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自那日在集市中偶遇之後,祁子臻能明顯感覺到宋季啓對他的态度比之前親近許多,幾乎每日都會進宮來找他。

而宋堯旭則恰恰相反,除非了每日未時外很少還會有時間見到他。

對此祁子臻并無表示,每日本分地看貓譜曲,在宋季啓邀約時應邀,除此之外一切與往常無甚不同。

直至又過去六日後,宋季啓來到祁子臻房間,一副神神秘秘要搞事情的模樣。

祁子臻房中與房間附近都不會有下人,宋季啓卻還是為保險起見往四周環顧掃視一眼。

見他這幅模樣,祁子臻就知多半要開始預謀些什麽了。

他倒了杯茶水,端坐在桌子前輕抿一口,默然不語。

等宋季啓确定完房間的安全性,終于肯坐到他對面,壓低着聲音問:“诶,子臻,你想不想……出宮一趟?”

祁子臻摩挲着杯壁的指尖稍頓,擡眸看了他一眼。

宋季啓卻歉意地笑笑,開口解釋道:“我的好友們說也想認識一下你,今日已特地在外備好宴席。”

這一次祁子臻并未同往日般直接應允,握着茶杯道:“我不能随意出宮。”

宋季啓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這個你放心,我們可以偷偷借着太子的名義一起出去。再說還有我在,我既帶你出宮,也定會安全送你回來。你除卻未時外也見不到那位太子殿下,只要未時前回來不會出事的。”

祁子臻端起微涼茶水,喝下一小口,沉默不語。

淩朝對居于宮內的人管束很嚴格,盜用太子名義私自出宮更是罪加一等,往重了說甚至可以直接處死。

但祁子臻知道,宋季啓不會舍得這麽快就讓他死。

他身處東宮,想要接近太子根本毫無難度。在他們還沒有對太子出手之前,他就一直有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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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出宮多半是為了進一步破壞他與太子之間的關系,方便到後來他們謀害太子時推他作為替罪羔羊。

屆時,他便可以被處死了。

祁子臻裝作思量片刻,最後放下酒杯應答:“好,那我随你出宮。”

宋季啓松了口氣一般,笑着說:“那真是太好啦,你去換身衣裳罷,趁時辰尚早,我們等會便出宮。”

祁子臻點點頭,回到內室中換上一套素色黑衣,同宋季啓一道借由太子名義輕輕松松混出了宮。

臨出宮門前祁子臻看了眼今日值守的侍衛,認出那是觀王的人。這便代表着今日若是宋季啓真想帶他出宮,不借太子名義也不會出問題。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默然跟随在宋季啓身後。

宋季啓帶着他繞了一小圈,一路繞到了集市中一個裝潢最奢侈的“酒樓”前。

祁子臻看着招牌上的“竹貞苑”三個端正大字,依舊沉默。

前世時他沒少跟宋季啓來這裏,自然很清楚此地是京城中最大、最奢華的煙花之地,也是他前世最不情願去的地方。

他面上不顯任何不快,宋季啓便當他不知這為何處,興致勃勃地拉着他進去。

方一踏入,祁子臻便聞到了嗆鼻的胭脂水粉氣味,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見到老鸨過來時勉強壓抑着恢複原樣。

“喲,啓爺來啦,他們可是等你小半日了啊。”老鸨笑呵呵地同宋季啓打招呼,接着瞧見他身後的祁子臻,又問,“啓爺身後這位是?瞧着白白淨淨,可不像是會來我們這些地方的人吶。”

宋季啓沒多解釋,含糊說是新認識的好友,随後拉着祁子臻一同到他最常去的雅間。

雅間內早已侯着幾個公子哥和幾位服侍的姑娘,其中一人見到宋季啓後連忙起身,讨好地笑着說:“世子來啦,快請坐快請坐。”

那人生得肥頭大耳,谄媚地笑起來時堆起滿臉肥肉,神态油膩猥瑣。

祁子臻還記得這人最後死于床榻之上,是被他強搶回府的一位姑娘反抗時錯手殺死的,算是當時一大醜聞。

他無意與這樣的人有過多交往,沉默地同宋季啓一道去兩個空位處落座。

竹貞苑的雅間同普通酒樓雅間布置差不多,只是多了些專門叫來服侍的姑娘,到處都充斥着胭脂水粉的氣味。

前世他曾多次表示不想到這種地方來,最後卻總會被勸着陪宋季啓來此地,之後他都是忍着難受硬是撐過一次又一次的應酬,還要注意不能過于怠慢宋季啓的好友。

如今情況不同,祁子臻沒那麽多泛濫的好心,坐在宋季啓身側一言不發,就算有人将話題扯到他身上他也是一副沒聽見的模樣,由着宋季啓給打發回去。

只有宋季啓和他說話時,他才會緩和态度應答幾句。

酒過三巡,桌上的幾人興致正高,要祁子臻這位宋季啓新交好友敬酒。

“子臻也喝一杯吧?就當給我一個面子了。”宋季啓在一旁帶着歉意勸說,聽不出幾分真心實意。

祁子臻沒有拒絕,應聲後就有一位服侍的姑娘過來給他倒酒。

他的酒量本就不錯,前世為了陪宋季啓四處應酬交友,心理上更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合,他直接一口悶完一杯酒,神态自若。

在場幾人都未想到看起來挺清高的文弱少年,酒量似乎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麽差,原本還想看熱鬧的幾人頓住半會兒,随後才有人大喊一聲:“祁兄爽快!再來!”

緊接着祁子臻手邊的酒杯再一次被倒滿。

他态度依舊漠然,端起酒杯向出聲的那人致意,随後又是一口悶下。對方也不甘示弱地一口喝完一整杯。

其餘人瞧着都覺興起,紛紛要和祁子臻敬酒,最後被祁子臻一一放倒。

宋季啓看着醉得橫七豎八的好友,又看了眼甚至沒臉紅多少的祁子臻,一時間有些詫異,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子臻……你酒量真好。”

祁子臻似是很随意地說:“一般。”

接着他估摸了下時間,又問:“可以回去了麽?”

“啊當然。”宋季啓像是才反應過來,起身整理衣擺,“我送你回宮去吧。”

祁子臻點點頭,泰然起身,神色舉止與來時別無二致,換作他人恐怕根本就不會信他喝了幾壇子酒。

接下來宋季啓又帶着祁子臻繞了小半圈回到皇宮,并且只将他送到距離東宮還有段距離的地方後便以忽然想起有事為由先一步離開。

祁子臻沒說什麽,同他道別後獨自走回東宮。

如今差不多該到午膳的時間,祁子臻回到東宮後便直接往房間去,卻看見了房間外提着食盒的崔良。

“祁公子!”崔良遠遠看見他,像是松了一口氣,旋即又面露難色,“那個,祁公子……殿下他、他在你房中等你一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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