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窗外彩霞滿天, 淺月如點墨般綴上天際, 春日的夜晚, 因烈日西沉,比白天更添了份清涼。

可這一刻的顧雙華, 卻覺得全身被熱浪包裹住,幾乎連呼吸的力氣都失去。

耳邊男聲暗啞中帶着□□惑的味道:“記住,我不是哥哥,是個男人!”

顧雙華快吓得魂飛魄散,甚至懷疑,這是哥哥故意吓她來懲罰自己那日的猶豫,巴巴地吸着鼻子求饒:“哥哥,我錯了, 我再也不敢了。”

顧遠蕭用鼻尖輕蹭着她的臉頰,喉間和肺腑填滿了她的香氣,可酒精還沒燒幹最後一絲理智, 手繞着她緞子似的發絲, 用了力按壓摩挲, 仿佛按着腦中那根搖搖欲斷的絲線, 煎熬掙紮間,心不在焉地問:“你錯哪兒了?”

顧雙華小聲的啜泣:“我不該想着信王,我不該……”

話還沒說完, 她就發覺不妙,因為哥哥突然擡眸看他,眼裏仿佛藏了頭猛獸, 随時都能跳出來,将她撕咬啃碎吃幹抹淨。

她怕得要命,也不知為何哥哥突然變成這樣,突然間,她想起自己身上的媚香,仿佛在絕望中突然抓住一塊浮木。

忙用手按住他的胳膊,軟着聲喊:“哥哥,你醒醒啊,你現在看到的根本不是我,你也該不是這樣的,全是因為聞了我身上的香味……”

她急得口不擇言,聲音都打着顫,顧遠蕭卻是聽懂了,他深吸口氣,将身子撐起來點兒,伸手摩挲着她的下巴:“你覺得我對你如此,是因為媚香的緣故?”

顧雙華未想到他竟也知道媚香的事,可已經無暇細想,只紅着眼猛點頭,顧遠蕭低頭嘲諷地笑了一聲,“原來在你心中,我就是這般會因媚香催情,無法控制自己的禽獸之人嗎?”

那你現在……不就挺禽獸的嘛……

顧雙華眨了眨紅彤彤的眼,沒敢說出口。

顧遠蕭就這麽看着她,呼吸聲忽重忽輕,最後終是長嘆一聲,翻身在她身旁平躺下,胳膊搭在眼上,心中翻湧起悔意。

自己捧在手心那麽多年,視她如珠如寶的姑娘,怎能為了一時的欲.念,親手将她碾碎。

況且若他真想強要了她,那一次就不必……他暗自捏拳,強迫自己閉眼,忘掉那些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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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顧雙華總算脫離了可怕的壓迫,抓着衣襟,劫後餘生般地大口吸氣。

小心翼翼,将臉往那邊偏動一點兒,發覺哥哥似乎恢複些清明,只是靜靜躺在那兒,那股子要将人給活吞了的氣場也沒了。

本想着要趁機逃跑,可哥哥結實的肩膀下還壓着自己的一縷頭發。于是顧雙華哭喪着臉,偷偷摸摸去扯自己的頭發,偏偏那頭發被山一樣的身子給壓着,怎麽扯都是紋絲不動。

她正氣得皺起鼻子,顧遠蕭突然轉頭看她,吓得她将手一松,尴尬地眨了眨眼,眼裏還挂着未掉出的半滴淚……

顧遠蕭沒忍住笑了出來,将身體擡起一些,把那縷頭發放進她手心,問:“剛才是不是很怕?”

顧雙華被他這句話勾出滿心的恐懼和委屈,眼淚一個勁兒往下掉:“哥哥,你以後別再這樣了。”

顧遠蕭突然伸手過去,吓得顧雙華猛往後縮,可他只是用指腹輕擦着她臉上的淚,身子再撐起一些,靠在她臉旁,仿佛有萬千柔腸要訴,卻只說出一句:“我不是你哥哥。”

後面的話還沒開口,顧雙華哭得更兇了:他當了她十幾年的哥哥,怎麽就不是了呢。

哭到動情處,順手拉着顧遠蕭的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一通,然後才發覺不對,轉頭看見哥哥一臉無奈,卻乖乖伸出另一只幹淨袖子讓她繼續擦。

顧雙華猛吸了下鼻子,慌亂了整晚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

除了哥哥,還有誰會這麽寵溺她呢。

至于方才的事,一定是哥哥被蠱惑了,比如,被某只狐貍精迷亂了心神!

