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種珍惜換一種傷

舒羽悠擡起眼簾，迷蒙的視線中她看到那雙擔憂至極的眼，突然感到十分疲憊，有一瞬間她想投入他的懷抱裏，但也只是一瞬間，她就笑得疏淡地說：“早上好。”

她和他隔着一段拘謹的距離，她不肯過來，他不敢過去。

藍均麟抿了抿唇，笑着點點頭：“好。”她能回來，真好……

大夥兒歡呼了一陣子，把兩人推挪到一塊兒，再起哄道：“小舒啊！就剩你沒給均麟擁抱了，快點快點！”

舒羽悠不做一點羞态，她抿嘴笑了一下，坦然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擁着藍均麟的腰，頭靠着他的左胸膛，可以聽見那怦怦心跳加速的聲音，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投下倦怠的陰影，悶聲道：“謝謝你的懷抱……”然後不等藍均麟反應，她馬上擡起頭笑得真誠，清晰地說：“願你能找到新的工作！有空的話常來看看我們。”

那麽公式化的話語，藍均麟聽來只覺得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他揚起嘴角，撫摸着舒羽悠的頭發，溫聲道：“我已經找到新的工作了，會常來看看……你們的。”

“恩！”舒羽悠迅速離開他的懷抱，走到桌子前面拿起一罐啤酒對着藍均麟敬了一下：“那我應該也是最後一個敬你酒的吧，怎麽罰随你們說。這酒我先喝。”

藍均麟還沒來得及阻止她，那一罐酒就被她一口含着迅速喝完了，他的臉色晦澀難明：“你……”

舒羽悠睜着清亮的眼看着藍均麟，搖了搖空酒瓶，俏皮地眯起眼：“其實我酒量很好的，把你們都騙過去了吧？”

“看不出來啊！那不如就罰你再喝三瓶酒！”

“恩恩！看看小舒是不是在吹牛！喝吧喝吧～～”

店員們紛紛舉着酒杯往舒羽悠這邊擠，只有季景昊夫婦和藍均麟沉默一旁。

舒羽悠瞥了一眼那三個人，若無其事地笑着接過酒杯，大咧咧道：“那看着瞧。”說罷，仰頭把酒當水喝了。

“好好！厲害！再來一杯！”難得看到平時羔羊小舒能有這麽豪邁的時候，同事們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于是敬酒的吆喝的不亦樂乎。

藍均麟捏緊拳頭，立刻從舒羽悠的手裏搶過酒杯一口灌下去，不知怎麽的，只有３°的酒居然能嗆到他，還有苦苦的味道。

他鐵着臉看着舒羽悠，她已經呈半醉狀态，用一雙迷離的眼睛看着他不停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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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罰完呢……”說着，舒羽悠試圖掙脫開藍均麟的鉗制轉過身去和同事們繼續拼酒。

藍均麟的綠眸如幽潭，深深地把她的身影陷進潭裏。

舒羽悠眯起眼睛看向藍均麟，沉聲道：“放開我……我只喝三杯，行嗎？”

“……”藍均麟第一次看到她用那種低聲下氣的姿态面對自己，心痛得無以複加。

舒羽悠果然只喝了三杯，她對着同事們笑稱自己是“三杯不醉”。然後鎮定地詢問季景昊：“我能不能請假一天？”

“可以啊！”季景昊迫不及待地回答，偷偷朝藍均麟擠擠眼，示意他把失常的舒羽悠扶回家。

藍均麟果然照做了，只是被舒羽悠拒絕了，她生疏地推開他的手，笑道：“主角不能輕易離開，我先走了……藍均麟，”她深深地看着他，面帶歉意：“對不起，再見。”

藍均麟看着她背對着自己頭也不回地走遠，突然急跨幾步沖到舒羽悠的面前，猛然抱住她，“你會支持我的新工作嗎？”

“會危害他人利益、社會安定嗎？”

“不會。”藍均麟如珍寶地抱着她，苦笑着回答。

“那就去做吧。”舒羽悠溫婉一笑。

“恩，我會做得很好的……”

舒羽悠不問他是什麽新工作，他也不會告訴她。

藍均麟深情地目送舒羽悠走遠直至消失，他才感激地對大家道別：“很謝謝你們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和關心，我得走了。”

季景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咬耳朵：“不等他了？”

“他想見我的話，自然會找到我，”藍均麟挑起眉，意味深長地看着季景昊：“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季景昊幹笑一聲，被看穿的感覺還真不爽，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拍死在沙灘上”，藍均麟的敏銳洞察力超出他的想象。他鄭重其事地對藍均麟交代臨走時的話：

“如果你能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什麽，就不會這麽痛苦了。抓住自己需要珍惜的，不要讓自己後悔。”

藍均麟愣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便提着行李走出食今居了。他回過頭看着那熟悉的招牌以及站在招牌下面目送自己的那些熟悉的人，眼睛一片濕潤，他自诩自己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但如今的心卻變軟了。

他朝他們揮了揮手，便挺直腰杆繼續往前走。

他仰頭看着高樓林立，只覺自己的渺小。放眼望去，人流車流如梭，縱橫交替的柏油路通向了各個地方，他要去何方？沒有人知道，因為他沒有定所的家。

走着走着，他提着行李停在一家美發店處，那一頭黑發在陽光下熠熠閃着亮光，完美的唇線揚起一個久違的弧度，如同初時到中國的弧度。

“悠，你應該回到醫院了吧……不管怎樣，我很謝謝你能給我送別，以後……就這樣吧。”他的笑容不變，只是平添了幾許的哀愁。

對着空氣說完了這句話，他信步跨進店裏，渾然不覺得身後有人在偷偷地看着自己，那漂亮的眼眸在樹影的投射下彌漫着滿滿的陰霾。

此時，疾步走在醫院樓道上的舒羽悠因喝了些酒頭有點疼，連同心也跟着痛了，她現在只想跑到那間熟悉的病房，鑽到外婆的懷抱裏療傷。

而就在她終于到達病房的時候，守在門口的人登時站起來，清澈目光中銜着濃濃的哀求，那人和她有着五六分的相似，曾經她們還調侃着以後誰當了明星正好可以自己去模仿明星臉，肯定會一起紅。曾經，她會親密地喚那人“小小”然後挽着手一起逛街……

