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父親的心難了的情

高蔚慶幸自己曾經在醫院裏實習過一段時間的護士，能及時對昏迷中的藍均麟進行相應的急救措施。她有條不紊地忙着，手心裏的汗卻一個勁地冒出來，心想，千萬不要是失血性休克，不要……

但是，她的判斷是正确的，救護人員擡着擔架趕來，醫生粗略判定是“失血性休克”。

這無疑是一顆重型炸彈投在他們的頭上。顧屏敏暈倒在汪纭的懷裏，由思南緊抿着唇一言不發，蘇格夫婦扶着大驚失色的老人，心下惶然。而舒羽悠一手握着遠越揚的手，另一只手捏得死緊，臉色慘白。

寧老大匆忙擡頭看到了舒羽悠，馬上明白了訂婚宴上從頭到尾都是騙局，被騙的羞恥心已經被極度的恐慌覆蓋住，他只有一個念頭：他的兒子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醫院內，光潔地板上腳步淩亂，一步步踩踏在病人的生死線上，撼動的更是至親之人的心。

“對不起，血庫裏病人的血型供應不足……”

醫生話音一落，馬上傳來一聲嘶吼：“快！抽幹我的血！救活我兒子！！不然要你們好看！”行走江湖二十年，寧老大已經習慣了命令，但對方是看遍傷患者情況顯得無動于衷的醫生，一種靈魂深處的無助感深深地勒着他的心。他扯着袖子不住地喊着直到最後筋疲力盡的哽咽。

整個氣氛凝重異常，只聽得到那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很多人都去驗血，舒羽悠和遠越揚最先回來。看到的卻是一位害怕失去兒子的可憐父親癱在手術室門外。

舒羽悠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平靜地撫慰道：“伯父，我們這裏有很多人，大家都在驗血了，待會兒就……”話還未說完，身子卻被沉痛不已的人狠狠地推倒在地。

遠越揚雙手握着，遲遲不敢去扶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不緊不慢地爬起來繼續蹲在寧老大的身邊。

“你走吧……我怕你了，從今以後再也不逼你們了。”寧老大喘着粗氣，話語中帶了自責和憤懑情緒。

因為手心擦破皮握成拳更加刺疼，舒羽悠吸了一口冷氣，鼓起勇氣道，“伯父，他會沒事的！請您相信他。”

單薄的身子湧現出來的是一股奇跡般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脆生生的話音銜着篤定。寧老大愣愣地望進那雙清澈的眼眸，恍然覺得她說的都是對的。

眼看着其他人快來了，寧老大已經恢複常色對舒羽悠苦笑道，“我沒力氣了，麻煩扶我起來。”

驗血結果很快出來，顧屏敏、高蔚、由思南、寧老大的血型都吻合，供血足夠。

接下來就看手術室內，醫生與病人的角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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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沙漏一滴滴地淌過，一切都在等待的煎熬中變得無以複加的緩慢。

舒羽悠一直陪着寧老大守在門外，好像過了四個小時、十個小時、十二個小時……玻璃窗外的光線變長變短，時光越長就越殘酷，好像藍均麟在裏面艱苦地奮鬥了許久許久。

是夜，窗外的天空看不到一丁點的星光和月亮，又黑又冷，一直不肯暗下來的紅色指示燈冷冰冰地注視着坐在長椅上的兩個人。

舒羽悠的身上披着遠越揚給的毯子，靠在椅背上睜着眼睛發呆，萦繞滿身的憂傷。

寧老大擡起頭看到身旁的人，無奈地嘆氣道：“對不起。”

舒羽悠遲鈍地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該要挾你做一些你不喜歡做的事……”寧老大無力地垂下頭，兩只手也是垂着的，像一個誠心誠意的忏悔者，“對不起……”

“我很感謝您，他也會很感激您的，若不是您，我和他也不會在這三個月來經歷那麽多難忘的事情，說真的，我并不讨厭做這些事甚至于最後的喜歡。雖然是霸道了些……”舒羽悠淡淡地笑着，微微揚起的嘴角以及那淺淺的梨渦都如此生動美麗。溫暖的話語沖散了黑夜的寒冷。她拿起身邊的備好的毛毯披在寧老大身上，靜靜地笑着。

