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近了又遠了的風景

在柔和陽光的暈染下，潔白的櫥窗顯得清靈，櫥窗下方的圓桌上，兩人面對面而食。清秀少女嗔笑嬉鬧或愁眉糾結的表情動人心弦，俊美少年修長手指拿着筷子，溫柔地為她夾菜，一向倔傲的眉眼在如今看來變了模樣，他那淺綠色的瞳孔一直看着對面的人而變得深情。這樣的畫面任是旁人亦不敢輕易破壞，他們只會衷心地祝願這一對“戀人”。

由思南在打開門看到這一幕之後，黯然地關上門離開。他放眼看着遠處，黑雲把圓盤太陽遮了一角，正如他的心情。久久的，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腦海中運轉着幾個小時之前和汪纭的交談。

“其實我想跟學長坦白一件事，幫助學長解開與伯父伯母心結的人是小舒，她一直很認真地指導我去做。”汪纭是誠實的，在當她改回以前的稱呼之後就打算告訴這件事了。曾經，她喚他“思南”。

“……已經不重要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帶着些許的自嘲。“謝謝你告訴我。”

“我不想學長因為想感謝我而對我特殊照顧。我知道學長有喜歡的人，不能讓她誤會了。”她的笑容明亮而憂愁。

“那你知道‘她’是誰嗎？”

“一個我很想她能幸福的人。”

“我也知道你有喜歡的人。”有那麽一個人，他一眼就看到她眼中的自己。

“你……”一向精明能幹的汪纭再一次在由思南面前怯懦了。

“我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幸福的機會，也喜歡你能給我時間來準備這個幸福，可以嗎？”

“可以嗎？”這個帶着些許怯意和請求的餘音敲打着他的心口，想到這裏，他捂着左胸口，那是一種已經看清卻又情不自禁想投入最後不得不割舍掉的痛。他看不清已經低下頭的汪纭的臉，只聽到她那小小的聲音：“可以。”

殘留的陽光照到他的臉上，明朗的臉龐綴着深邃的笑容，舒羽悠曾經說過他的笑容會勾引陽光以及女人，但她忘了她這個特例者是由思南笑得再多再累也無法追随到的。

“可以呀……”他喃喃地說着，恍惚間透過窗戶看向那模糊的兩人身影，他們正互相争着去洗碗，這幅畫面總能給他甜蜜情侶的錯覺，但他不會贊成舒羽悠和藍均麟在一起。

“我所喜歡的舒羽悠是善良的是倔強的，她不會變的。藍均麟，你可以嗎？”

藍均麟忽然轉頭看向窗外，清晰地看到一個漸行漸遠的身影。他抿了抿嘴唇，若無其事地對有些好奇想去看窗外的舒羽悠說：“沒什麽好看的，洗你女人家的碗。”

舒羽悠撇了撇嘴，埋頭洗碗工作，心裏已打定一個主意。

Advertisement

這個主意在藍均麟整理碗筷之際付諸行動。她打開窗戶看向天空，一股清冷的風吹進來，她不覺得冷只是呆呆地看着天，那裏烏雲鋪滿天，濃黑得仿佛要壓下來。

藍均麟凝神看着她的背影，那是單薄而羸弱卻有着勃勃生機活力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和她一樣擡眼看向天際，在确定這并無特別之處後他擰起細長的濃眉：“快下雨了。”

“是啊……有沒有覺得這樣的天空很有壓迫人的寂寞感？”舒羽悠看向身邊的人，輕笑着：“初中時候我放學一個人騎車回家，被這樣的濃黑引出寂寞、無助、恐懼感，但我心中有一絲亮光，那就是我知道前方是家的方向，于是就加快馬力疾奔着終于到家了。”說到這裏，觸及藍均麟的目光，她反應過來自己的不妥：“噢，要下雨了，我得關窗。”

“等一下，”藍均麟再次仔細地看向天空，這一次是聽完那些話的用心，閉上眼睛慢慢地吸氣，笑道：“真可惜，我還是沒這感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怕過，但時間的流逝是殘酷的磨練方式，他慢慢地麻木了，也淡忘了“家”的味道。

突然，他睜開眼低頭看向舒羽悠，她那只手覆在他微涼的手背上漸漸地溫暖了他的心。

“‘家’在你心裏哦，所以不要輕易迷路了。”舒羽悠眯眼揚起嘴角，下一秒便帶開藍均麟，“別擋我關窗了啊！”

