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時卿的親事定下了,中秋就要成親,時府開始籌備起時卿的嫁妝來了。

“卿兒命苦,兩三歲就沒了親娘,如今總算有了個好歸宿,嫁妝上一定不能虧了她。”

這是老夫人交代李氏的原話。

李氏不能反駁什麽,只能應下。

“話說起來當然輕松,一時半會兒上哪籌備厚重的嫁妝?她這麽多年表面雖不管事,但也應當知道,咱們府裏,哪裏還有多少家財?當年連你爹上下打點的錢都是宋姨娘出的,這麽多年下來,進項又不多,府中更是虧空得厲害,空殼子一般,偏生又要講究排場。”

李氏坐在榻上,岔岔不平地講道。

雪迎坐在榻下腳機上,手持美人捶輕輕替李氏捶着腿。

李氏又飲了一口茶,到底心中有氣,重重地将茶杯掼在榻幾上,“這些她明明都知道,還交代這種話,可不是故意與我為難嗎?呵!”李氏冷笑一聲,“左右敗的是他時家的家産,與我卻是沒有幹系,只是錦兒的嫁妝,她一分都別想動!”

時錦進來的時候,李氏已經冷靜了下來,正坐着沉吟對策,見女兒進來,勉強笑了笑,“錦兒來了,快過來坐。”

“母親。”時錦乖乖地行了禮,這才走過去,在李氏身旁坐下。

“我聽說大姐姐的親事定下了?”

李氏微微點頭,“姚家後天便要來下聘了。”

時錦心裏一嘆,想起那次在假山看到的一幕來,便道:“那我一會兒去看看大姐姐。”

李氏不置可否,說起餘家的事來。

“餘家那邊,曹夫人說餘夫人看着像還滿意這門親事,只是你大姐姐才下了聘禮,不好這麽快就定下來,若是餘夫人請了媒人來,說不得要商量過兩個月再定下,不然好像我們時家多想嫁女兒一般。”

時錦想起那天在花園見到的人來,心裏也是很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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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比她親事的如意,時卿更顯得悲慘,叫時錦也難以高興起來。

出來李氏院子,時錦便往紅蕉院去了。

時卿才剛從老夫人那回來,因為她快出嫁了,老夫人多少有些不舍,便叫每日她陪着多坐了一會兒。

“三妹妹來了。”

時卿笑着迎出房門來。

時錦謹慎又快速地打量了時卿一眼。只見她眉心沒了上幾回見到的苦澀,面上的笑容看着倒真真切切。就是臉色不大好,看着有些蒼白。

“大姐姐。”

時卿拉住時錦的手,往裏面走去,“三妹妹倒是好久沒來過我這了。”

時卿的親熱倒叫時錦有些摸不着頭腦,她一直和除了李氏的時家衆人都是不冷不熱的關系。

“大姐姐也是從來沒去過我那呢。”

時卿腳步一頓,“三妹妹這麽說起來,好像我還真是去的很少呢。咱們兩姐妹是太過生疏了。”

兩姐妹。

時錦對時卿的遭遇是不無愧疚的,畢竟如果不是她的設定,也許時卿的結局會好一些。

“以後我經常來陪大姐姐呀,只要大姐姐不嫌我煩。”

時卿也笑,“當然好啊,咱們姐妹能在一塊的時間也不多了。”

不知為何,時錦總感覺時卿笑容中夾雜着一絲慘然的意味。

沒多久,她就明白了。

鑼鼓喧天的嫁妝準備忽然叫了停,時府中重新安靜了下來。卻又不似以往的平靜,空氣中總感覺有幾分緊張的意味,卻沒人知道為什麽。

時府主動退了和姚家的親事,一擔擔嫁妝也從時府中搬了出去,退回了姚家。

對外時府只是稱時卿染了重病,算了命,說這幾年不宜婚嫁,不得已只能退了姚家的親事。

時錦卻想到假山那一幕,她隐約有預感,一定是時卿出了什麽事,而不是染了什麽重病。

時卿住的院子被鎖了起來,誰也不知道裏面的情況,說是染了重病,卻沒人見過請過什麽大夫。

時錦讓青禾悄悄打聽了消息,卻什麽都沒打聽到,好似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原由。

時錦不得已,只能問李氏。

一提到時卿,李氏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她染了重病,在紅蕉院養病,以後你也少去紅蕉院。”

“得了什麽病?”時錦繼續問道。

“姑娘家家的,打聽這麽多做什麽?”

李氏少有的嚴厲,似乎驗證了時錦心中的猜測,她試探地問道:“是不是大姐姐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李氏看了她兩眼,想着趁機教育教育時錦也沒什麽不好,便輕聲道:“這事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告訴別人。”

時錦連忙點頭。李氏便三言兩語,撿了重點講了。

果然就是時錦猜測的那樣,時卿和那個男子的事情敗露了。

是時卿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鬟去老夫人跟前告的密,老夫人起初還不相信,她不相信她最端莊省心的孫女會做出這種不守婦道的事,直到她們将那男子和時卿堵在了床上。

老夫人氣得當場不管不顧,命人杖責了渾身赤.裸的時卿一頓,那男子則趁亂逃走了,後來查出來,正是宋姨娘寄居在時家的侄兒,叫宋洵的。李氏說到這個名字時,冷笑了一聲,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時錦的心也跟着冷了冷。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警告了,誰若是傳出半句出去,一律亂棍打死。發生這種事,誰都知道這件事的輕重了,一概守口如瓶,這也是時錦什麽都打聽不到的原因。

時錦聽完,已是渾身冰涼,她知道,時卿這一生就這樣毀了,可是嫁到姚家去也等同毀了一生,倒叫人難以說清孰壞孰好。

時卿的事在府中沸騰了一陣,就平靜了下來,再也沒人提起她,好似從來沒有時卿這個人一般。

時錦卻時常想到她,但每次去紅蕉院,門上都是一把鐵将軍,門口早已落滿了落葉,積滿了灰,裏面也沒了人煙氣息。時錦猶豫了很久,到底沒有敲門。

也許時卿已經悄無聲息地死了,時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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