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二更】

趁夜突襲的敵軍來勢洶洶,所幸宋堯旭與祁子臻因為近期戒備戎甲未脫,各自拿上武器跨上戰馬,吩咐士兵們整隊迎敵。

也許是想着夜間突襲試探,敵軍雖然來得兇猛但數量上算不得多,大約只有不到千人。

宋堯旭逼着自己不能驚慌,盡可能沉重冷靜地安排:“傳我指令,收縮防守,不要慌亂,令一千主要兵力集結至敵軍主攻方向,兩側部隊各五百人保持機動靈活,其餘人駐守大營随時補充。”

負責傳令的士兵連忙應聲,緊接着就迅速将指令下達給全軍。

這一次也是他們的軍隊第一次正式面對敵軍,還是在這般環境下的突襲。

為了穩定軍心,宋堯旭駕馬親自率領突破的精銳部隊,祁子臻與衛令申就緊跟在他之後。

由于之前就被告知過要保持戒備,原先要休息或者已經在休息的士兵們在得到指令後迅速組織起來,部分留在營帳區中駐守,部分奔赴敵軍來襲的方向迎擊。

此次戰事極具突然性,部分迎擊的士兵心裏都有些怯意,直至見到兵馬之中無畏向前的宋堯旭與祁子臻,多多少少感受到了鼓舞,拿着手中兵器一鼓作氣沖向前。

沖鋒陷陣的嘶喊打殺聲回蕩在整個山谷之中,叮叮铮铮的刀劍碰撞聲更是尖銳地劃破原本寂靜的夜幕。

“噗——”

祁子臻一劍沒入迎面而來的敵軍身上,飛濺的血液滴在臉頰上,燙得灼人。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與殺敵無關的事情,反手又是一劍砍向靠近的敵軍。

趁着空隙的時間,他往宋堯旭那邊匆匆瞥了一眼。

出于近戰的需要,這次宋堯旭帶的武器是崔良贈予的長劍。

原本銀白的劍刃被血紅浸染,宋堯旭的戎甲上也濺滿了不知何人的血。他立于千軍之中,面容冷峻,只有仔細留意時才會發現他握着缰繩的手攥得死緊,手背上青筋突起。

初上戰場沒有人會不害怕,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恐懼深埋在心底,短暫地抛卻一切,只留下一個念頭——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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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敵人死,就是自己死。

就在祁子臻看着宋堯旭晃神的瞬間,又有一名敵軍持着長劍奔襲而來。

“子臻小心!”

餘光下留意到這一幕的宋堯旭當即沖上前來,一劍揮開那名敵軍,壓低聲音快速地說:“不要走神,注意安全。”

說完他不再逗留,同士兵們繼續奮勇殺敵。

祁子臻心有餘悸,很快也重新收拾好心情,不再分神,只是始終跟在宋堯旭的身側。

沖天的打殺聲持續了大半個夜晚,直至後半夜的時候才将敵軍幾乎殲滅,只有寥寥部分人馬跑得夠快,撤退返程。

平靜的山谷被漫無邊際的血色浸染,初次迎敵他們也折損了不少兵力,具體的還要等善後處理結束再作清點。

敵軍死的死跑的跑,這場短暫的交鋒暫時宣告結束。

剩餘的士兵與傷員都陸續回到營帳中去休整,衛令申也在宋堯旭的示意下暫時告退。

橫屍遍野的戰場上只剩下祁子臻與宋堯旭兩人。

皎潔月輪升到山谷之上,冷白月光灑落在遍地狼藉中。

宋堯旭已經翻身下馬,一襲戎裝早已被無數人的鮮血浸染,手中的長劍甚至還在淌着血。

祁子臻也跟着下了馬,但只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清淨的山谷化作屍骸埋葬之所,數不清的人命在短短大半個夜晚中便消散,其中還有一名親兵隊中的親兵為了保護宋堯旭而中劍。

但是這樣的事情日後肯定還會再出現。

這還只是他們第一次面對傷亡,被迫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直接步入戰場,以最無備的姿态面對。

祁子臻面向宋堯旭的背影望了許久,直到臉上傳來一個微微的異樣感。

他原以為是濺到的血跡幹涸而導致的,擡手随意抹了一下,結果卻碰到一道不知何時被劃傷的紅口子,倏地傳來一陣刺痛。

“嘶,好疼……”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皺起眉頭一副被疼到了的表情,擡起的左手虛虛覆在傷口之上。

然而還沒等他從刺痛中緩過勁來,他忽地感覺眼前被黑影籠罩,緊接着就有一只微涼的掌心輕輕握住了他左手的手背。

“傷到哪裏了?”

