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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弘初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日,一份加急戰報如祁子臻所言準時送抵久右郡瑞王府。
根據戰報所述,左副将湯樂遠僅率一千精兵百裏奔襲,打了封樞郡一個措手不及,并以極其迅猛的速度直接擊潰駐城守軍,逼得守城将領棄城而逃,以不到百人的折損奪回封樞郡。
宋行秋将這份戰報随手丢在桌面上,單手托腮笑眯眯地說:“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還挺有能耐啊。”
他說話時的尾音稍稍上揚,聽着反而像是在陰陽怪氣。
祁子臻只是随意地看了幾眼那份戰報,從容淡定地喝了口茶:“二殿下過獎。”
一副早就胸有成竹的泰然模樣,看着更令人覺得高深莫測。
宋行秋笑着輕哼一聲,單手漫不經心地摩挲着茶杯:“所以,四千大軍加上一千精兵,剩下的五千人去了哪裏呢?”
祁子臻聳了聳肩,随意地回答:“哪也沒去,只是暫時安置在城外罷了。”
早在了解到封樞郡守城将領生性小心謹慎時,他與宋堯旭便商量好藏起五千的人馬。
淩朝派出一萬大軍的事情早早便傳到了邊境地帶,封樞郡的守城将領也勢必會打探大軍抵達久右郡的情況。
原本的一萬大軍僅有四千人抵達久右郡,而初生牛犢湯樂遠僅僅率一千精兵就來勢洶洶,守城将領難免會懷疑是不是還有五千大軍在何處等候。
戰場上的風向瞬息萬變,湯樂遠自己就是個敢莽敢沖不怕死的人,估計當時就是二話不說領着士氣高漲的士兵們直接沖上去。
而封樞郡的守軍擔憂着随時可能沖出來的五千大軍畏首畏尾,最終竟被湯樂遠直接趁勢給趕跑了。
淩朝單方面突襲的首戰告捷,還收回了一座失守的城池,這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宋行秋在久右郡待了兩年,對周圍城池的了解自然比祁子臻還要多些,聽祁子臻一說完便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他神情不變,又繼續悠悠地說:“我可是很好奇,到底是誰給你們這麽大的膽子,擅自調動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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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子臻不慌不忙地摸出他随身攜帶的那半塊虎符,夾在兩指之間輕握,歪頭反問:“二殿下覺得會是誰給的呢?”
見到他手中的虎符,宋行秋眉梢一揚,眸底多出一分微微的訝異,和當初宋堯旭與湯樂遠的反應差不多。
祁子臻又将那半塊虎符重新收好,抿了口茶水後才語重心長似的說:“有些時候有些人可真不一定就是二殿下想的那樣,二殿下可萬不能先入為主。”
這不僅僅是在說宋行秋對弘初帝的态度,更是說他如今在宋堯旭面前刻意表現的堕落。
宋行秋聽到他的話,半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毫不在意地說:“我這番裝腔弄事本就只是權宜之計,大哥遲早會自己察覺出來的。我親愛的皇嫂可莫要太小看我和大哥之間的感情哦。”
說完他眨了下眼睛,明晃晃的就是挑釁。
祁子臻不吃他這一套,漫不經心回擊:“既然你那麽胸有成竹,那我自然也不好插足你們之間的兄弟感情,對吧,我親愛的二弟?”
自從昨日“拔刀相見”以後,祁子臻對宋行秋基本連禮節上的客氣都沒剩多少。
他也說不清具體是什麽原因,或許是天生的氣場不和,又或許是真的有些心存羨慕。
所幸宋行秋自己就不是一個喜歡遵守規矩的人,最後也沒同他多說些什麽,轉而問道:“說起來,祁小公子有沒有興趣知道一下那位襲擊你的刺客是誰呢?”
