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
見沈如晚哭的這麽傷心, 太皇太後心下了然。
她就知道楚執對這賜婚不滿,故意冷落新娘,才不圓房的。
這喜帕上白淨無暇,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臉。
她心中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女人送進去了, 可也得他會去碰啊。要是他将這女人随意扔到一個院子裏, 不讓她近身, 她的心思可不就白費了嗎?
好不容易才送了一個枕邊人過去, 可不能成為了廢棋。
太皇太後嘆了一口氣:“哀家是為了他好,才賜下這麽親事,他倒好,竟然這麽慢待你。哀家知道你委屈了,你放心, 哀家一定為你做主。等你回去, 哀家便下懿旨,讓你一直在長風院住着。一來可以好好照顧他,二來想辦法盡快圓房。要是他讓你搬去其他院子住,你便把哀家的懿旨拿出來。”
沈如晚眼淚還未收住, 臉上挂着淚珠,看上去楚楚可憐。她心裏別扭起來,不是說問起喜帕的事就只管哭,便會沒事了。可怎麽變成催着圓房了?
太皇太後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去打盆水來,讓攝政王妃淨把臉。這大喜的日子, 可不能總是哭。待會, 你陪哀家去外面走走,透透氣。”
沈如晚洗幹淨了臉,太後溫氏扶着太皇太後起身,示意沈如晚一道跟上。
剛走出大殿, 外頭的宮女嬷嬷紛紛行禮。
等候在一旁的方嬷嬷,也恭敬地福禮。
太皇太後經過她身邊時,停了下來,神情有些意外,“你是……雲巧?”
方嬷嬷跪下行禮,“老奴,見過太皇太後娘娘。”
太皇太後打量着她:“竟然真的是你,有些年頭沒見了。哀家記得當初阿璇入宮都會帶着你。”
方嬷嬷低着頭,“娘娘記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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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惆悵的道:“看來哀家真是老了,看到過去的舊人,竟有些懷念起往昔的日子。可惜阿璇去的早,要不然阿執早就娶了新婦了。也輪不到哀家為阿執這麽操心……”
方嬷嬷沒有接話,謙卑的躬下身子。
太皇太後笑了,“哀家帶着阿執的新婦到處走走,你不用跟随了。”
說完,未再多看她一眼,便帶着沈如晚離開。
方嬷嬷擔憂的皺了皺,不知道太皇太後想做什麽。
沈如晚跟着太皇太後經過了禦花園,一些早春的花都盡數開了。
本以為只是在禦花園走了走,可那禦攆卻帶着她們越走越遠,也越來越偏僻。
在一個蕭瑟的宮殿前,禦攆停了下來。
随行的宮女将那宮殿的殿門打開了。
正當她們一行人要踏入這宮殿時,裏頭傳來淩亂倉促的腳步聲。
一個頭發淩亂,穿着洗的泛白舊衣的女人的抱着一個枕頭瘋瘋癫癫的往這邊跑了出來。
後面有兩個追着過來的宮女,口裏喊道:“別跑,你這個瘋婆子,快點停下來。”
就在那個瘋癫的女人嘴裏念念有詞的往太皇太後這邊跑過來時,內侍們将那女人給抓住了,她手裏抱着的枕頭掉到了地上。
女人扭動身子奮力的掙紮,朝着太皇太後大喊:“皇上……皇上你來看臣妾了嗎?臣妾給你生下了龍子,被他們給摔到了地上。你快來救臣妾,救救孩子啊。”
“你們敢摔龍子,本宮要治你們死罪,皇上會誅你們九族!!”
她睜着血紅的眼睛死死的往沈如晚看過去,“賤人,是不是你這個賤人在皇上面前讒言,才讓皇上不來見我。賤人,我要跟你拼命……”
沈如晚被她兇狠地的模樣,吓的往後退了一步。
追過來的兩個宮女見到太皇太後撲通跪了下來,“見過太皇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孫氏趁着奴婢們喂飯的時候,打傷人跑了出來。”
溫太後用帕子掩了掩鼻子,那瘋了的孫氏身上有股難聞的腌臜味。
她這瘋癫的模樣上,完全看不出是當年寵冠後宮的孫貴妃。
溫太後厭惡地道:“還不把她拖下去。”
“是,娘娘。”
內侍和宮女們連拖帶拽的将孫氏給拉走,那孫氏嘴裏仍然在喊着:“皇上,救我,救我啊皇上……”
太皇太後轉過頭對沈如晚道:“沒有被吓到吧。這些失寵又無子的女人,總有一些熬不住心智失常了。”
沈如晚緩緩地搖頭,她不明白,太皇太後為什麽要帶她來這個地方。
太皇太後并沒有被剛剛那一幕擾了興致,她往裏面走了進去。
其他人的人自然是跟随在其後。
很快,沈如晚見到斑駁的宮牆,破損的石柱,這座宮殿看起來是那麽蕭條。
遠處,有幾個穿着舊衣,神情麻木的女人,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望着天空發呆。
耳邊不時傳來哀戚的哭聲和嘶啞的叫喊聲,聽起來是那麽的絕望……
沈如晚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太皇太後停下腳步,看向沈如晚,問道:“知道這些是什麽人嗎?”