宋堯旭的聲音很輕,臉上還滿是奮戰大半夜的疲倦,柔和地溢出些擔憂與關心。

祁子臻感受到輕灑在臉頰上的溫熱氣息,半垂着眼睛低聲回答:“臉頰左側……應是不小心被劃到了。”

與此同時宋堯旭也反握着将他的左手緩緩拉下,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見他臉頰上那道淺淺的紅口子。

宋堯旭稍稍松了口氣,擡手輕輕地捏了一下祁子臻另一側的臉頰,因為疲倦而顯得低沉的嗓音中夾雜上無奈:“都告訴你殺敵的時候不要走神了,活該讓你疼一下。”

帶着些冰涼的指尖觸上臉頰,只留下不痛不癢的觸感。

換作以前宋堯旭肯定不會同祁子臻說這樣的話,可見他肯定是讓宋堯旭擔心得狠了。

祁子臻低下腦袋,像極了在認錯的小孩,卻還是企圖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擔心殿下,所以想看看殿下的情況。”

“可是我也擔心你。”宋堯旭伸出一指,小心翼翼地撫在祁子臻臉頰傷口附近,“戰場不抵平日,在這裏四處都是危機,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從哪裏就冒出來一個敵人。我會為了不讓你擔心好好保護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夠保護好你自己。”

他的嗓音壓得很低,低到祁子臻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錯過他說的字句。

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那名敵軍沖向祁子臻時他心底一剎那的慌亂與不安,他幾乎是拼盡全力才讓自己在後來的時間裏保持鎮靜。

可是這樣的生死時刻在往後必然還要經歷許多次,甚至是……經歷最後一次。

親自見到了無數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他更加無法想象失去眼前人的日子會是怎樣。

但只要他們一日沒結束這次的戰役,他就要面對這樣的可能性一日。

祁子臻感受到了宋堯旭身上強烈的不安。

他擡起頭對上宋堯旭視線,卻被他眸底幾乎滿溢的心疼灼得心口跟着一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月光灑落在祁子臻的身上,冷冷地鍍上一層銀白,臉頰一側的鮮紅更顯刺眼。

今日只是臉頰上的一道小口子,以後又會不會是什麽更致命的傷勢?

宋堯旭已經不敢深想下去了。

他一手撫上祁子臻的後腦,稍低下頭來,将額頭抵在祁子臻的額頭上,嗓音變得喑啞:“子臻,答應我,日後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好嗎?”

祁子臻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順從地稍稍揚起臉,小聲應答:“我答應你。”

“你”字的音剛剛落下,祁子臻就感覺自己的唇瓣被另一份柔軟的溫熱小心翼翼覆蓋。

他無意識地微微松開牙關,任由宋堯旭溫柔而又霸道地探入掠奪,他甚至能感受到宋堯旭近乎不安的試探與确認。

祁子臻乖順地閉上眼,擡手環住宋堯旭的脖頸,給予他一份肯定的回應。

月光下,兩道被無數人鮮血浸染的狼狽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無言地安慰着彼此低落的情緒。

約摸又過了兩刻鐘,守在營帳區門口的衛令申見到牽着馬走回來的兩人,總算松了口氣,告知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些清水,可以簡單處理一下沾到的血跡。

宋堯旭笑着向他道了謝,祁子臻卻比平時沉默了些,随意地點了點頭便快步往營帳的方向走去。

衛令申有些摸不着頭腦,看向宋堯旭困惑地問:“小臻是……出什麽事了嗎?”

