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最後,祁子臻在崔良充滿祝福的目光中推開房門。
房間內冷冷清清,只有坐在桌子前握着茶杯的宋堯旭和他腳邊趴卧着的靈寧。
宋堯旭看見祁子臻,沒有開口,平日裏總是盛滿柔和笑意的雙眸十分平靜,不沾染絲毫情緒。
祁子臻未曾見過這幅模樣的宋堯旭,随手合上房門,同往日一般規矩道:“太子殿下。”
宋堯旭應了個鼻音,語氣平緩地問:“去哪兒了?”
“出宮。”祁子臻沒有隐瞞,半垂着眼睫,将自己隐沒在門後陰影中。
他說完之後宋堯旭沒有繼續接話,兩人在房間中相對沉默了好一會兒。
良久,祁子臻聽見一個幾乎轉瞬間便消失的嘆息聲,緊接着又聽見宋堯旭繼續平靜地問:“那你知道,冒充我的名義擅自出宮,往重了說是可以處死的嗎?”
祁子臻當然知道,但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他沒有回答,站在原地抿唇不語。
又是一片寂靜,房間中的氛圍近乎凝滞。
祁子臻看得出來,這位素來友善溫和的太子殿下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此時最合理的做法應是乖順謝罪,像平時一樣按禮節做事。
可也許是真的飲酒過多,他的脾氣也跟着倔了起來,就這麽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仿佛在無言抵抗什麽。
半晌後,宋堯旭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看着祁子臻:“祁子臻,你就真的這麽不想要你的命嗎?你真的非要往死路裏走嗎?”
祁子臻驀地擡起頭,正撞進宋堯旭幾乎可以說是痛心的目光。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宋堯旭知道了他心底真正的想法,但馬上他又反應過來,宋堯旭說的只是冒用太子名義擅自出宮這一件事。
他定定地看了宋堯旭半晌,忽地嗤笑一聲,撇開視線:“怎麽會,我可是早就連決定自己生死的能力都沒有了,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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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他近乎自暴自棄的話語,慣來平和的宋堯旭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他頓住一會兒,重新緩和語氣,盡可能恢複柔和的語調:“子臻,你可否告訴我,你究竟為何想往死路走?”
酒勁上頭的祁子臻并不似平時一般乖順規矩,反問道:“那麽請問太子殿下,您憑什麽要管我的死活?”
“就憑你現在暫居于我的東宮之中。”宋堯旭回答得很堅定。
“草民記得,這并非草民完全自願。”祁子臻看着宋堯旭,眸底陰冷,與此前的淡漠亦或是死氣沉沉完全不同。
就宛若從紮根冰原的墨竹,變為了漫天飛沙之下尖銳刺人的碎石,将自己掩蓋在黃沙之中,刺痛每一個企圖進入的行人。
宋堯旭一時無言相對。
當初他确實沒有詢問過祁子臻是否願意來到東宮,只是自以為對他好,才硬是将人留下來。
他突然覺得心底悶得難受。
見宋堯旭無話可說,祁子臻沒繼續在此僵持,準備回到內室去稍作休息。
即便酒量不差,喝酒喝得多了也十分難受,更別說他還在那樣令人喘不過氣的地方又待了小半個早晨。
然而就在他與宋堯旭擦肩而過時,他的手臂忽然被抓住。
“等一下,你身上的味道……”
宋堯旭微微皺眉,注意力一下子轉移。
方才站得太遠,如今一湊近,濃烈的酒氣與陌生刺鼻的香氣倏地占據了他周圍所有氣味,十分嗆鼻。
他的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子臻,你實話告訴我,你和那位世子去了什麽地方?”
祁子臻止步側眸,眸間宛若結着一層漠然冷霜:“太子殿下覺得,還有何處能染上這般氣味?”
話裏話外都是對自己行為毫不在意的冷淡模樣。
“祁子臻!”宋堯旭忍不住稍稍提高了音量,少見地多出幾分愠怒,“你年紀尚小,怎麽能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祁子臻依舊維持着側頭看他的動作,眸底帶有幾分嘲弄:“這似乎也不在殿下管束範圍內罷?”
“你——”
宋堯旭再一次無言相對,深吸一口氣後松開他,半是氣惱半是痛心地說:“總之,今日你擅自出宮之事便罰你禁足十日,這十日內那位世子若是來找你,我會替你全部回絕。”
說完他不再停留,甩袖而去。
“喵!”
而宋堯旭走後,原本窩在他腳邊的靈寧不知是不是被祁子臻身上的味道熏到了,細細尖尖地喵叫一聲,倏地竄開幾步距離,藍金異瞳中多出些許警惕。
已經到了連貓都嫌棄的地步了麽。
祁子臻看了眼靈寧,抿唇不語,轉身準備回內室去休息時,守在門口的崔良又走進來。
“祁公子。”他叫住祁子臻,将手中的食盒放至桌上,“這是殿下早晨時想親自送來的糕點,都是甜味的,殿下說或許你會喜歡。”
祁子臻邁開的步子一頓。
崔良見狀,繼續說:“方才殿下出門後,已經吩咐人替你準備熱水與解酒藥了,還說讓你先沐浴更衣,這樣回床榻上休息時也能舒服些。在熱水備置好之前,祁公子不若先吃幾塊糕點?”
随後他将食盒打開,端出裏面的幾碟糕點。
糕點做得都很精致,花葉兔鳥各式形狀小巧可愛,令人看着就很有胃口。
即便是被惹到生氣都不忘關心惹自己的人,到底該說那位太子殿下是單純還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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