祁子臻擡眸瞥了他一眼:“是二殿下當初派出城迎接我們的那位親信吧。”
當初進城時他便覺得那位親信侍衛的面容與眼睛有些熟悉,因而稍微留心了一下。
昨夜遇到刺客心中難免會有些慌亂,他當時沒想起那雙眼睛在哪裏見到過,後來在宋堯旭與刺客對峙時才回憶起來,這才猜到這刺客肯定是宋行秋派來的。
宋行秋聽到他的回答也不覺得驚訝,輕聲笑了下,重新拿起桌上的瓷杯把玩:“可不止呢。據我所了解,祁小公子應當已經同當今國師認親了吧。”
聞言,祁子臻驀地擡眸看向他,正對上他眼底了若指掌一般的笑意。
他稍微挑了下眉,等着宋行秋自己再繼續說下去。
宋行秋也不是愛賣關子的人,“哐當”一聲将瓷杯放回桌面上:“祁小公子還沒有看出來麽,我那位親信可正是你們衛家外出歷練的那位長子。”
聽他說到這,祁子臻總算反應過來那位親信的面容為何會有些熟悉——他和他父親衛清安長得确實十分相像,尤其是他的眼睛。
在京城中時祁子臻與衛清安的次子,也就是他的二表哥見過面,大致也了解到他們兄弟之間常有通信往來,而二表哥也已經将他認過親的事情告知了他兄長。
想必宋行秋就是從他這位大表哥那兒得知這些事情的。
祁子臻對宋行秋不了解,對宋行秋與衛家的牽連更不知情,對此不作任何評價。他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讓表哥去刺殺表弟,二殿下還真不是一般人。”
宋行秋像是沒聽懂他話中的諷刺意味,勾唇笑道:“過獎,比不了能勸得我大哥改變想法的皇嫂呢。”
短暫的幾句對話之後,原本稍有緩和的的氣氛又有了些改變。
兩人相互盯着對方好一段時間,最後各自扭頭去做自己的事情,默契地達成暫時性和解。
這之後,說完事情的宋行秋也不再繼續逗留太久,把瓷杯放回到原本的位置之後拎起戰報,随意地告了個別,起身離開。
祁子臻客客氣氣地站起身一路将他送到了門口,站在房門處目送宋行秋離開了院子,馬上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二話不說徑直跑過去敲宋堯旭的房門。
宋堯旭剛打開門就見到祁子臻站在門外,面上雖然沒有太多神情,但是眼底亮着光似的,一看便知心情非常不錯。
他柔和地笑了下,問:“可是碰上什麽開心事了?”
祁子臻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眼後還是選擇拉起宋堯旭手同他一道進了房間關好門,這才迫不及待地說:“樂遠攻下封樞郡了!”
宋堯旭愣了一下,眸間也多出幾分驚喜。
這一次兵分兩路是他們三人的初次戰術嘗試,他們本來只希望不要造成太大的損失,更不要讓他們從此失去一位朋友。
最後的結果究竟如何他們并沒有太多的在意,只要能夠抓住哪怕一點的先機與優勢就足夠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湯樂遠竟能直接奪回封樞郡!
之前在宋行秋面前表現得多淡定,這會兒宋堯旭面前的祁子臻就有多開心。
這對于淩朝來說多少能夠些扳回臉面,對于他們三人來說便是初次戰術得到一個最漂亮的成果。
不論從哪方面想都是極其有鼓舞力量的。
祁子臻眼底滿滿都是澄澈的歡喜,忍不住讨賞似的說:“我就知道樂遠一定是個人才!”
