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喜歡自己扛苦的人

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小小的思緒，“咚咚”的如同她那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遠越揚微訝，擔憂地看向懷中的人，兩手搓着她的手，溫聲道：“手怎麽變那麽冰涼？”

小小依依不舍地從他懷中站起來，在他的手心慢慢寫字：“我還有事情要出去一會兒了。”

“……嗯。”遠越揚愣了一下，随和地點頭微笑：“早點回來。”

小小鄭重地點頭，鼓起勇氣轉身走向門口處打開門，不管來人是誰，她只管低頭微笑示意和他擦肩而過。

由思南蹙眉看着她那幾乎倉皇而逃的背影，思索着看向遠越揚，疑惑地沉吟：“小……”

話卻被遠越揚無情打斷，“你來這裏幹什麽？”他不再是剛才那個對小小溫柔如水的人，換上了一幅冰冷的表情面對眼前這個人，這個和他一起長大的人。

由思南早就了解遠越揚的病情，他微嘆了一口氣，徑自走到遠越揚床前，擡起手中的筆和紙揮舞着字跡：我只想來看看你。

遠越揚淡漠地瞅了瞅那熟悉的字跡，涼薄地笑着：“那現在你覺得如何？”

你過得不好。

那觸及字跡的眼睛閃過一絲情緒，遠越揚冷漠地看着由思南：“你高興嗎？因為我這個奪取你父母的人又殘廢了。”

由思南激動地抓着遠越揚的肩膀，示意他別再說話，手指微顫地繼續寫字：

你沒必要用這種方法來趕走所有關心你的人。

遠越揚反握着由思南的手，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一字一頓道：“以前的遠越揚已經死了，他不姓‘遠’，他……根本不應該存在。而你，根本沒必要同情我。”

由思南沉痛着臉，他邊嘆着氣邊慢慢地寫着：

爸爸媽媽都很想你，他們只想讓你活得開心幸福。他們……都沒錯，錯的是命運。你一直是我朋友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少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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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還沒寫完，那張紙就被遠越揚搶過去撕碎了。

遠越揚閉上眼睛，冷然笑着把手中的碎紙往上一抛，那白色帶着片片真心的碎紙飄在他們兩人之間，墜的不知是誰的心，落的是誰的傷。

由思南彎腰撿起一張較大張的紙片，挺直胸膛，凄然地笑着看向已經閉眼的遠越揚，嘴巴一直不停地講着，手上的筆不停地寫着：

“越，不管你遇到什麽，不管你變得怎樣，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是我尊敬的少爺。”

“我等你能夠重新接受我，還有爸媽，等你能夠卸下那些僞裝……”

“小舒是個很好的女孩，你，千萬不要去傷害她。要好好珍惜她。”

“不管你走得多遠，只要回頭看，就會看到我們一直在原地等你。”

這一行行的小字擠在一張小紙片上，靜靜地躺在遠越揚的手邊，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

由思南已經離開許久了，遠越揚才慢慢地睜開眼睛，他默默地拿起那張紙片，留戀似地看着字跡，憂傷地嘆了一口氣，把紙片深深地揉進手心裏。

“阿南，對不起。我……已經傷害到你們了，已經……傷害到她了。”

小小一直躲在角落處遠遠看着病房門口的動靜，由思南離開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近病房，靠着牆壁慢慢地蹲下身無助地抱着雙腿，她緊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屬于自己的怯懦倒影。

“為什麽寧老大會臨時撤掉計劃？我好不容易沉溺其中了。是我入戲太快了嗎？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能隐瞞多久？”

稀疏的行人狐疑地看着蹲成一團的人，只是愣了一下，然後假裝沒看到地經過。這樣的情緒，在醫院裏時有發生，這是一種絕望的恐懼。

漸漸的，她那小小的手掌緊緊握着。

“小舒，舒羽悠，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她的目光倏然晦暗難明。

由思南滿懷心事準備去找舒羽悠問清楚一些事情，當他來到舒羽悠外婆病房前，愣了一下，忙扯起僵硬的嘴角，笑道：“好巧。”

杵在門口傾聽裏面動靜的人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保溫瓶差點失手摔了。

由思南連忙接住保溫瓶，看了看她的表情，輕聲道：“這樣偷聽可不行。”

汪纭兩只手不曉得往哪裏擺，她不安地看着地板，“學……學長早上好。”

“快中午了，”由思南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一眼就足以讓她的臉蛋紅雲密布了，他清咳了一聲，轉移注意力看向門板：“裏面有什麽……”

“噓……”汪纭專注地貼近門板，陶醉似地閉上眼睛，喃喃道：“是小舒外婆在唱歌……每次小舒身心累到極點的時候，總會聽聽外婆唱的歌，她說這樣就像回到了童年，那時候可比現在更有活力呢……”帶着回憶的話有着柔柔的歡悅，一句句的讓由思南情不自禁地揚起輕松的嘴角：汪纭是舒羽悠真心入心的姐妹朋友。

說到這裏，汪纭把視線挪到由思南身上，擔憂情緒顯露于話音：“小舒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累了……是不是……”

“越回來了。”由思南立即解答汪纭的疑惑，一想到擦肩而過的人似乎是小小，他的思緒更加混亂：“據我對越的了解，他比夏瑾韻更喜歡小舒，可是，我卻在越的病房裏看到一個不是小舒的女人。”

他不敢篤定是小小，不能輕易說出來。畢竟小小和舒羽悠是好朋友，汪纭也必然是真心對待小小的，如果這一次小小背叛舒羽悠，将會讓很多人傷心。

想着，由思南一臉深沉地看着汪纭，汪纭自顧着思索渾然不覺他眼中的複雜情緒：“你覺得會是你家遠越揚傷害我家小舒嗎？”

