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二合一】

寧清衛彎腰将書卷撿起來重新放回去,語氣變得十分無奈:“你先等我把話說完,我不是喜歡你娘。”

祁子臻不解:“那你為什麽突然說,我和我娘很像?”

“你把我的名諱倒過來念。”寧清衛一邊說,一邊轉身重新面向祁子臻,坐到他對面去。

祁子臻眨眨眼,按照寧清衛的話輕聲念出來:“寧清衛倒過來念……衛清寧?我娘的名字是……衛輕靈!”

他眸底震驚更甚,一時間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所、所以……國師是、是我娘親的兄弟?”

寧清衛點點頭,伸手解下面具,露出那張與衛輕靈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準确來說,是雙生子。你娘是我的同胞妹妹,而你是我外甥。你說,我們還是不是非親非故?”

祁子臻沒說,他還在處在詫異之中:“可是……我從未聽說過我娘還有同胞兄弟。”

在前世時他不是沒有同衛府接觸過,知道衛輕靈有一位大她五歲的長兄,但也不曾有聽聞還有一位同胞兄長的事情。

寧清衛将面具放置于桌面上,垂眸道:“你不知是正常的。我與靈兒出生之日天降異象,恰巧上任國師路過,斷言我與靈兒注定命途坎坷,甚至英年早逝。但我們身為龍鳳雙生子,相貌罕見地幾乎一模一樣,也被認定為祥瑞之子。

“後來國師留在衛府中觀察了整整一年,最終決定将更為體弱的我帶入國師塔照料。為了不将淡出朝政的衛府重新擺上明面,從此我不再以真名、真容出現,只當是國師無意中撿回來的孤兒。

“除卻衛家人外,旁人只知衛夫人的二胎是個生性聰慧的女孩,不知還曾有一名體弱的男孩。”

祁子臻聽得怔愣,又因寧清衛慣來的冷淡嗓音摸不清他對自己這位同胞妹妹具體懷揣着怎樣的心情,一時間不作任何評價。

覺察到他的謹慎,寧清衛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直接問:“你可想知道這之後的故事?”

“願聞其詳。”祁子臻點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在寧清衛看來,祁子臻是衛輕靈唯一的孩子,有權利知道曾經他母親經歷過的一切,沒有隐瞞,以盡可能客觀的态度向他講述起上一輩的往事。

據寧清衛所言,在他一歲那年被帶到國師塔後,他與衛輕靈之間也沒有隔斷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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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與衛夫人、衛老爺商量好,在衛府的某處設置了一個暗道,方便國師随時帶寧清衛回來,與妹妹衛輕靈一起玩耍,因而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一直很牢固。

寧清衛在國師塔中調養身體,漸漸地不再像小時候一般走幾步喘一下,可以同正常小孩一般自在玩樂。

而留在衛府的衛輕靈自幼受衛府良好的家風影響,善學善思,年紀輕輕便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

兄妹倆都對他們當下的生活感覺很滿意,兩人之間的手足之情也十分親密牢固。

然而就在他們十八歲那年,變故突生。

衛輕靈喜歡上了當時一名進京趕考的書生。

幸運的是那名書生也喜歡她,不幸的是當時最有可能成為丞相的祁源親自上門提親了。

衛老爺與衛夫人知道衛輕靈心有所屬,同時并不想同朝廷大官扯上關系,拒絕了祁源的提親,祁源憤而離開。

寧清衛也看得出來,祁源提親多半是為了借助衛家餘威,成功奪取丞相之位。他在背地中提醒衛輕靈要小心,也盡量不要同那書生在明面上接觸太多次。

衛輕靈向來很聽寧清衛的話,書生也諒解她的遭遇,為防她路上遭遇什麽災禍每次見面都是自己小心地到衛府來。

寧清衛擔憂祁源會對書生下手,幾經思量之後,決定書生科考結束後告知他衛府暗道的位置。

然而他與衛輕靈卻再沒等到過書生。

——書生被牽連進一樁舞弊案中押入大牢,最後于獄中“畏罪自殺”。

當時寧清衛才上任成為國師,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件事是祁源幹的,可他尚且稚嫩,前任國師又已離京。

他沒有權利幹預朝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書生蒙冤而死。

再後來,祁源又來提親,衛輕靈答應了。

衛老爺和衛夫人以為她是傷心過度,勸解一番後衛輕靈還是堅持要嫁給祁源,兩人便無奈同意了這門親事。

只有寧清衛知道,衛輕靈是想在祁遠最松懈的時候殺了祁源,再自我了斷。

她是抱着必死之心嫁去了祁府。

衛輕靈自小就溫婉淑慧,鮮少會拿些刀刀劍劍的東西,寧清衛擔憂她刺殺不成反而先激怒了祁源,提議過讓他假扮衛輕靈,替她去做這種事。

衛輕靈拒絕了,她說這是她自己與祁源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到寧清衛。

寧清衛只好由着她去,閑暇時到衛府中教衛輕靈一些用匕首的技巧。

就在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洞房花燭夜祁源最松懈時,意外又發生了。

衛輕靈發現她懷了身孕,是書生的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她不想傷害書生留給她的孩子,最後決定臨時将之前的計劃推翻,在洞房花燭夜時悄悄給得意忘形的祁源下.藥,讓他誤以為這孩子是他的。

