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在方嬷嬷的協助下, 沈如晚親手做了一桌菜等着楚執回來。

當聽到外頭有了動靜,沈如晚放下手裏繡着的花,剛繞過屏風,就見到楚執走了進來。

沈如晚不由的沖他一笑。

楚執看着冒着熱氣的菜, 問道:“在等我?”

沈如晚點了點頭。

楚執伸手解開外袍, 在她身邊走過, 繞到屏風後面。

沈如晚忽然聞到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沈如晚看着屏風後的那人, 輕聲問道:“你用過晚飯了嗎?”

楚執把外袍脫下,換上常服,走了出來。

看着沈如晚道:“沒有。”

他光看着一個醉鬼在喝悶酒,根本就沒胃口。

而眼前的小姑娘和屋子裏的菜香味,倒是讓楚執覺得好像是有點餓了。

楚執在桌邊坐了下來, 對沈如晚道:“過來。”

沈如晚這才回過神, 她剛剛還在想,他沒有用晚飯的話,身上的酒味是在哪裏沾上的。

她見他已經坐過去了,也在他的對面坐下。

她見楚執每夾一道菜, 心裏有期待也有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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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楚執吃了一口,便品出這味道與平日裏的不同。

又見她時不時偷偷地朝他看過去,楚執對着一盤上面鋪着蜜釀和花瓣的菜式,故意問道:“這是什麽?”

沈如晚看了一眼,忐忑的說:“是梅花豆腐。”

那豆腐細膩軟滑, 如凝脂一般, 只能用勺子才能舀起來。

吃到嘴裏微甜爽口,還帶着股梅花的香味。

這個梅花豆腐,沈如晚特意花了點心思,不知道合不合他的胃口。

楚執一貫很少吃甜食, 這梅花豆腐少有的讓他多吃了兩口。

沈如晚見他再次去舀,她的唇角微微上揚。

她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魚湯,遞過去。

這是阿娘教她熬的魚湯,起鍋到時候她嘗了一口,可鮮了。

沈如晚見到他很快将那碗湯喝完,雙眼彎了彎。

在沈如晚觀察着楚執時,楚執也看到她。

楚執放下手中的筷子,“怎麽不吃?”

沈如晚搖頭,“我不怎麽餓。”

楚執道:“本來還想好好賞賜今天的廚師,看來得好好罰她才行。”

沈如晚咬了一下唇,“為,為何?”

“這一桌的飯菜竟沒有你想吃的,你說那廚娘是不是該好好罰一罰?”

沈如晚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理由。

她垂下頭,悶聲悶氣的道:“那,那你便罰吧。”

沈如晚絞着手裏的帕子,心裏有點委屈。

還未等她将情緒醞釀好,忽然身子騰空,被人抱了起來。

沈如晚吓得慌亂的攀住那人的肩膀。

擡起頭來,正巧與楚執四目相對。

沈如晚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見到男人那雙狹長的鳳眸之中噙着笑意。

她回過味來,她這是被他給捉弄了。

沈如晚的又羞又臊的小臉漲的通紅。

她推了推他,聲音如蚊,“快放我下來。”

楚執抱着人,回到了座位上。

他拿過一個碗,夾了些菜放裏面,對沈如晚說:“做了這麽一桌菜,不吃豈不是可惜了。”

沈如晚知道他猜到了,她掙紮了兩下,想要下來。

楚執的手搭在她的腰間,讓她動彈不得。

沈如晚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坐在別人腿上一口口的吃着菜,喝着湯。

直到她吃飽了,楚執才放她下去。

不過,也是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楚執見她欲言又止,便道:“你想說什麽?”

沈如晚移開眼睛,道:“我聽方嬷嬷說,你讓張聖手去給我阿娘看病了?”她聽聞這個張聖手醫術十分了得,很少人能夠請動他。

楚執颔首:“你阿娘那邊我會讓張聖手為她調理身子,她的嗓子便看能不能治好。至于她臉上的紅色胎記,還需找到苗族的聖女,我已派人去找了。你盡可放心。”

沈如晚聽到阿娘的嗓子和紅色胎記都有治好的可能性,很是高興。

她吸一口氣,把溫好的酒給他倒一杯,抿了抿唇,“真的謝謝你……夫君……”

他對她,對她的家人,她都看在眼裏。

楚執倒有點詫異,要不是他耳力好,她那聲似呢喃一般的夫君差點聽不到。

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擡頭看向她,“我記得以前教你,若是要謝我,該怎麽來謝。”

話音剛落,楚執摟過她的腰,将她圈到了懷裏。

沈如晚又羞又慌,卻沒有掙紮被他乖乖的摁到腿上坐下。

沈如晚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好看的側臉,她鼓起勇氣主動環住他的脖頸,在他的臉上輕輕地印了上去。

“可以了麽?”