藍均麟還沒來得及參悟她話裏的意思就被這粗聲命令打斷了思路，他苦笑着任由她忙碌地關窗。

果不其然，窗一關上，烏雲上的雨水便傾瀉下來，豆粒大的雨滴敲打着窗戶奏出激情而單調的聲響。

舒羽悠苦哈哈地拉長臉坐在藍均麟旁邊，愁道：“這下子沒辦法出去看電影了……”

“為什麽要看電影？”藍均麟放下手上的遙控器，好笑地看着她。

“情侶不是經常做這事嗎？”她家姐妹顧屏敏就是這麽總結：不管是小說或是現實，情侶之間必不可少的消遣活動就是看電影，所以當有男生請你去看電影的時候要仔細思考他是否對你有意思。

“……”藍均麟憋着一股氣慢悠悠地關上電視，當這世界清靜得只剩外面的模糊雨聲的時候，他的嗓音變得性感迷人：“情侶更經常做的是這樣的……”

舒羽悠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是哪樣”便被封口了，她瞪大眼睛清楚地看到他那半眯着的眼中飽含迷情，濃長的睫毛微顫着似有萬千需噴湧而出的沖動，當他的舌頭試圖撬開她的牙齒時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的雙手不停地推挪他那愈靠愈近的身體。

“別動！”藍均麟用鐵臂鉗住她的手，含糊地說着：“就這樣靜靜的給我一個難忘的回憶吧……”

舒羽悠打了一個冷戰，一不留神間被藍均麟嘗到香了，她又想到顧屏敏語錄裏的一句話：“情侶之間最容易沖動的便是在男女共處一室時候，如果是下雨天停電了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了。”似乎要印證這話的可信度，電真停了，周圍的環境昏暗下來氤氲着暧昧的氣息。

藍均麟感受到她的僵硬，放開緊貼着她身子的手，好整以暇道：“這不會是你真正意義上的初吻吧？”還能出神想事情真是神奇了。

昏暗的視線下，她的臉蛋通紅卻強裝氣勢淩人：“哪有！”

“那你說是什麽時候？”藍均麟斂起眉步步緊逼。

“忘記了！”這三個字脫口而出。在懊惱自己的思想居然那麽不純潔之際她突然想到在醫院裏和遠越揚的假戲真做，小臉不但更紅還添了幸福感。

該是慶幸這昏暗沒能讓藍均麟看清舒羽悠的表情，對于這個明顯搪塞的答案，藍均麟只是寡淡一笑，長臂一攬身旁的人，靠着她的肩膀，低沉的磁性嗓音帶着深深的疲憊：“乖，別動，情侶之間還有這個動作。”

舒羽悠正襟危坐，不敢移動肩膀吵醒已經閉上眼的藍均麟，默默在心裏數着綿羊，到了501只的時候，她的生物鐘在此時敲響了午休的鈴，于是她的眼簾慢慢地合上。

像是有感應般，藍均麟忽地睜開眼睛，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肩膀，一眼不眨地盯着睡夢中的她，不知道做了什麽夢，她的嘴角還一直翹着，他看着也不由得彎起嘴角。

半個小時後，電來了，刺眼的燈光提前了舒羽悠的蘇醒時間，她睜開惺忪的睡眼，愣住了：她的頭居然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連忙挺直腰杆，明亮的燈光下，她的臉上一片緋紅。腦海中又開始回憶愛情磚家顧屏敏的話：“女孩子靠在男生的肩膀上，會有一種安全感，一種甜蜜，會上瘾的甜蜜。”

想到這裏，她立刻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狀似睡覺的藍均麟，她靜靜地看着，臉上一片糾結的神色，于是就這麽眼睜睜看他由于失去了支撐而慢慢歪倒，她想都沒想立刻趴到他即将親密的地板上充當肉墊。就在他壓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內心哀嚎了一聲：“這人真重啊！”

突然，她的頭頂傳來了低笑聲，她惡狠狠地瞪着悠哉躺在自己背上的人：“快起來！”她是“不願做奴隸的人”。

“女朋友對男朋友要溫柔……額呵呵，既然悠都這麽‘溫柔’了，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麽。”藍均麟慢慢地起來，扶起舒羽悠撣了撣她身上的灰塵。

舒羽悠眯眼看着藍均麟，挑眉道：“你剛才不會是故意的吧？”怪在她剛才太想到沒發現藍均麟在“夢中”維持睡姿許久了，這是有意識的人能做的姿勢。

“……你說呢？”藍均麟撇撇嘴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攬過舒羽悠：“乖，我們可以一起看電視了。”

