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苦心尋緣蹤

雁歸來不知自己怎麽回到的縣府,只知道将懷中的人拉緊,沒有放下那顫抖的手,而懷中的冷冷的身體沒有絲毫的回應,有的只是越來越冷的溫度。嘆道人生蒼茫袅無痕,一傾數年無人曉。而今生死兩相妄,唯有孤墳話凄涼。自己懂得太晚,喪失了太多的緣分和機會,唯有這身體,現在呆在自己的身邊,久久沒有離去。但是她帶走了太多,美好的回憶加上那圍繞着他的明麗雙眸,和那溫和的氣息。他抱着阿阮的屍體,一步步的往宅子裏面踏去,阿阮的手晃晃的垂在下面,像是秋風掃着地面。老管家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自己的屋內,望着自己主子蒼白的臉,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分毫。一旁的仆婦有的低低私語,有的轉身便走,嘆着同是抱着進府,前幾日還有氣兒,而今卻去了,真是奇怪,但是看着雁歸來的臉,沒有人敢去他面前言語。那個曾經膽大的丫頭也沒有言語什麽,只是低低着頭,雖然知曉沒有人與自己争這侍妾的地位了,但是這無論怎樣也沒有辦法取代一個死去的人,她用力的擦着門廊上的柱子,一旁看不得她的丫頭笑道:‘呦,彩月姐姐,你這是幹嘛啊,人家大人不開心,那是夫人的事,你這瞎操什麽心啊!’她沒有答話,怒瞪着眼前這個平日裏自己欺負的擡不起的人。手中的錦布更加用力的蹭着,像是要把這朱紅的柱子擦掉一塊漆下來,而那笑她的丫頭,笑着掩着嘴扭扭腰,離開了她的視線。雁歸來坐于榻上,床榻上的阿阮像是睡着了一般,他輕輕地拂動着她的青絲,宛如不想打擾這熟睡的人。身邊放着一疊衣物,是從草廬帶回來的,上面還有幾件插着細線,看樣子還沒有縫制好,他想了一想,眼淚無端端的落了下來,浸濕了手上的衣物,和那帶着齒痕的顫抖的手。期間老管家來過幾次,詢問他關于阿阮的安葬之事,而他只是沉默,到後來換來了雁歸來的大怒,叫道:‘都給我出去,阿阮還沒有死,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開始的厲聲變成了低聲的嗫嚅,最後就只有沉默着擺了擺手。老管家嘆着氣,晃晃悠悠地步出了房間,留下那個傷心失意人。

傍晚的厲王府依往常一般的燈火通明,厲王沒有王妃在府,也沒有過多的家眷,顯得有些冷清的大宅,因幾個友人相聚而有了些熱鬧。老嬷嬷忙前忙後的招待着這群人,心中歡喜,想這往日冷清的王府大宅,因為這幾個年輕人而有了些溫暖,想必如果王妃在世,也會為王爺的改變而開懷的。而今日又有了些沉寂,雁歸來白着臉,無奈的望着衆人,一杯杯的将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道盡滄涼。厲王感同身受的嘆了口氣,眼睛透出窗外望着那單薄的圓月,想起那日也是這般月景,而今日之景卻沒有了當日的人來欣賞。梁慎依舊悶着一言不發,而梁言卻忍不住了,本以為會多個雁嫂來解悶,現在卻多了一個失意人,她打破了沉寂,‘喂喂喂,本女俠早知今日這般就不來了,悶死了,你們想開點好不好,雁大哥,你那夫人一定不喜知道你現在這般。’雁歸來像被戳到痛處一般,低聲說:‘是啊,她如果還在世,早已離我而去,必不會在我府上逗留片刻。’衆人皆驚,不知如何勸說一二,以解他之心結。這時梁慎卻出了聲音,‘在下聽琳琅姑娘說過,說有個神醫老人曾遠游于各地,他也許可以……’他還沒有說完,雁歸來一個箭步沖到梁慎旁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紅着眼道:‘他在哪裏,他在哪裏啊……’厲王一急,連忙抓着雁歸來的手,怕他傷了自己,也怕他傷了他的侍衛梁慎。梁慎一凜,不知這二人竟然有此反應,伸手摸了摸發痛的脖子,望着戰抖的不能冷靜的雁歸來。厲王清了清嗓子,輕聲道:‘阿慎,明日請琳琅姑娘過府一聚,商量一二。’梁慎應了一聲,剛想說什麽又憋了回去,便冷着臉繼續沉默。自是知道前些日子他與這琳琅姑娘再無交集,而今要請,有些過于強人所難,不知琳琅是否能夠答應。這時才冷靜了些的雁歸來,連連道歉,而梁慎也只是哼了一聲,沒做其他。梁言吓個半死,見剛剛的情景知曉了此地不宜久留,便起身向門口快步走去,留下三個無聲的男人,對着月亮喝着悶酒。其實王爺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希望這對月之人能過回來,也希望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門口侍奉的老嬷嬷嘆着氣,想起當日王妃說過的話,王爺也是有情之人,只不過不知如何表達罷了。而今一見,便知這真的是王妃見得透徹,也為這九泉之下的王妃感到心酸不已。搖了搖頭,移開了站在門口的身軀,向那擺着靈牌的屋子移動。老嬷嬷望着兩個靈位,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只是低聲道:‘王妃不知是否安好,今日是您和雯姑娘的祭日,不知王爺此時心中惦念的是否是您呢?老奴深感王妃恩德,但王爺如此蕭條,不知王妃在天有靈,是否看到。’