寧老大沉默地看着她，頓覺得眼眶發熱，清咳了一聲道：“丫頭，我肩膀借你睡一覺吧，等我兒子奮鬥成功了再叫醒你。哦！還有……記得幫我跟老夫人說一聲，寧宇向她賠罪了……”

“嗯。”舒羽悠輕輕地靠在寧老大的肩膀上，閉着眼睛假寐。

月華流瀉在地，微風灑過，寒冷的間隔隙已經被溫暖填滿。

黎明終于到來，一束溫暖而明亮的光芒投射在手術室外的指示燈上。紅色的燈終于變暗。

“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休息幾個小時就能夠蘇醒。”白大褂醫生摘下口罩，面露笑意道。

到處是釋懷的松氣聲。舒羽悠扶着寧老大，兩個人相視笑了許久。

藍均麟被送至普通病房休息。

因着探視的人不能過多，由思南、汪纭和顧屏敏不約而同借故先離開了。只有遠越揚一直在不遠處看着舒羽悠……

舒羽悠靜靜地笑着看慈父般的笑容綻放在寧老大臉上，低聲道：“伯父，我得回去看外婆……”

話還沒說完，守在藍均麟身邊的高蔚瞪大眼睛，怒道：“難道你不應該守在他身邊、跟他說話嗎？他全是為了你！”

舒羽悠渾身戰栗了一下，卻是波瀾不驚地揚起嘴角，話未出口，寧老大發話了。

“丫頭，你一整晚沒睡，別顧着看外婆忘記了休息。”

“謝謝，我回頭再來看他。”舒羽悠感激地看向寧老大，然後轉身離去，整個過程都沒看昏睡中的藍均麟。

高蔚憤憤不平道：“不帶這樣的！還真是狠心……”話說到最後慢慢消音，她讪笑着低下頭整理藍均麟的被子。

寧老大銜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卻是追随舒羽悠，她走向一直在等她的遠越揚面前，然後兩個人并肩離開。暗嘆了一口氣才複又看向對面的高蔚，眼神銳利，“我們的賬還沒算呢，高侄女。”

她能頗有底氣地解釋，是藍均麟騙她說槍是假的吧？但看着寧老大陰沉着的臉，她心下莫名慌張，曲着腰求助似地看向藍均麟，災星……救星？！

一路無話，遠越揚偷瞥了舒羽悠幾眼，欲言又止。

從沉思中抽離出來，舒羽悠第一句話便是：“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尾音是十足的嘆息，“沒必要……”

遠越揚停下腳步，驀地扳過舒羽悠的身子，慎重而歉然道：“對不起，我沒有能力救出你外婆。”藍均麟幫了一個大忙，一個他遠越揚永遠無法辦到的大忙，一種深自心底的自卑吞噬着他的每一個神經末梢，然後愈加害怕會失去舒羽悠。

舒羽悠深深地望進他那沉痛的眼底，心裏莫名一疼，同樣慎重地看向遠越揚，輕聲道：“越，你相信我嗎？你會一直像剛才那樣一直等着我嗎？”

一瞬間，萬物寧靜，遠越揚清晰地感受到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我相信你。我會一直等着你。”篤定得不能再篤定的回答。

這一次換他守着她。不管她走得多遠，只要相信她會回來就夠了。

舒羽悠淡笑着牽住他的手，邊走邊嘀咕：“比我還更容易發呆，都快撞到路人了。”下一刻，她卻倏然跑向剛才擦肩而過的白大褂醫生，脆生生道：“方醫生您好。”

一見到面前這兩位熟悉的年輕人，方醫生眼中只是掠過一絲驚疑然後鎮定下來，平聲道：“舒小姐、遠少爺找我有什麽事？”

“剛才，在聽您同事說明藍均麟情況的時候，您好像有話要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很關心他的準确情況。”

方醫生失笑，撫了撫眉毛，看着過道上只有他和他們才慢慢開口：“手術過程中……”