舒羽悠腹诽：最好停電！

很多人有這麽一個心得：好的不靈壞的靈。舒羽悠在這個時候深有同感，因為在她腹诽完之後電真的停了。

藍均麟黑下臉，湊到舒羽悠耳邊吹暖風：“停電了，你好像是在意料之中。剛才是不是在‘許願’？”

舒羽悠臉上不知是羞澀或是心虛，再一次紅通通，她幹笑一聲拉開距離道：“要許願也是你這個壽星……”

“我許願藍均麟能和舒羽悠在一起。”藍均麟截斷舒羽悠的話，幽幽地說出口。

舒羽悠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笑容很燦爛，像沖破大雨的陽光，帶着掙紮後的疲憊悲傷和明朗：“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願望。”

“……”舒羽悠悶悶地低下頭數着手指頭。

“悠……”藍均麟輕輕地擁着舒羽悠，輕輕地說着話：“這個願望的時限是‘一生’，所以它實現的時間是下輩子，你……能幫我實現嗎？”

舒羽悠猛然擡起頭撞到他的下巴，清澈的眼眸如今已是波濤洶湧，她抿了抿嘴笑道：“那記得還有今天也是我幫你實現的部分心願。”

她答應了。

藍均麟不知所措地笑着，任由舒羽悠從懷裏爬出來，淺綠色的眼眸潋滟動人。

舒羽悠走到窗戶前，聽聲音安靜了不少，雨該是停了。

推開窗，閉上眼睛深深地吸氣：“哇……泥土青草香的味道真舒服！”睜開眼向藍均麟招手：“……你快來試看看。”

他們之間的問題并不存在在這個特殊的禮物時間裏，這是舒羽悠與藍均麟最想達到的共識，只是會偶爾地想起那些人那些事。

藍均麟只笑着走帶她身邊模仿她剛才的動作，果真有一種奇妙的舒适感從口腔滲入胃腔直達心口。“真好……”每次和她在一起總有意外的收獲。

“啊！你看！有彩虹！”舒羽悠雀躍地指着天邊處的一架弧形虹橋，右手條件反射地伸向口袋欲拿手機拍下來，伸到半路縮了回去。她笑着用左右手的兩根拇指和食指搭成長方框，放在視線處，眯起眼睛：“啪！我把它拍在心裏了。”

藍均麟溫柔地笑着把她散在額邊的長發撸在耳後，惜字如金地道了聲“恭喜”便沉默了。

“看我幹嗎？看彩虹啊……有沒有發現什麽？”舒羽悠寧願他動容地抱着自己也不希望他總是內疚于那丢失的手機，于是她的語氣顯得粗魯些。

“很美。”藍均麟仔細地看了一遍，吐出兩個字。

“如果它能倒挂着就是天空的微笑了。”舒羽悠朝天抛了白眼，擠出笑容解說自己的新發現：“這是突破很多風雨綻放出來的，正如那些在困境中走出來的人。”

“但是微笑會消失。”藍均麟只在心裏默默地回答，他沒有對舒羽悠說什麽。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記住今天的每時每刻，不想輕易地入睡就是想感受到她那溫熱的氣息，有她在的日子是充實快樂的，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的，他不得不做一些犧牲。

感到自己制造的氣氛有點冷，藍均麟推開其它窗戶，把已經從烏雲裏露臉的陽光招進來，明亮了一室的春光。

藍均麟像是開窗開上瘾，連門也打開，朝舒羽悠伸出手：“我們散步去超市準備晚餐的食料吧……”

舒羽悠毫不猶豫地握住他的手，溫柔地笑着：“好。”即使這是需要散步兩個小時的路，她也要和他一起走。

兩個人十指交握，慢慢地走在街道上，涼爽的夏風拂過他們年輕而朝氣的臉，恬靜得像一幅美圖，引得路人頻頻觀看。

藍均麟擡起頭看向天邊，那裏的彩虹已經消失在下一次的雨後。那近了又遠了的風景，他們遲早得體驗到，正因為知道會失去，所以才分外地想去珍惜。

“嗨，這對情侶要去哪裏？”

一句飽含調侃的清朗叫聲打斷了藍均麟的思路。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某悠承認自己實在拖沓了……哎哎，打包票，下一章會大幅度進展情節的~所以這兩章主要是給支持藍均麟和舒羽悠的讀者看的~嘿嘿，我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