當顧雙華得出這個結論時,已經是在第二日清晨。

當失眠整晚的顧雙華被寶琴從被窩裏拖出來,再按坐在銅鏡旁邊梳頭邊道:“小姐是不是忘了,今日你可要陪老夫人去慈寧寺呢。”

顧雙華望着銅鏡裏那張慘白的臉,配着似蹙非蹙的含煙眉,倒看出幾分凄楚動人的味道。她突然福至心靈地“啊”了一聲,吓得寶琴手一抖,差點給她扯下幾根頭發來。

顧雙華捏緊手裏的頭花,仿佛想通了某些的關鍵:大哥好像就是自她清醒以後,才變得越來越奇怪,所以一定是她昏迷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

既然夢中女子有那般手腕,還有什麽桃花系統,令那些王家鄭家公子都為她癡狂,怎麽會放過近水樓臺,論相貌、權勢都無人可及的哥哥。

她咬唇對着銅鏡,手指輕輕在臉頰上摩挲,內心說不出是何種滋味:原來像哥哥這樣的男子,也會被那些手段迷惑,因此而對這副外表癡迷嗎?

她失落地垂下眸子,再看着滿桌子攢珠金翠的首飾,莫名覺得厭煩:這根本不是她的東西!

許是因為累了、倦了,許是因為那個人是哥哥,當她想通哥哥可能是因為夢中女子而變成那樣,并沒有如以往那般慌張或懼怕,反而生出意興闌珊的空寥感。

今日老夫人去慈寧寺上香,特地帶了幾個小輩一起,再加上丫鬟婆子,整整坐了兩輛馬車。

顧雙華心裏裝着事,上車看見姐姐顧雙娥歪靠在錦墊上,斜睨着眼,眼角都不往她身上掃時,也并不覺得多尴尬,只是輕輕喊了聲:“姐姐。”然後扶着寶琴的手上了車。

老夫人特地讓顧雙娥和顧雙華坐在一處,心裏也存着些想讓兩姐妹關系緩和的念頭。只可惜無論她如何努力調和,那兩人都像泾渭分明的兩道河水,一個往溪下流,一個往山裏沖,沒法融成一處。

于是老夫人只得嘆口氣,手擱在膝蓋上閉目養神,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年紀大了,實在也管不了那麽些。

慈寧寺是官家寺院,日日香火鼎盛,來上香的人家非富即貴。可長寧侯府的馬車一停,還是立即有僧人出來相迎,足見得侯府的地位。

顧雙華下車時,便撞見了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顧雲章兄妹。

顧熏兒今年已經八歲,正被嬷嬷教導學習閨秀禮儀,下車時一手提着裙,一手扶着丫鬟,煞有介事的模樣,可擡頭一見顧雙華什麽都忘了,小跑着沖過來,抱着她的腿甜甜地叫姐姐。

顧雙華摸摸堂妹的頭,想将她抱起卻發現小姑娘個子竄的極快,只好摟着她的肩往裏走,顧雲章因為那批盒珍珠的事,總覺得對堂妹有些愧疚,再加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只與她打了個招呼,便低頭跟在後面。

而顧雙娥向來不太瞧得起那個扒着他們家吸血的叔父,只望了堂兄妹一眼權當作招呼,然後擡着下巴,緊跟着老夫人走進了寺廟。

老夫人和廟裏的釋心方丈相識多年,一進門便被方丈身邊小沙彌的請去禪房飲茶,她正想讓小輩們自己随便逛逛,轉念一想,又拍了拍顧雙華的手道:“釋心大師是得道高僧,早已參透世事,你有什麽想不通的,可以同我一起去找他解惑。”

顧雙華見祖母總惦記着自己,感動地握了握她的手,道:“祖母不必擔心我,孫女并無什麽心事,只想待會兒去殿裏拜一拜菩薩,添些香火錢,求得祖母福壽安康。”

老夫人笑了笑,又朝幾個小輩們交代了幾句,便跟着那小沙彌去見釋心方丈。

顧雙娥見祖母走了,也懶得再做樣子,昂着頭就往前走,剛走了幾步,突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轉頭對顧雙華道:“今日有不少世家勳貴都來上香,妹妹可要當心着點兒,莫要在這佛門清淨地,惹下什麽桃花債才是。”

顧雲章微微皺眉,想站出說一句話,顧雙娥已經轉頭不再搭理他們,偏自家妹子還抱着顧雙華的腿問:“堂姐,桃花債是什麽啊?桃花做的嗎?”