祁源信了,但他對衛輕靈根本就沒有什麽感情,借助這樁親事當上丞相後幾乎就沒怎麽管過衛輕靈。

乃至後來,衛輕靈在生育過程中落下病根,在撫養小祁子臻長大時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直至小祁子臻快到五歲時,衛輕靈于床榻上病逝,年僅二十三。

這期間寧清衛也偶爾會偷偷到丞相府中看望她和小孩,礙于丞相府守衛嚴密,來的機會極少,在衛輕靈病逝後更是沒再去過。

聽寧清衛說完,祁子臻許久都未緩過神來。

“所以……我不是祁家的孩子?”

他的神色茫然懵懂,乍然得知自己的身世還不能完全接受。

寧清衛點了點頭,輕聲說:“你是我們衛家的血脈。只是這些年來丞相勢力在觀王的幫助下日趨上升,所以我找不到機會将你偷偷帶回來。”

祁子臻依舊一片迷惘。

從現世起,他就是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逝世他再無其餘親人,只是孤零零地活着。在穿書進來之後,他更是習慣了沒有“父親”、沒有“家人”這樣的角色出現,最多有個比他小,還需要他來照顧的“弟弟”。

“喵~”

靈寧在他懷裏輕輕蹭了幾下,像是感知到他無措的心緒。

寧清衛也擡手給祁子臻倒了杯茶水,繼續說:“我知你一時間接受不過來,可要明日随我去趟衛府,見見你大舅再說?”

“可是……”祁子臻有些慌亂,突然冒出來的家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與國師相處過一陣子,緩緩還能接受,但衛府的其他人對他來說都是十分陌生的人。

就在這時,宋堯旭忽然從樓道裏走進來,歉意地笑笑:“抱歉,無意中似乎偷聽了一些隐秘之事。”

寧清衛回眸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無妨,這些事也無需瞞着殿下。”

宋堯旭莞爾,又看向祁子臻:“子臻,你願意聽我說一句麽?”

溫和的嗓音如春風般,緩緩撫平了祁子臻心底的波動與不安。

他垂眸抱着貓,須臾後輕輕點了點頭。

……

次日早晨下朝以後,祁子臻看着房門口一副侍衛打扮的宋堯旭,還有些猶豫:“殿下……真的要陪我去嗎?”

昨日在國師塔中宋堯旭也寬慰了他很多,還說如果他想去的話願意陪他一起——但他沒想到會是以假扮侍衛這種方式陪同他。

看出他的猶豫,宋堯旭溫和笑笑:“左右你自己去我也是要擔心的,倒不若我陪着你一起去。”

祁子臻指尖微縮,胡亂點點頭後說:“那我們走吧,國師已在國師塔下侯着了。”

因為要去的是衛府,所以祁子臻這次穿上了當初寧清衛送過來的那件黑衣。

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發覺,這黑衣上繡的花紋同此前衛府贈予他的那件披風的花紋是一致的,都是大簇舒展成“衛”字的昙花。

據寧清衛所言,這是衛家的族服,不過除衛家人外無人知曉。

宋堯旭與祁子臻以外出體察民情為由一道出門,走到國師塔下之後又随着國師從小路繞去衛府。

連續下了兩三日的雨今晨終于停歇,雨後清新的芬芳飄飄然萦繞在小竹林中。

路上,寧清衛也同祁子臻介紹了一番如今衛府的狀況。

自衛輕靈病逝後,衛老爺與衛夫人便不想在這傷心之地久待,又正好此前他們衛家就有搬出京城的意願,借此機會遷往江南水鄉之地。

由于擔心還在京城中的寧清衛,以及衛家中最年幼的祁子臻,繼任了衛家家主的衛清安——也就是寧清衛與衛輕靈的長兄留在了京城中。

目前衛府裏只有衛清安與其妻子、次子,長子于年後便以游歷為由出門了。

衛清安的妻子也是曾經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與衛輕靈相熟,次子年至及冠飽讀詩書,卻向往田園隐逸生活。

聽着都是比較好相處的性子。

祁子臻卻還是有些緊張。

他沒見過衛家人多少次,他們真的會接納一個挂着祁家人名號的陌生孩子麽?