宋堯旭看着祁子臻的背影,和月光下他有些泛紅的耳尖,淺笑着說:“無事。只是子臻臉頰不小心被劃了個小口子,他怕疼,許是急着回去處理。”

聽到這話衛令申沒有多想,點點頭說:“那殿下也快回去處理一下身上的血跡吧,明日還要盡早離開這山谷。”

宋堯旭也沒有繼續多說些什麽,颔首致意後跟上了祁子臻的步伐。

從營帳區門口到走回宋堯旭的營帳內,祁子臻幾乎都沒怎麽擡過頭,一路避開士兵們,沉默着一句話都不說。

宋堯旭跟在他後面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只能無奈地搖頭笑笑,在他差點走錯營帳的時候小心圈住他的手腕,帶着他回到帥帳中去。

“把頭盔摘了,我替你上藥。”

宋堯旭刻意沒有提起方才的事情,眉眼間盡是笑意,語氣平緩柔和。

祁子臻乖乖聽話,摘下頭盔坐到椅子上,揚起臉來方便宋堯旭動作。

宋堯旭沒讓他等太久,翻找出需要的傷藥與幹淨的紗布,用布沾着藥粉覆在傷口上,同時溫柔地提醒:“可能有些疼,稍微忍一下。”

接着都沒給祁子臻反應的時間就直接上手。

突然的刺痛自臉頰蔓延開,祁子臻被疼得忍不住咧了下嘴,眼底泛上一層生理性的水汽,看着十分可憐。

他輕吸了口氣,抱怨似的問:“殿下是故意的吧?”

宋堯旭沒有否認,一手還拿着沾了藥粉的紗布,微笑着說:“不給你疼一下怎麽讓你記住教訓?”

自認理虧的祁子臻無話可說,默默然忍着疼等上完藥,結果上完藥後宋堯旭又非常風輕雲淡地告訴他等會還要洗臉可能會把藥粉洗掉,所以洗完臉後還要再上一次。

祁子臻:“???”

這一次他算是非常深刻地記住了這個教訓。

氣鼓鼓的祁子臻氣鼓鼓地洗完了臉上其餘部分的血跡,然後氣鼓鼓地坐在一邊等着宋堯旭再給他上一次藥。

宋堯旭拿着傷藥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下,走到他身前去放柔語氣:“好啦不逗你了,上完藥就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怕疼的祁子臻這一次沒有輕易就被哄好,冷漠地坐在原地一聲不吭。

直到宋堯旭又笑着提醒一句他要開始上藥了,祁子臻才在猶豫了會兒後選擇屈服,小聲地說:“……殿下輕一點。”

宋堯旭聽到他服軟似的請求,莞爾笑笑:“好,我會輕一點的。”

他這一次換成半跪在祁子臻的面前,一手拿穩紗布輕輕給傷口邊緣再次覆上藥粉,眸底神情專注而認真,像是在對待什麽珍寶。

祁子臻只要略略垂眸就能清晰看到他精致的側顏,隐約間能看見一道沒有擦拭幹淨的血跡,似乎還是他來救自己時濺上的。

他盯着那道血跡看了許久,直到宋堯旭替他重新上完藥後才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輕觸碰上那道痕跡。

突然感受到臉頰處的一點冰涼,宋堯旭眨了下眼睛,眸底更多的是疑惑:“怎麽了?是哪裏沒有擦幹淨麽?”

“嗯。”祁子臻點點頭,俯身在那道痕跡處輕吻了一下,垂着眼睫輕聲說,“我答應殿下會珍視我自己,殿下也一定一定不要忘記好好保護自己。”

微微的癢意自臉頰擴散,宋堯旭頓住半會兒後才重新彎眼笑笑,嗓音十分溫柔。

“嗯,我一定會記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初吻get嘿嘿嘿

明天……明天争取有加更叭,如果到下午三點都沒有第一更的話明天就是只有一更mua

——

感謝【Tm.sheep】和【淮蘇】兩位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另外再次感謝不知名小可愛空投的月石,晉江看不到具體空投月石的讀者,小可愛闊以在評論區說一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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