但現在，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看那人的臉了，她低下頭看着光潔的地板認真聞着來蘇水的味道，微啞着嗓音道：“請讓開。”

“小舒……給我一點時間和你談談好嗎？”小小抓着舒羽悠的手，哽咽着聲音懇求道：“以後我……我絕對不會再來煩你了。”

舒羽悠猛然擡起眼簾，暗嘆自己的心軟：“那好吧，我們換地方談。”

醫院的樓頂天臺處，天空是湛藍無雲的，空空的看不到一點雜色，在舒羽悠看來這天是藍得如同虛像，給人以希望的錯覺。

小小暗捏着口袋處的手機，猶豫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看着舒羽悠，扯起凄涼的笑容幽幽道：“我一直很羨慕你，你的身邊有疼愛你的親人，有一直對你忠誠的朋友，還有一個守護着你的追求者，羨慕到極點的時候，我自卑了，甚至嫉妒了。”

頓了一下，她那清澈的目光中閃過哀恸的神色：“我就在想，為什麽同樣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人、為什麽這樣相似的人會有截然相反的命運？我的父母抛棄我，我在孤兒院受着別人的欺負長大，我沒有朋友，也沒有一個可以讓我感受到溫暖的懷抱，我經常想着從樓頂上做一次暢快的飛躍能不能飛到天堂感受那些遙不可及的幸福。但是，我還是沒勇氣去夠到那樣的幸福。”

舒羽悠靜靜地聽着，然後發現她的目光漸漸彌漫着一股決絕：“我不會讓別人用那種憐憫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所以我努力地小心翼翼地活着，我不讓別人傷害自己，我努力地用冷漠拒絕別人的傷害，即使被人利用我也心甘情願，因為我相信我會一直笑到最後……”說着說着，她的視線慢慢模糊，“我承認我利用你的信任竊取了你的秘密，我是一個壞蛋，我對不起你；我也承認我貪戀他的目光他的懷抱，我承認自己的自私，即使那不屬于我，我也不舍得輕易放手。漸漸的……我發現連自己也丢了，我對不起你們。”

舒羽悠閉上眼睛，沉痛說道：“你應該知道，這三個字是最傷人傷己的。”

“是，我傷害了你以後也會傷害到他，但那是以後的事，我只想着現在能得到多少他給我的幸福。”小小倔強地揚起下巴，清秀的線條暈染着頹然的氣息：“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來對我的照顧，我很愧疚辜負你的希望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但是……我還是想用自己僅存的自尊求你，求你不要拆穿我，給我和他在一起的一點時間……”

十五分鐘後，舒羽悠神情恍恍惚惚地走進外婆的病房裏，輕聲叫着：“外婆我又來了。”然後顧自鑽到外婆的被子裏面，抱着外婆閉眼睡覺。

“你怎麽……”又回來了？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外孫女閉上眼睛，手卻還默默地抓着自己的手，睡覺是假的，滿臉的疲憊倒是真的，這樣想着，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一下一下地拍着外孫女的背，就像以前給小時候的孫女催眠一樣，“孩子，累了要記得休息，別硬撐啊……”那虛弱的老人說着虛弱的話，卻有着強大的力量讓舒羽悠那緊繃的神經漸漸松弛下來。

漸漸的，淚水無聲地順着舒羽悠的臉龐慢慢地滑落下來，一連把老人的心也潤濕了。老人那精湛的目光移到床邊桌子旁的藥瓶上，漸漸的，蒙上了一層複雜的情緒。

“看來，那個決定要拖一段時間了。”

深深的嘆息聲夾雜着寵溺和無奈，她輕輕撫摸着孫女的頭發，輕輕地唱起了搖籃曲，一遍一遍的，蕩滌着舒羽悠那顆疲憊的心。

小小神魂落魄地走到遠越揚的病房處，一觸及那人的目光，她的神色頓時變得柔和。

“呵呵，看你挺疲憊的，應該又去忙我的事了吧？”

遠越揚探究式的眼神盯得小小暗愧地垂下頭，她佯裝在倒開水，微微點了點頭。她沒有騙他，的确是在忙他的事，是他不會原諒自己的事。

小小正在“認真”地倒開水，渾然不覺得開水已經從杯子裏溢出來了，就快要滴到腳上了，遠越揚及時拽了小小一下，柔和的目光綴着濃濃的關切，微微責道：“果然沒有聽我的話注意休息，罰你……在我懷裏休息吧！”

小小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遠越揚抱着了，那溫暖而充滿愛意的懷抱把她的心也裹得嚴嚴實實的，她的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衣服，仿佛怕一松手，這樣的幸福就消失了……

遠越揚收緊自己的懷抱，苦笑道：“我失明的時候很想看到小舒的樣子，而現在卻很想聽到小舒你的聲音，總是要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呢……”

小小把臉小心翼翼地貼着他的胸口處，隔着一層衣服聽着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貪戀地笑了。邊在遠越揚的手心裏寫“現在珍惜還來得及”，邊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她篤定遠越揚聽不到的話：

“你是我向舒羽悠求來、讨來的，我會很珍惜你……”

作者有話要說：  (*^__^*) 嘻嘻……滿意了~~進軍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