舒羽悠愣愣地聽着，仿佛是左耳進右耳出，擔憂失眠一夜導致的困乏虛弱席卷而來，在遠越揚的扶持下才恍恍惚惚地走出醫院。

蒼白的臉映着明耀的陽光終于顯出幾分血色，她突然笑了，說不清的凄涼：“其實……這樣也好。”

遠越揚突然擁緊她，輕輕的，道：“等他醒來……”然後，證明誰輸誰贏。

為了等到藍均麟的好消息，外婆還是呆在女兒女婿暫住的地方，方便及時去探望他。只是現在……

她半躺在床上，一臉蒼老憔悴，目光炯亮地看着舒羽悠，“悠兒，均麟醒了之後，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最肯定的答複？”

舒羽悠驀地擡起頭看向病榻中的老人，驚訝之餘黯然神傷。原來外婆之所以單獨見她，就是為了談這個問題。她之前的态度一直都不明顯嗎？問自己也問外婆：“外婆，您……看得到我的心嗎？”

老人輕輕地撫摸懷中人的頭發，低聲呢喃道：“孩子，你要為自己自私一次……就像外婆，不想繼續呆在醫院，只想回家度過最後的屬于自己的日子。”停了一下，微喘着氣，語重心長道：“悠兒啊……他們都是好孩子，但必須只有一個适合你。外婆啊！開始懷疑你的決定才問你那個問題的。”

“……”舒羽悠埋在老人懷裏，假裝睡覺不吭聲。

而這個問題，直到她見到蘇醒後的藍均麟，才真正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１８個小時又三十二分鐘後，藍均麟悠悠轉醒，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舒羽悠。

這是寧老大安排的見面，只有她守在他身邊。

舒羽悠不敢看他那雙睜開的眼，按捺着激動的神色，埋頭撥打電話準備通知寧老大。不料，還沒按撥出鍵，一只蒼白的手就抓住了她那握着手機的小手，微屈的指關節顯出突兀的白。

她猛然擡起頭撞上一雙深得吓人的綠眸，心下微顫，張了張口還是喊不出話，一股陌生氣息讓她有種悲傷的窒息感。這樣的他……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太過冷漠。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冷冷的眼中沒有任何一絲溫情，沙啞着用力道：“你……是……誰？”

已是意料當中的問題，她還是覺得心裏很疼很疼。嘴唇抿得死緊的她發現，自己并不能接受這樣的局面。

只有一瞬間的失神，她恢複鎮定，另一只手拿起手機，不在乎那只被他鉗制着的手有多疼，只是微笑道：“我叫小舒，是來照顧你的朋友。”

藍均麟驚訝地看着她，只覺得眼前的女孩故作疏離，連忙收回手，啞聲道：“對不起，麻煩你通知我家人，我記不得他們了。”說着說着，疲憊的他慢慢地墜入夢鄉，那些繁複的夢境跟着第一眼看到的女孩攪得自己頭痛欲裂。

“你叫藍均麟，有一個很疼你的爸爸還有一個很愛你的女朋友……你為了女朋友受了很重的傷，他們都很擔心你，所以現在我準備打電話通知這個好消息。”舒羽悠說完才發現他已經睡着了，輕嘆一聲，蓋好他的被子，輕手輕腳地離開。

這個理由，她很自豪能如此波瀾不驚地說出來，可他沒聽，挫敗以及失落一陣陣翻滾而來。走到門口，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迷離。

藍均麟，你把回憶丢了。你的心，終于自由了。可是我呢？似乎有點不甘心呢……

她自嘲一笑，輕輕關上門，猶如關上一道沉重的出口。被堵了的人，只剩她。

“你叫藍均麟，是我寧宇的兒子，這位是高蔚高小姐，你的朋友，還有這位……”寧老大興沖沖地準備介紹舒羽悠，還沒說完，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均麟你……”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最近又開始卡殼了……白天繼續奮鬥……

2011年最新的更新==……最近被作業壓榨了好多時間，終于憋了一些出來，感謝支持我的朋友~~呵呵，知道文章有人在看，我會繼續奮鬥的，不過最近準備複習，時間不是很充裕，更新一些~争取寒假之前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