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蔣天澤的傷還沒有好,卻已經在辦理出院的手續。

蔣天澤突然過來跟齊莫說:“小莫,我們出國住一陣好不好?”

齊莫只是看着他,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蔣天澤就摟着他自顧自的說:“去歐洲吧,你之前不是說想去留學?這次我也留在那邊陪着你,等你放假了,我們就去把整個歐洲都玩一圈。你以前不是特別喜歡西班牙嗎,我們先去那裏好不好?”

蔣天澤說着這些的時候,眼睛裏還閃爍着微光,像是十分期待。齊莫只覺奇怪,據他所知蔣天澤并不喜歡出國,更不喜歡歐洲。齊家在國外有一些産業,蔣天澤因為不喜歡出國,從來沒有親自過去打理過。

“為什麽?”

蔣天澤神情凝重了一些,在齊莫臉頰上親了親,說:“陳子龍逃出來了,他可能随時會來找我報複,這個時候留在國內不安全。”

前世直到齊莫去世的時候,齊家跟陳家關系一直不錯,他跟陳子浩很要好,但是并沒有太多關于陳子龍的記憶。或許已經快要到前世他墜崖的時候,齊莫可以用來預支的記憶已經沒有多少。

但前世的蔣天澤應該是一直好好活着的,他拍拍蔣天澤的手,輕聲說了句:“你不會有事的。”

蔣天澤糾正他:“我們都不會。”

齊莫沒說什麽,過了一會兒,突然聽蔣天澤問他:“小莫,你說夢是真的嗎?”

齊莫擡起頭,“什麽?”

蔣天澤摟着他,說:“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會夢到一些事情,夢到你跟我,那些夢特別逼真,就像是曾經發生過的一樣。”

齊莫一怔,他知道蔣天澤最近會夢到一些前世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這一切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重生一世,齊莫已經跟前世不同,那麽這一世的蔣天澤是不是也被前世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影響着?

他問蔣天澤:“你夢到什麽了?”

蔣天澤低頭看着他,眼裏閃過一些複雜的情緒,最後,漸漸化成了淡淡的委屈,說:“齊莫,在夢裏你很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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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莫心頭一跳,心髒像被人狠狠捏着。

蔣天澤繼續說:“真的,可是你在夢裏還好好的,等我醒過來,你就總是躲着我。”

蔣天澤此時看他的眼神讓他無以應對,齊莫只好別開眼,輕聲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蔣天澤頓了頓,“我上大學之後。”

齊莫将這期間許多事情串聯在一起,突然有一種想嘆氣的沖動。

“可是,我最近夢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蔣天澤将齊莫抱得很緊,将臉深深埋在他的頸窩裏。齊莫任由他抱着,好一會兒,才問他:“你夢到什麽了?”

“我也不知道,我夢到好多火,齊莫,我還夢到你在喊疼……”

蔣天澤這時擡起頭來,齊莫看到他臉上褪盡了血色,“齊莫,那些……只是夢嗎?”

齊莫搖搖頭,“我不知道。”

蔣天澤這時像是冷靜下來,握緊了齊莫的手,定定地看着他:“這些不重要了,小莫,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

蔣天澤的手下辦事很有效率,當天下午已經辦好了所有手續,他們先回齊家,第二天就可以飛去歐洲。

齊莫近來病情已經好轉許多,鮮少有發病的時候,這天跟着蔣天澤一路回來都好好的,卻在進了齊家大門之後變得焦躁起來。

蔣天澤摟着齊莫,車子由屬下漸漸開進齊家的地下車庫,車子停下來的時候齊莫卻顫抖得更厲害。

“小莫,你怎麽了?”

齊莫咬着手指,面色驚慌,說不出話來。

“大少爺?”

前面開車的屬下回頭詢問了一聲,齊莫像是被吓了一跳,突然劇烈的抖了一下。

蔣天澤摟緊了他,朝那人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

坐在前座的保镖下了車,車內安靜下來,蔣天澤看着齊莫有些無措,不明白齊莫為什麽突然發了病。

齊莫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麽了,從回到齊家開始就好像覺得哪裏不太對,心口也沉悶得喘不過氣來,像是什麽事情就要發生。

蔣天澤見他捂着胸口費力地呼吸,便哄着帶他走下車,“小莫,我們先回去,回房間歇一歇就好了。”

齊莫卻突然像溺水的人一樣緊緊拽着蔣天澤的衣領,“蔣天澤,我……”

齊莫剛想說什麽,卻見蔣天澤突然臉色一變,摟緊了他将他順勢撲倒在地。

緊接着,便是接連不斷的槍擊聲,身旁的車窗玻璃四處飛濺着,齊莫甚至能聽到子彈擦着他們身體破空而過的聲音。

齊莫這時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從進了齊家大門開始,他就感覺到仿佛一直有人在角落裏注視着他們。

像是有人拿着機槍掃射一樣,子彈的襲擊一直沒有停過。蔣天澤摟着他在地上打了個滾,兩人躲進車子的縫隙之間,槍擊這才暫時停了下來。

蔣天澤将他護在懷裏,靠着車門粗重的喘息。齊莫這時也顧不上害怕,掙紮着要去檢查蔣天澤的情況,卻被蔣天澤死死的按在懷裏。

下一刻,齊莫便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息。

“蔣天澤,你受傷了?”