顧雙華被她逗笑,摸着她的頭道:“你肚子餓了嗎?堂姐帶你去吃慈寧寺有名的素齋好不好。”

幾人正在說話間,就聽得不遠處,有人親親熱熱的喊了一聲:“顧姐姐。”

顧雙華腳步一頓,随即明白過來,這聲顧姐姐必定不是叫自己。

果然一轉頭,就瞅見一位打扮得富貴昳麗的女子,笑眯眯直朝着顧雙娥而去,一到她身邊,不由分說将侯府嫡小姐的胳膊一挽,很是親熱專注的模樣,卻連眼風都沒往旁人身上掃。

顧雙華挑了挑眉,這人她倒是認識的。

鄒夫人有位親姐嫁進了晉國公府,生下一子兩女,這女子名叫寇玉珠,就是國公府的嫡三女,她和顧雙娥的三表妹。

晉國公府曾經也是鐘鳴鼎食的勳貴之家,可老晉國公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偏偏世子又是個不成器的,論吃喝玩樂無不精通,論學問才幹卻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于是國公府近幾年也有了衰敗之勢。

寇玉珠從小就是個人精兒,她瞧不起自家的纨绔哥哥,卻對長寧侯府那位才貌雙全表哥格外上心,又仰慕長寧侯府權勢,因此每次見到顧雙娥,總是殷勤讨好,自己得了什麽新鮮東西,都不忘往顧雙娥這裏送一份。

顧雙娥性子高傲,寇玉珠恰好能投其所好,句句說得她十分舒坦,一來二去,兩人倒也變得親近起來。

于是兩位表姐妹手挽手一路談笑,倒顯得長寧侯府裏的諸人顯得像多餘似的。

顧雙華聳聳肩,牽着小堂妹的手往前走,耳邊是鐘鼓梵音,擡頭時有雪白的柳絮飄飛而下,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一件和大哥有關的往事來……

那時她剛滿十四,恰逢正月,侯府的女眷們陪老夫人一起來慈寧寺吃齋禮佛,祈求侯府今年的興盛昌隆。

正月裏,慈寧寺正是香火鼎盛之時,她們一進門就撞見寇玉珠和另外幾個遠房表姐妹,因侯府和晉國公府向來交好,寇玉珠又是自來熟的性子,也不等人招呼,樂呵呵地跑過來向老夫人和鄒氏問好,自然地就走在了一處。

顧雙華穿着薄薄的夾襖走在最後,偷偷将手掌放在面前呵着熱氣,老夫人一回頭,看見她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得通紅,立即就垮了臉,對她身邊的嬷嬷問道:“怎麽回事,大過年的,就讓三小姐這麽凍着。”

那嬷嬷面露驚慌,低頭哈腰的,一個勁兒向老夫人賠不是。

其實老太太如何不知,大過年的,顧雙華院子裏的下人都忙着讨好夫人和嫡小姐,各處送禮通融,盼着能換個更有油水的差事,哪個還能顧得上三小姐的衣服夠不夠穿。

于是老夫人走過去,将自己的手爐塞到顧雙華手裏,又對鄒氏道:“你這個當主母的,也該好好管教着點下人,各個都這麽勢利油滑,以後侯府成了什麽樣子。”

鄒氏挂了個三分笑,躬身點頭應承下來。這時老夫人偏又加重了語氣:“咱們是大戶人家,當主子的其身要正,我們對人對事不偏不倚,下人們才能有樣學樣,保得家風不敗。”

鄒氏內心不太痛快,這已經是指着她鼻子說她偏心了,可礙着婆婆的面子,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把那嬷嬷狠狠罵了一頓,罰了她一個月月錢,又當衆放下話,以後對府裏的小姐誰也不得怠慢,不然都別想在侯府呆下去。

顧雙華抱着手爐縮了縮脖子,實在不想因自己引發這麽大陣仗,祖母卻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如今鄒氏掌穩中饋,下人們越來越不把她這個老夫人的話放在眼裏,若不是這般當衆立威,這孫女還不知得被欺負到什麽份上呢。

另一邊,寇玉珠手攏在袖筒裏,偷偷瞥着顧雙娥的表情,果然見她瞪着那個被祖母維護的妹妹,滿臉都堆着不屑,再看一眼面有愠色的姨母,烏溜溜的眼珠一轉,暗自生出個主意來。

她那年才不到十三,仗着自己還是個孩子,趁老夫人和釋心大師在禪房飲茶的功夫,夥同幾個表姐妹,将顧雙華騙到寺內一處偏僻的柴房裏,然後撺掇另外一個表姐給上了鎖,再開心地跑去顧雙娥面前邀功,說自己為她出了口惡氣。

顧雙娥那時正在陪母親上香,聞言也并沒有多問,只用眼神讓她莫要在此喧嘩。

寇玉珠覺得挺沒意思,便和幾個姐妹一起出去玩,漸漸的,竟把這件事徹底忘掉。

恰好那日老夫人為求心誠,在寺裏留宿誦經,吩咐後輩們先回府去,于是一行人坐着幾輛馬車離開,卻各個都沒發現,三小姐并不在其中。

到了黃昏時分,顧雙華還抱膝坐在那間又冷又陰的柴房裏,她已經喊了好久,嗓子都有些發啞,手掌也不知是因為拍門,還是因為凍的,邊緣已經又紅又腫,碰一碰都發疼。

可這柴房平時少有人來,今天正殿又是熱鬧的時候,所有僧人都被調去那裏,更沒人會顧得上這處地方。

她抱着還剩最後一點溫度的手爐,用下巴蹭着膝蓋,不斷告訴自己,快了,很快她們就會發現自己不見,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家人們就會來尋她了。