幾日之後,在縣府宿醉的雁歸來剛剛醒來,迷糊的聽到老管家說門外有一奇怪老人求見,他一驚,好生好奇,整頓衣衫向內堂走去。老者瘋瘋癫癫,邊擺弄着面前的柳條筐,邊斜着眼望着雁歸來道:‘長這麽大了,歲月不饒人啊,你娘可好?’雁歸來以為是故人,便只得拱了拱手,低聲說:‘她已仙去多日了。’老人笑了笑,雲淡風輕,‘該來的總會來,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擡眼望了望雁歸來,‘我今日要帶走一人,你必須應允。’雁歸來一驚,不知為何心中想到了躺在內室的阿阮,道:‘老人家所謂何人?’老人笑着蹲坐在椅子上,蹦了蹦,道:‘這木頭不錯,但是不太舒服,過兩日你自會知曉了,反正你也阻止不了,不是嗎?’他突然走近,用那滿是胡須的臉湊近雁歸來,雁歸來下意識的往後躲去,老人大笑不止。繼續說:‘不是你的莫要強求才好,人要惜緣,也要懂得放手。’雁歸來有些氣惱,不知道這瘋老頭想要說什麽,但是又不好發火。這時厲王走了進來,他也是閑來無事來看看雁歸來,這幾日他都沒有上堂審事,自那日後也沒有再上王府一聚,多年友人還有些擔憂。見堂上怪異老者,心中一驚,與那日琳琅姑娘所描述的神醫有着八分相似,未等他開口,老人先湊了過去,笑道:‘你都沒有放下,還求什麽,求心安嗎?’厲王大驚,不知他所謂何事。老人黑了黑臉,道:‘先弄清楚自己的選擇,再去求,才能心安。’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對雁歸來道:‘雁縣令,明日老兒我來帶人哈,就此別過。’雁歸來望了望那個消失的老者,又望了望那個臉色蒼白的厲王。輕聲問道:‘王爺,那老人甚是奇怪,說什麽你不要當真啊!不知王爺今日前來有何事?’厲王這才回神,尴尬的朝雁歸來笑笑,‘沒事,那就此別過,本王還有事,改日再來與雁兄一敘。’匆匆的出了縣衙,留下一臉疑問的雁歸來呆呆的站在內堂之中,半晌才回過神來。

第二日,雁歸來照例去了正堂審事,由于多日沒有升堂,已經積壓了很多政務,忙到很晚才回府。他拖着有些疲憊的身子向屋內走去,誰知老管家緊張的擋住了他的去路,顫顫巍巍的說:‘老爺,不好了。夫人不見了……’他的臉一白,忘記了疲憊,快步向屋內奔去,只見空空的床榻,和那方曾經将阿阮裹得嚴實的錦被,仿佛被人遺棄了一般。老管家一路跟着,怕老爺做出什麽事情來,繼續說:‘下午十分,侍女照例來給夫人整理,卻發現夫人已經不翼而飛了,想來奇怪,夫人已去,按說不會自己走掉,也許……’雁歸來突然想起昨日那個奇怪的老人,心中一驚,癱倒在地,久久站不起來。心中不停回蕩着,‘不是你的東西,何必強求。’這句話,而再也站不起來,接受這個現實。老管家見此,趕緊來扶他,他只是揮揮手,示意老管家退去,在沒有別的話。而管家只好嘆氣走出了屋子,留下望着床榻發呆的雁歸來。他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低聲說着:‘是我強求了阿阮,還是……’久久沒有站立起來,窗外斑駁的月光撒了進來,照亮了他的半張臉,卻照不亮他的心。嘆道:自汝去後,空留餘塌,沒見餘溫。往日歷歷在目,何嘗揪心。唯今不知汝身何處,只得對月寄心,望卿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短更,為以後阿阮的轉變留些餘念,也為雁歸來的相思留下伏筆。三對傷心人,恨相逢太早,并無此心。而後知後覺,豈不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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