不早了，我要去吃飯了，再見！”一直溫和的口吻隐含着風雨欲來。

夏瑾韻說着“我喜歡你，請等我回來”是粗着嗓音的，說不出的怪異和不快。但是，舒羽悠聽着沒有預料之中的歡快。

“等我”。她已經決定等了，只是，由別人之口、尤其是情敵之口所說出的話，她少了份堅信和越能夠一起幸福的底氣。

麻木地聽着嘟嘟聲，直到肚子的咕咕聲壓過斷線的聲音，她才聳拉着腦袋收起手機，正準備坐在長椅上獨自思考這件奇怪事情的時候，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她擡頭驚訝地發現原來身邊還有這麽一個大活人，弱弱道：“你……想幹嗎？”藍均麟的眼神很肅殺，看得她禁不住的冷戰。

“帶你去補午餐、晚餐和宵夜。”藍均麟挑起眉，換上緩和的神色耐心地解釋道。

“哦哦……好的。謝謝你哦！”舒羽悠霎時很是興奮地拍着手叫道。

走在幽靜的走廊上，四周靜得有些可怕，舒羽悠緊緊地抓着藍均麟的手，面容有些蒼白。

藍均麟低頭借着月光細細地端詳她，終究還是說出一直憋在心裏的話：“舒羽悠，哭出來的話心裏會比較好受點。”

“哦。”舒羽悠淡薄地應了應，擡頭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藍均麟，不知覺間，視線逐漸模糊，她深吸一口氣，冷冷的感覺，抽了抽有些堵塞的發紅鼻子道：“我很怕晚上在醫院裏走動，很怕……”說着說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閃着奪人的光芒迅速落下，像一顆顆珍珠，璀璨卻凄婉。

藍均麟伸手接過一滴眼淚，放在嘴裏舔了一下，是苦澀的。

月光下，他似乎用盡一生的力氣抱緊她，兩個人的影子幾乎重合成一個影子。

兩個人的沉默等于世界的沉默，寧靜得有些冷寂。

“小悠，我會讓皎皎健康起來的，那樣就能再一次看到你的笑容，只屬于我的皎皎的焦阿姨的笑容，沒有遠越揚沒有由思南的……”藍均麟想着輕嘆一聲，這麽落魄的情況第一次遇到，他還是得想盡辦法來幫到忙。

埋在藍均麟懷中的舒羽悠肩膀一顫一顫的，像是在發洩積聚已久的委屈和怨怒，等待時間來消磨淚水的痕跡。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均麟只覺得很短暫。

舒羽悠含笑擡起頭，看不出前一刻的憂傷和痛苦，只有臉上的淚痕證明她的确哭過。

她看了看藍均麟衣服上那被自己的眼淚染濕的痕跡，笑道：“前幾個小時，你也有弄濕我的衣服，所以我們這樣算扯平了。快餓壞了，找最近的一家店吃吧！”說罷，順手拉着藍均麟的手奔往醫院門口旁邊的小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腦子混沌了，她似乎聽到很熟悉的一句話：“你還會等他嗎？”

“我會的。”條件反射般，她不由自主地點頭回答了，手上的另一只手收緊了力道。

“那我也會等你。”藍均麟微動了嘴角，毫不含糊地說着。

舒羽悠終于反應過來，愣了愣，說不出一句話。只知道，在月光輝映下的他，是絕美的。

作者有話要說：  熬夜終于擠出來了、、、遠目，怪我太會磨時間了。。。進軍下一章節咯~~嘿嘿

上來稍微修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