齊莫顫抖着,無法确定蔣天澤傷在了哪裏,這時蔣天澤捂住他的嘴巴,低聲說:“乖,不要說話。”

這種情況下齊莫也不敢再開口,屏住呼吸的一瞬間便聽到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腳步聲,正在緩慢地朝他們藏身的地方走過來。

蔣天澤這時突然朗聲說:“陳子龍,你自己心裏清楚,那場圍剿行動的目标只有你一個,陳子浩那一槍也是幫你擋的。”

腳步聲陡然停下來,空氣中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滞,緊接着,便是機槍上膛的聲響。

陳子龍低沉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庫裏回響:“我知道啊蔣天澤,浩浩走了我也沒想活,只不過臨走前想拉上你一起而已。”

蔣天澤聽他話裏沒有提及齊莫,神情倒是放松下來,甚至還短促地笑了笑。他将一把手槍握在手裏,然後低頭看着齊莫。

齊莫看着蔣天澤此時的眼神,心頭忽然湧上一股巨大的恐懼,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都涼了下去。他牙齒劇烈碰撞着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的朝蔣天澤搖頭。

蔣天澤深深的注視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印在腦海裏。

“齊莫。”蔣天澤輕輕叫了他一聲,對他說:“有件事你可能一直不知道。”

淚水洶湧的奪眶而出,齊莫緊緊的揪着蔣天澤的領口,“蔣天澤,不要!”

蔣天澤這時看着他低低笑了笑,然後俯身吻了下來。

蔣天澤的吻仿佛也帶着血液的味道,等蔣天澤放開他的時候,那股腥甜的氣息仍然萦繞不散。

一被放開,齊莫便立即說:“蔣天澤,我們一起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逃出去的!”

蔣天澤卻恍若未聞,他伸手摸了摸齊莫的唇,輕聲說了一句:“我愛你,齊莫,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齊莫渾身劇烈一震,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這時,他看到蔣天澤突然飛快地轉身揚起手,一槍射在不遠處的機電箱上。

霎時間,整間車庫都陷入黑暗之中。

蔣天澤帶着齊莫快速的幾個閃身來到車庫一角,飛快地将齊莫藏在旁邊一輛SUV的車底。

齊莫躲在車底捂着嘴不敢出聲,他看到黑暗中蔣天澤的一雙眼微微閃着光,回頭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飛快地轉身鑽進旁邊的一輛車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是一陣馬達嗡鳴的聲響,那輛車像箭一樣在突然爆發出的激烈槍擊聲中沖了出去。

僅僅是那麽一瞬的停頓,齊莫便聽到另一輛車也緊跟着追了出去。

齊莫在黑暗中睜大了雙眼,但是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了。他突然意識到剛剛蔣天澤鑽進的車子,是他之前讓屬下擱置在車庫一角的黑色跑車。

正是他前世,墜下山崖時所開的那輛。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齊莫躲在一片黑暗裏,片刻後,突然聽到遠處隐隐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他沒有擡頭,卻也能看到眼前仿佛升騰起一片灼熱刺眼的火光,火舌狂舞着,将整片夜空都照亮了。

齊莫怔怔的看着,只覺心頭空茫茫的一片。意識漸漸消散在黑暗之中,慢慢的他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等齊莫漸漸醒轉過來,已經再一次的回到了以前的房間。

齊莫在房間裏四下看了看,這次卻沒有看到蔣天澤。房間裏挂着窗簾,光線很暗,齊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總覺得空氣中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的味道。

緊接着,齊莫注意到浴室的門半開着,裏面有微弱的燈光傳出來。齊莫心頭有隐隐的不安和恐懼,他慢慢走過去,身體越過房門來到浴室。

一進到浴室裏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濃重腥甜的血腥味,齊莫倒抽一口冷氣,他看到蔣天澤此時正躺在浴缸裏,微微閉着眼像是睡着了,而浴缸裏的水已經被染成了接近血的顏色。

齊莫的心像是被什麽重重的錘擊了一下,他瘋了一樣的沖過去想把人從浴缸裏撈出來,但屢次只能徒勞的穿過蔣天澤的身體。他注意到蔣天澤雙手的手腕上都有一些很深傷口,濃重的血液正從裏面流出來。

齊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蔣天澤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他什麽都做不了。

“蔣天澤!你醒醒!”

齊莫聲嘶力竭的叫着,眼淚順着臉頰滴到那一缸血水裏,很快就融了進去。

他走不出這間卧室,只能在一旁喊叫着希望蔣天澤能夠清醒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看到蔣天澤微微動了一下,終于慢慢睜開雙眼。

蔣天澤此刻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視線漸漸集中在齊莫臉上,然後微微笑了一下,“齊莫,你來了?”

齊莫的聲音都在抖,“蔣天澤你在流血,你先出來,我們把血止住再說!”

蔣天澤卻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嘆息,“小莫,傷口是我親手割的,是我自己想死。”

齊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為什麽?”