然而就在祁子臻胡思亂想之時,忽地感覺自己手心被輕輕捏了一下。

他擡頭看向身側的宋堯旭,正對上他眸底輕輕柔柔、安撫似的笑意。

“別擔心,衛府之人我稍微接觸過幾次。”宋堯旭輕聲地說着,“都是些心善之人,想必不會對你有太多偏見的。”

祁子臻嗅着鼻間的蘭花氣味,輕吸一口氣後總算點點頭:“多謝殿下。”

“無事。”宋堯旭擡手揉了一下他的腦袋,随後便繼續安安靜靜走在他身側。

為了不被經常打擾,衛府選址比較偏僻,幾乎是在大片竹林的環繞之下,周圍冷冷清清,鮮少有人走動。

最先留意到他們到來的,還是一名在竹林前掃地的下人。

下人見到寧清衛後,恭敬地行了個禮便放下掃帚到衛府內去通報。

考慮到減少寧清衛身份暴露的可能性,衛家也少有下人會知曉他的身份,只知國師與衛家現任家主似乎交好,三天兩頭過來一趟。

有時不想讓下人們發覺的話,寧清衛也會走前任國師留下的暗道。

不過今日畢竟是頭次帶祁子臻到衛府來,寧清衛想了想還是決定光明正大地走正門。

那下人進去通報後不久,祁子臻就見一名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從府中走出來。

來者面容嚴肅,氣宇軒昂,隐約能窺見年輕時也曾是風流倜傥的模樣。

祁子臻猜測他多半就是如今衛家的家主衛清安。

府邸之外人多眼雜,衛清安只稍稍掃視祁子臻一眼,随後便帶着他們幾人步入府內,前往待客的大廳。

接觸到衛清安的視線,祁子臻沒有感受到太多的善意,垂下眼睫斂去思緒,擡腳跟着一起進去。

衛府內很大,但布置卻不奢華,多是些假山怪石、池塘花草的雅致之景,頗有幾分文人書畫的意境。

彎繞回環的連廊也挺長,入府後他們走了半晌才到衛府的待客廳。

廳內裝飾也很樸素,放着幾盆盆景,挂了些書畫作品,另一側還安置有一個博古架。

博古架上零星放着些看着就很名貴的瓷器,瓷器表面光潔,像是不久前才仔細擦拭過。

祁子臻在寧清衛的引導下到一側的椅子上坐下,宋堯旭在假扮他的侍從,很自然地走到他身後站着,一度令他有點坐立不安。

不過還沒等他不安多久,又有下人端來三杯熱茶,将其中一杯放在祁子臻旁邊的桌子上。

熱茶還冒着幾縷氤氲白氣,隐約透出些茶香來。

——是安神茶。昨日他在國師塔中喝的茶也是這種,清雅幽香,很有安撫心神的功效。

另一頭,寧清衛已經簡單和衛清安介紹過祁子臻的身份,衛清安便将視線轉向他,開口問:“你便是靈兒的孩子?”

聽到提問,祁子臻姿态乖順,規規矩矩地回答:“正是不才晚輩。”

衛清安“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和他說什麽,轉而同寧清衛聊起些家常小事,只時不時會帶他幾句。

祁子臻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喝茶,有問必答,無問閉嘴,乖得不行,就是心緒稍微有些不安寧。

之後不知是不是寧清衛實在嫌衛清安老找他說話太煩,找了個借口直接出門去,就留下衛清安和祁子臻大眼瞪小眼。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後還是衛清安輕咳一聲,随便挑了個話題:“你娘親病逝前……過得還好嗎?”

精準踩雷,還是問了等于沒問純踩雷的那種。

祁子臻摸不清他的态度,微微垂下眼睫,輕聲回答:“旁人看來或許娘親過得确實很凄涼,但是娘親臨死前曾同晚輩說過,能夠這樣走向死亡,于娘親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他說話時聲音不大,輕飄飄的像是随時都會飄散在空氣中。

衛清安“嗯”了一聲,然後又沒有了下文。

場面再度十分尴尬。

許是為了緩解這樣的氛圍,衛清安喝了口茶水後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小寧怎麽這麽還未回來”之後便匆匆起身離開了待客廳內。

祁子臻也在他走後稍稍松口氣,端起茶水輕抿一口,眸底思緒翻湧。

宋堯旭站在他身後,圍觀到了全程,在寧清衛走後就留意到寧清衛并沒有走遠,而是站在了門口處。

衛清安離開待客廳,似乎也是到門口找他。

他心底隐約有個猜測,叫上還有些心緒不寧的祁子臻,帶着他到走近門口。

祁子臻疑惑地跟上去,卻在還有兩三步到門口時就聽見了寧清衛與衛清安好似在小聲讨論着什麽。

“我讓子臻來是想讓你和他聊聊,不是讓你和我聊。”

“可是你明明知道大哥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聊天了,我覺得那孩子好像還挺怕我的。”

“板着一張死人臉,你說他怕不怕你。”

“大哥這不是緊張嗎……”

仿佛偷聽到什麽奇怪的話的祁子臻:“……咦?”

作者有話要說:  祁·團寵·子臻即将上線嘿嘿嘿ww

——

國師的第一層身份揭曉啦!表揚之前留意到名字細節還有其他猜對的小可愛們~

也誇誇其他小可愛們精彩的腦洞hh其實某些清奇的腦洞和國師的另一層身份可能有一點點沾邊~

——

感謝【tm.sheep.】、【淮蘇】和【清陽晚照】三位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遲到地感謝【知年書】于18號投出的地雷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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