由思南被汪纭這罕見口吻的話語驚到了，她在他面前一直是羞澀女生呢。他那帶着笑意的眼眸像一陣明媚陽光再一次讓汪纭低下了頭。

“我希望不是這樣的，但在沒和小舒問清楚之前，我不敢判定。”

而當他還沒問清楚舒羽悠的時候，就能判定一些事情了。

蒼老的聲音輕聲唱着《月亮船》的歌謠，一遍一遍的像是沒有終點，直到那蒼老的聲音帶着微微的喘息聲，舒羽悠那長長的睫毛撲扇開，她睜着清亮的眼眸，帶着溫柔的笑容，“外婆，謝謝您。”話畢，小心翼翼地從外婆懷裏起身，看向已經打開門進來的兩個人，眼中蘊着滿意的神色。

汪纭別扭地接過由思南的保溫瓶放在桌子上，問候過外婆就向舒羽悠解釋顧屏敏從早上逛街逛到現在還沒回來，碰巧在門口遇到了由思南學長。

舒羽悠不作表态，只是一直微笑着對一臉疲态的外婆道：“外婆，您先喝下粥，待會兒還要吃藥。”

汪纭見狀迅速拿起湯匙打開瓶子，湊到外婆跟前，對舒羽悠溫聲道：“看你挺累的，回去午休吧，這裏我來照顧外婆就成……快去，不然又要讓外婆擔心了。”

舒羽悠無奈，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外婆，話音卻是對準身旁站着的由思南：“你……有話要跟我說吧。”

“恩……”由思南話音一落，徑自向老人和汪纭告辭便拉着舒羽悠離開。

兩個人一路無話，由思南一心只想走出這個令人窒息的醫院，舒羽悠只是看着由思南那緊繃的側臉沉默。

在醫院附近的小公園處，花香四溢，綠草盎然，小板凳上坐着兩個年輕如畫的人，他們的頭頂上綴着柳樹枝條，一下一下的拂亂了他們的表情和話音。

“在越身邊的那個人是……小小？”由思南沉吟了許久終是直接問出口。

舒羽悠目光沉靜地看着遠處的綠意，幽幽道：“是的。”

由思南等了很久只有這兩個字的答案，他斂起濃眉抓着舒羽悠的肩膀扳回她的視線，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捕捉不到任何訊息：“你既然已經見過越了，為什麽還會那麽傷心？和小小有關？你們之間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好嗎？”一句句問話到最後一個隐含着哀求。

舒羽悠抿嘴扯起一個笑容，一眼不眨地看着由思南：“謝謝鱿魚，我們之間真的沒發生什麽事，只是……越并不喜歡我。”說着，落寞地垂下眼簾。

“看着我！”由思南捧着她的臉，微微愠怒道：“你還要自己扛嗎？你們都一樣，總是有苦自己吞，難道不能想想身邊還有關心你們的人嗎？！”

舒羽悠淡笑着看向由思南，一臉深意：“鱿魚，你應該有懷疑一些什麽的。有一些真相太殘忍，是不能一下子就知道的。我只想，你能慢慢明白，我的隐瞞是有苦衷的，能……不能別管這件事情？”

“你……”由思南沙啞地低喃着：“不怕會很累嗎？不怕你等了三個月的越離開你嗎？不怕嗎？”

“我怕。”舒羽悠平聲回答，瞳孔幽深：“但我不得不這麽做。所以，”她認真地看着由思南，鄭重道：“求求你，別去找小小也別問越。”

終于看到由思南點了頭，舒羽悠松了一口氣，下一刻便發現兩個人的距離太近，近得暧昧的氣息彌漫在臉龐。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忙站起身，“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由思南停留在剛才那個溫熱氣息中，聽到她要走的聲音，不經思考的，迅速沖到舒羽悠的面前，緊緊地抱着她，悶聲道：“一定要讓自己快樂幸福。”

舒羽悠全身緊繃，她反射性地朝四周看去，沒發現有熟悉的人暗暗松懈下來，安慰地握着由思南的手：“一定，你也是，纭也是……”

由思南愣了一下，慢慢地松開自己的手，手足無措，一臉愧疚：“對不起，我……”

“沒事，謝謝鱿魚友愛的擁抱。”舒羽悠眯着眼睛笑得燦爛，眩得由思南茫然地笑起來。

也好，他沒脫口而出藏在心裏的話就被她心神領會地打回去了。

也罷，他的秘密只能永遠是屬于自己的秘密。

告別由思南，舒羽悠一個人默默地走到醫院門口處，她擡起頭看向有遠越揚的樓層，一下子被耀眼的陽光刺疼了眼。她揉了揉發紅的眼，苦笑着埋怨太陽太大，然後準備回去翻找那些東西，那些證明她和他回憶的東西，然後……

“看來最近要經常向老板請假了……”她嘀咕着慢慢離開醫院。

就在舒羽悠離開醫院的同時，藍均麟也離開美發店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

每個從他身旁經過的人都用驚豔和訝異的目光掃視他，而他毫不在乎，嘴角一直挂着慣常的笑意。

突然，一個人擋到面前，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藍均麟懶懶地擡起眼簾，綠色瞳孔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揚起大大的笑容狀似輕松道：“嗨，右淩，好久不見了。”

藍右淩看着他靜靜地笑，不停地笑，然後慢慢地吐出了一句帶着危險信號的話：“我等你很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哎，一再的對自己的慢熱感慨，突然發現他們的一天就是我的一個月啊啊啊~~

咳咳，繼續奮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