齊莫從未想過像蔣天澤這樣的人竟然有一天會尋死,但他将兩只手的手腕都狠狠地割開了,他現在這樣,顯然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齊莫想阻止這一切,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哽咽道:“蔣天澤,你不能死,你不能這樣……”

蔣天澤很平靜,“齊莫,佛教裏說的什麽六道輪回我不太懂,但我也知道你應該有你要去的地方,而不是被困在這裏。”

蔣天澤看着他,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對我的怨和恨成了執念,才将你的靈魂困在這個房間裏不得解脫。”

大顆大顆的眼淚流出來,他不知道蔣天澤竟然會這樣想。

蔣天澤這時對他釋然的笑了笑,說:“齊莫,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不是的,蔣天澤……”

蔣天澤看着他,似乎變得很疲憊,眼神也漸漸變得渙散了,嘴裏還在說:“小莫,對不起,你現在願意原諒哥哥了嗎……”

齊莫手腳發麻,怔怔的看着蔣天澤在他面前緩慢的閉上了雙眼,表情很安詳,就像是睡着了。

齊莫的神情近乎呆滞着,然後突然爆發出一聲崩潰一般的哭喊,他撲上去大聲叫道:“蔣天澤我原諒你了,聽到沒有我原諒你了!你不要死!”

蔣天澤眼睛仍然閉着,這時嘴角極其微弱的向上揚了揚,用極輕的聲音說了句:“小莫,哥哥……”

後面的話齊莫沒有聽清,當他再想湊過去的時候,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拽進了一片濃重黑暗裏。

當齊莫睜開眼,仍感到臉上冰涼一片,他眨了眨眼,有淚水從眼睛裏流出來。他試着深深呼吸了幾次,始終沒能将那股壓抑在胸口的情緒釋放出去。

這時一旁有人突然輕聲對他說:“二少爺,您醒了?”

齊莫轉過頭來看他,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很平靜,他聽到自己問:“蔣天澤死了嗎?”

那人像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敬的說:“二少爺,大少爺現在還在醫院裏。”

“帶我去見他。”

那名下屬的表情變得很猶豫,齊莫坐起身來,第一次拿出了齊家少爺的威嚴,“我要去見蔣天澤,現在就帶我過去。”

那下屬沒辦法,只好将人領到了重症監護室。

齊莫透着玻璃,隐隐能看到蔣天澤躺在裏面,被許多醫用儀器圍着,身上也被厚厚的繃帶纏得像個木乃伊,連本身的樣子都辨別不清了。

齊莫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蔣天澤被他央求着爬到樹上去撿挂在樹枝上的一個氣球。蔣天澤小時候動作很靈巧,兩三下就爬上了樹将氣球拽到手裏。

齊莫永遠記得他當時拿到氣球後回頭看着他,嘴角高高揚起的樣子。那個時候他站在高高的樹枝上,背着光,陽光透過茂盛的樹葉照下來,耀眼得就好像故事裏從天而降的天神。

蔣天澤那日開車将陳子龍引開後,被陳子龍的車子追上,最後兩輛車相撞。蔣天澤在車子爆炸的前一刻從車裏逃了出來,但是也在那場車禍裏受了重傷,人一直沒有醒過來。

蔣天澤昏迷的日子裏,齊莫一直守在一旁。

齊莫将他的手握在手裏,由于長時間的昏迷,蔣天澤變得很消瘦,手上的指骨都清晰分明。齊莫伸手輕輕撫摸他手腕上冰涼的皮膚,不知道一個人要有多大的決心,才會用刀子将手腕割得支離破碎。

他看着蔣天澤的手,喃喃地說:“我都原諒你了,你怎麽還不醒?”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齊莫看着沉睡中的蔣天澤,過了一會兒,小聲的問:“你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是說你愛我嗎?”

說那句話的已經是上一世的人,眼前還在沉睡的這個自然不會回答。

齊莫看着他,心裏很平靜,好像兩世的愛和恨,那些激烈炙熱的情感如今都已經變得很遙遠。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蔣天澤醒過來,他們還會像以前那樣嗎?還是說,會有一個新的結局等着他們。

想到最後,齊莫放棄了思考,他趴在蔣天澤的病床邊,漸漸安然的睡了過去。

當愛和恨都已經消散,剩下的一切,就交給本能好了。

漫長的黑夜終将過去,溫暖明媚的晨光照射進來。

齊莫趴在蔣天澤的身邊,陽光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片柔和又安詳的光暈。齊莫覺得身上暖暖的舒服極了,過了一會兒,他感到自己的手像是被人輕輕的,笨拙的握住了。

他尚睡在香甜的夢裏,呢喃一聲,下意識的便回握住了那只有些冰涼消瘦的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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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完結啦握拳!謝謝大家一路的陪伴!每一條留言我都有認真看的,好愛你們!

應該還會有一個陳子龍和陳子浩的番外,我會加油寫的!

LZ的其他完結文指路《恃寵而驕》《非法同居》《朽木》《千年男主和萬年男配》,完結文庫都有的!

最後不要臉的微薄繼續求關注哇!用戶名是番外無能星人巫索。

好啦,大家江湖再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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