沈如晚還是搖頭。
“這些都是先帝的妃嫔們。先帝駕崩後,這些沒有子嗣的,家族又失勢的嫔妃們只能住在冷宮裏了。日複一日過着這樣的日子,便是好人,也會熬瘋的。”
太皇太後的語氣很是平靜,沈如晚卻聽得打了個寒顫。
太皇太後見到沈如晚吓到發白的臉色,握住她的手,驚訝的道:“怎麽這麽涼?是不是這裏太冷了?這裏也沒有好看的了,哀家還是帶你回罷。”
沈如晚看出來太皇太後的目的就是故意帶她來這個冷宮,來看這些失常的妃嫔們。
在回去的路上,太皇太後道:“你一定奇怪哀家為何帶你來這裏吧?”
太皇太後看着遠處,感慨的道:“哀家當初是因為有了兒子,才會成為太後,再到太皇太後。那些有了兒子公主的嫔妃們也都被接了出去榮養。而留在這冷宮裏面的都是無子的人。哀家是想讓你看一看無寵無子會落到怎樣的境地。”
太皇太後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又道:“你的父親襲了你祖父的爵位,這都是因為你成為了攝政王妃,皇家才給看這份恩澤。你家在京城之中毫無根基,一旦你這個王妃的位子坐的不穩,那你的家人也跟着你會不穩。”
沈如晚聽到她提起自己的家人,緊緊地攥住手裏的帕子。
“你既然進了攝政王府,便要好好的博得阿執的寵愛,想法設法的讓他跟你圓房。最好能夠盡快懷有子嗣,這樣你的位置才穩固。阿執的身子時好時壞,如今又加重了,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阿執性子不好,樹敵又多,你若是沒有子嗣,又沒有家族的庇護,那你的境地比那些冷宮裏的女人還不如。”
太皇太後緩和了一下語氣,安撫道:“不過,你莫怕。只要你乖乖的聽話,皇家會護着你,依然讓你享用榮華富貴。聽說你還有一個哥哥春闱要下場了?這是好事,若是真的有才,相信皇上也會重用的。你家族的會從你開始慢慢地在京城紮根,枝繁葉茂。”
這一番話下來,沈如晚聽出了太皇太後是在對她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她到底想做什麽?
回到了慈寧宮,太皇太後讓人拿了一盒香過來,對沈如晚說:“這香你帶着回去,在屋子裏點燃,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想一想哀家跟你說的話,你應該知道要做什麽了。”
沈如晚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宮女惠心便将那香放到了沈如晚手中。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今日你也累了,回去罷。往後哀家會時常召你入宮來的。”
在沈如晚退下時,太皇太後想起了一件事,“等等。”
沈如晚停下了腳步,太皇太後朝她溫和的笑着說:“雲陽大長公主生辰快到了,到時候你也去一趟吧。她是先帝的姑姑,也是看着阿執長大的,你如今是攝政王妃了,往後要應酬交際的地方多着呢。”
沈如晚應下,走出了慈寧宮。
溫太後見人離開後,對太皇太後問道:“母後為何要這麽擡舉她?”
太皇太後似笑非笑,“想讓她為我所用,自然要給她一點甜頭。讓她在京中勳貴圈子裏走動,也要看她能不能應付了。”
溫太後又道:“母後,為何要急着讓她跟楚執生下子嗣?”她以為母後更願意看到楚執斷子絕孫。
太皇太後道:“她占着楚執正妻的位置,是最能夠接近楚執的。她能夠主動跟楚執親近,去博得寵愛,更有利于我們的計劃。更何況,若是她真能夠懷上楚執的子嗣,那孩子用處可就更大了。”
……
在回攝政王府的路上,方嬷嬷見沈如晚一直沉默不語,擔心的道:“王妃,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沈如晚擡起頭,心情複雜的道:“方嬷嬷,是不是沒有子嗣的女人下場都會很凄慘?”
“王妃為何會這麽問?是不是太皇太後對您說什麽了嗎?”方嬷嬷看着着急。
沈如晚看着角落裏那盒香,“嬷嬷,回去後你便讓人查查那香。我,我覺得有問題。”
“王妃,您別怕。不管太皇太後跟您說了什麽,凡事都有殿下在,殿下會護着您的。”方嬷嬷就知道太皇太後不安好心。當初夫人也是識人不清,才會與太皇太後這種人成為閨中密友,後來才會郁郁而終。
沈如晚難以啓齒,難道是說太皇太後威脅她,讓她主動去跟他親近,跟他圓房?
還催着盡快生下他的子嗣?
其實長輩催促着新婚夫妻開枝散葉,是挺正常的。
可太皇太後的态度太古怪了。
讓她非常的不舒服。
沈如晚回到攝政王府。
她從方嬷嬷口中得知,長風院是他的院子,王妃所住的正院與長風院隔了一段距離。
太皇太後的懿旨,讓她必須在長風院裏住下來。
她在正院新房的美人榻上坐下,她該怎麽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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