可她等啊等啊,直到窗格處透進的最後一道暖光緩緩挪走,黑暗如同洪水猛獸一般要将人吞噬,顧雙華凍的渾身都在抖,空了一下午的肚子,也隐隐絞痛起來。

遠處的熱鬧已經散去,和尚們開始做晚課,隆隆的誦經聲在黑暗中不斷放大,驅不散雜念,反而透出幾分詭異和可怖。

顧雙華在洶湧的恐懼中竟感覺到一絲困意,她哭着猛掐自己的腳踝,提醒自己可千萬不能睡去,不然這樣的天氣,在這又冷又濕的柴房睡上一夜,她只怕就再也見不到祖母,也見不到大哥了。

想到祖母和大哥,涼透了的身子仿佛升回一絲暖意,咬着牙站起,扒着窗沿用虛弱的聲音求救:“有人嗎?”

她喊了幾聲,眼淚便順着下巴滴上了手背,正在絕望之際,突然聽見外面有個焦急的聲音喊:“雙華,是你嗎?你在哪裏?”

這個聲音……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踮腳往外看,可那時天已經擦黑,她餓的根本沒有力氣,眼前仿佛蒙着一團霧,什麽都看不真切,越是急便越是無力,最後一腳踩空摔倒下來,然後懊惱地捶着地,痛恨自己可能失去的最後機會。

可就在這時,柴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将暗未暗的光影裏,顧遠蕭身披凜冽寒霜,深色皮靴踩将地板踩的铮铮作響,頃刻間,将滿室的暗和恐懼全都劈開。

光照進來的地方,他就站在那裏。

顧遠蕭蹲下來,渾身還帶着濕寒的霧氣,然後解下身上披的皮毛大氅一展,兜頭蓋臉将蜷在地上的顧雙華裹住,再将她凍紅的雙手揣在自己懷裏,不住地搓揉,柔聲道:“別怕,沒事了。”

顧雙華想說話,牙齒卻不住打着顫,直到被哥哥身上灼烈的氣息一點點喚回暖意,才明白這原來不是自己的幻覺,然後靠着哥哥的肩放聲大哭起來。

顧遠蕭輕輕摸着她的發髻,任她哭了個痛快,他今日剛從西陵公辦回來,一回府就發現顧雙華竟沒有回來,大發雷霆後就片刻不停地趕過來找,這時累得聲音都有些沙啞,輕按着她的肩道:“哭夠了,就跟哥哥回家。”

顧雙華極少在哥哥面前這般放肆情緒,哭了一陣便有些赧然,忙從哥哥的懷抱裏出來,攏緊身上的大氅,才發現哥哥竟只穿了單薄外衣,皺眉問道:“哥哥你不冷嗎?”

顧遠蕭笑着搖頭,也不想同她說自己是剛更衣就得知這個消息,來不及再穿厚衣,只随手披了件大氅就出來找她。

眼看天已經要全黑,顧遠蕭正扶着她站起,突然想起一件事,從懷裏拿出一包棗泥糕道:“你一定餓壞了吧,我在回城的路上看見有賣這個的,想着你愛吃這個就買了一包,正好先填填肚子。”

可他沒想到這一番折騰,那棗泥糕早就被壓碎到慘不忍睹,可顧雙華吸了吸感動的發紅的鼻頭,毫無閨秀氣質地把那坨面目全非的棗泥糕往嘴裏猛送,然後擡頭沖他眯起還挂着淚花的眼,笑着說:“好甜,真的好甜。”

顧遠蕭傾身過去,用手指幫她擦掉嘴邊的碎屑,又幫她理好散亂的鬓發,問道:“你還有力氣走嗎,要不要哥哥背你?”

顧雙華連忙搖頭,她都快要及笄了,怎麽還能讓哥哥背,勉強挺起胸,做出神采奕奕的表情道:“我沒事了。”

顧遠蕭笑了笑,也不想戳破她這點小小的倔強,于是握住她的手往外走,這時一輪皓月正當空,寺裏剛點了燈,霭霭雲色之中突然洋洋灑灑落下碎雪,被初升的燈火照着,如同流螢飛花一般動人。

顧雙華将尖下巴埋在深色大氅裏,伸手驚喜地道:“哥哥,下雪了呢!”

顧遠蕭偏頭看她,只見她眼角尚有微紅,面頰瑩瑩如玉,他含着笑,彎腰為她掃去羽睫上一片落雪,然後展開衣袖遮在她頭頂之上,一路走,一路為她遮去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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