說完她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埋在他的肩窩上。

楚執微微一怔,剛剛臉上那溫熱的觸感,讓他眼神變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揉了揉她如花瓣一般的唇,俯下去,“遠遠不夠。”

這幾天的同床共枕,沈如晚已經開始慢慢地習慣了他的氣息。

自從那次他親了她後,倒沒有這種親密的舉動了。

除了每天清晨,她不知不覺就跟他蓋着一床被褥,窩在他的懷裏。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睡的越來越踏實了。

沈如晚的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襟,他那股淡淡的酒味仿佛也要将醉倒。

沈如晚感覺到他的手正将她的衣領扯開,她抓住他的手,嘴裏喃喃道:“別,別……”

楚執低笑一聲。

“別怕,我就看看你脖子那裏的指印都消了沒。”

沈如晚這才又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她的十指用力抓着他衣襟,指尖泛白,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如晚不知道該不該推開他,她的脖子又癢又燙,他不會是又犯病了要咬她吧?

楚執感覺到小姑娘的緊張,他安撫道:“晚晚,別怕……”

精心準備的菜肴,吃了不到一半就冷了。

不過已沒有人在意了。

……

寧王妃急的團團轉,直到見到寧王從外頭走進來,她趕忙迎了上去。

她焦急的說:“王爺,靜和的瘋病越來越嚴重了。”

寧王擰着眉,問:“又怎麽了?”

寧王妃說:“剛去給靜和送飯的人說,她在牢房中又哭又笑,口中不停的說着要殺人。說是要把沈如晚和她母親都殺了。都這種時候了,她是不是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就是行兇者啊。這麽鬧下去寧王府的名聲也要被敗壞了。”她兒子正在相看安國公府的姑娘,本來都談的好好的,靜和的事情一出,那安國公府的态度變得含糊起來。

寧王隐忍着怒氣,要不是靜和是同母胞妹,他真的想讓她自生自滅。

都給他惹了多少麻煩,豎了多少敵。

本來一個左相趙晉就已經讓他頭疼的了,如今又惹上了楚執那個瘋子。

這些天他的暗樁頻繁出事,一定跟楚執脫不了幹系。

如今正是關鍵時候,不能因為靜和而壞了事。

寧王狠下心,拿出一個小玉瓶,對寧王妃說:“你讓今晚送飯的人灑在湯裏,看着靜和喝下去。”

寧王妃不敢置信的看向寧王,她往後退了一步,“王爺,你難道想……”

寧王皺着眉,“你想什麽呢,靜和是本王的妹妹。這藥不過是讓她安靜些,少胡言亂語。先委屈她一段時間,等事情平息了,再給她解藥。”

聽了寧王的解釋,寧王妃這才敢把那玉瓶接過來。

第二天,便有人傳出靜和郡主因感染風寒導致嗓子不能發聲,說不出話了。

太皇太後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給她的鹦鹉喂食,她将手中的鳥食扔了,笑了一聲,“寧王這是做了退讓的選擇啊。”

身邊的嬷嬷問道:“那靜和郡主那邊,娘娘是打算?”