宋堯旭見他這幅模樣,笑得更是溫柔,擡手拍拍他的頭,應和道:“嗯,我們子臻看人的眼光真棒。”
聽着雖然像是哄小孩一般,但如今想通透了的祁子臻對此還挺受用,興致勃勃地拉着他要去繼續探讨下一步計劃。
此次湯樂遠的獲勝多少都帶了些運氣的成分,他們可以一時地高興下,但萬不可因此而驕傲自滿,覺得自己天賦卓越。
真正考驗他們的可都還在後頭。
封樞郡距離久右郡最近,加急戰報只需半日便可送達,若是烏蒙國西南邊境估摸着還需要至少再來半日的時間。
不論如何,西南将軍長孫武順也勢必在這兩日能得知封樞郡失守,屆時必定會有一定的行動。
他們好不容易把握到了先機,就必須在長孫武順再次決策前作出他們的應對。
而就在祁子臻與宋堯旭還在繼續商讨的同時,門口又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接着就有人通報是瑞親王親信前來。
祁子臻聽到這話,順便同宋堯旭簡單說了一下他與那位親信衛令申之間的關系,随後親自走去開門。
衛令申見到開門的人是他還頓了下,正準備行禮時被祁子臻直接打斷了。
他面容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嗓音卻稍微放得有些和緩:“表兄弟之間還要行禮的話,是不是太見外了些呢?”
衛令申止住原本行禮的打算,無奈地笑笑:“你知道了呀。是二殿下方才告知你的麽?”
祁子臻點了點頭,接着就直接邀請他到房間內。
從此前與二表哥之間的相處中,祁子臻也了解過衛令申對他的态度,還聽說衛令申曾試圖在衛輕靈逝世那年将五歲的他從丞相府偷偷抱出來,結果被衛清安罵得很慘。
因為這一件往事,祁子臻對衛令申印象還不錯,大致也猜到宋行秋應當還沒有瘋到真的要在宋堯旭面前動他的地步,所謂“刺殺”多半只是要當個幌子迷惑一下宋堯旭。
如今宋堯旭還在,祁子臻還是決定等什麽時候有空閑時間了再專門找衛令申問問。
他一路領着衛令申走進去,裏邊的宋堯旭已經到桌子前坐好了。
衛令申規矩地行個禮,将手中的一把弓箭放到宋堯旭面前後說:“這是我們久右郡中最好的弓箭,二殿下讓屬下把這個交給您。”
宋堯旭看到弓箭時稍微有些晃神,又擡眸盯着衛令申的眼睛看了一小會兒後,才笑着回應:“好,也麻煩你替我向二弟道個謝了。”
衛令申沒有再多說什麽,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說:“這是京城那邊來的信件,是國師寄予太子殿下與小臻的。我與守衛此前已在江湖中偶然結識,接下來傳信的任務都暫時由我來交接。”
這一次的話語中衛令申沒有用“屬下”的自稱,顯然是已經轉換成了另一層身份。
祁子臻與宋堯旭對視一眼,眸底都有些詫異,他們沒想到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旋即是祁子臻最先回過神來,彎眼露出一抹淺笑:“那就有勞大表哥了。”
衛令申笑着說了句“沒什麽”,而後暫時告退離開,留個他們拆閱信封的空間。
在他走後祁子臻與宋堯旭兩人也立即拆開了寧清衛寄來的信,裏邊內容大抵還是朝堂中沒什麽太大的動靜,不知觀王是不是正蟄伏着謀劃些什麽。
只不過對比起之前始終中規中矩的信,這一次信的末尾多出兩個淩亂的貓爪印,爪印之後寧清衛的字跡跟着歪了幾個,明顯是寫信中途被靈寧給打擾的。
兩人看着貓爪印,都不由得蘊出幾分清淺笑意。
明亮的日光從半開的窗扇中斜斜灑了些進來,亮堂堂的屋內悠然飄蕩着幾縷蘭花的香氣。
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并肩坐在一塊,挨得極近,神情放松而愉悅,共同享受着這最後的一段閑暇時光。
就在方才他們已經決定好,當今夜夜幕降臨之時,他們就要率軍重新啓程,徹底與烏蒙國宣告開戰。
作者有話要說: 宋行秋面前
祁子臻:湯樂遠攻下封樞郡了?嗯,不錯,預料之中
宋堯旭面前
祁子臻:樂遠攻下封樞郡了!!!殿下快誇我選對人了!!
——
感謝【檸檬精】和【淮蘇】兩位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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