太皇太後道:“讓李總管代哀家去看看攝政王妃,順道探探攝政王府的口風。靜和這事情,也該了了。”

大太監李康又帶着太皇太後的賞賜到了攝政王府,只不過,正在養傷的攝政王妃沒見着。

從攝政王那邊讨了一句準話。

他趕緊回宮複命。

跪在太皇太後面前道,“攝政王的意思是,說是在鄞州那邊有一座九安寺,是個尼姑庵。那邊山清水秀,佛音缭繞,最适合靜和郡主這樣人去安神靜養了。”

太皇太後倒覺得奇了,這楚執轉性子了?她還以為至少得把靜和的品級再降,甚至會要讓她去當面給沈如晚這個小輩賠罪。以靜和那烈性子,怎麽會肯。

讓靜和去庵堂靜養,倒能全了兩邊。

那靜和的瘋病時不時發作,實在也有辱皇室的顏面。

李康又支支吾吾的道:“攝政王還說,那靜和郡主去那庵堂不許帶伺候的人,要守那庵堂的規矩。”

太皇太後撥動着手裏的佛珠,眼皮都未擡,“哀家允了。去宗人府傳懿旨,即刻讓靜和郡主啓程去鄞州九安寺。”

李康得令趕緊去傳旨。

待他離開後,一個身穿黑色異族服飾的女子,走進殿內,向太皇太後請安,“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太皇太後見到那女子露出了笑容,“藍蘿姑娘你來了,快快請坐。”

身旁伺候的大宮女很快就給這位藍蘿姑娘上茶,她們都知道現在太皇太後最是寵愛這位姑娘了。

太皇太後道:“哀家精神好多了,多虧了藍蘿姑娘的妙藥,才讓哀家不再做那可怖的噩夢了。那些和尚道士們不停的念經都沒有一點用處。”

藍蘿微微一笑,“娘娘身體安康,民女便放心了。”

“娘娘并不是被什麽鬼怪給魇住了,只不過是娘娘的香爐裏被人添了東西,所以才會看到幻象。”

太皇太後眼中發狠,她将那晚守夜的宮女都處死了,經手過香爐的人也處置了,卻什麽都沒有查到。

她知道能做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只有一個人。

太皇太後讓藍蘿到她身邊來,看着她道:“你上回說你們巫毒裏面有血脈巫咒之術,可是真的?”

藍蘿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此乃禁術,懂得此術之人寥寥無幾且風險極大,施咒者極易得到反噬,就算會此術之人也不敢輕易使用。不過,藍蘿為了替爺爺報仇,願意為娘娘效力。”

太皇太後眉頭舒展開來,她道:“好。哀家一定會幫你報仇。只不過你所需要的引子,實在是有些難啊。”

藍蘿道:“娘娘不如多賜幾個女人去攝政王府?那王妃懷不上,總有人能懷上罷?”

太皇太後搖了搖頭,嘆一口氣,“要是他肯讓其他女人近身,哀家也不會這麽愁了。”好不容易送進去一個能夠控制的女人,卻差點被靜和給掐死。真是差點就壞了她的大事。

藍蘿眼眸暗光閃過,對太皇太後說:“那娘娘只能想辦法讓那位王妃快些懷上,有了血脈的引子,那人也便在娘娘的掌控之中了。”

藍蘿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當初那個男人一腳踢過來,真是太狠太無情了。

太皇太後聽着藍蘿的話也想着,等過些天,再将沈如晚召進宮裏來。

不管用什麽法子都得讓她盡快懷上楚執的孩子,用那孩子來做引子。

只要徹底掌控了楚執,她才能真正的高枕無憂。

……

宗人府的監牢之中,李靜和不斷的張嘴大罵,卻發不出聲音。

她看着躲的遠遠的侍女,惡狠狠的瞪着她,若不是牢門攔住她早就撲過去撕打了。

那侍女害怕的道:“郡主,王爺和王妃讓你忍耐些時日,過段日子她們便會風風光光的接您回京。”

李靜和喘着粗氣,她捂住自己的脖子,恨得想拿起鞭子來抽人。

她只吃了這賤婢送過來的飯菜,一夜之間她就成了啞巴了。

讓她憤懑的是,做出這事的是她的兄長和嫂子。

當太皇太後的懿旨傳過來後,她知道自己被放棄了。

上一回她犯錯,弄死裴月娘是因為她不過是一個孤女,當時她還有父皇在,便是她不受寵也還是父皇的女兒,雖然名義上是給她降為了郡主,可誰又不知道她是公主呢!就算去了封地,也是過着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

可這一回不一樣了,她被妒意恨意沖昏了頭,以為又見到了裴月娘,想也不想的就要把她給掐死。

萬萬沒想到,她會是楚執的王妃。

她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女,是攝政王妃。

這一回,她那個假模假樣的做了太皇太後的嫡母也不保她了。

很快,麒麟衛領着幾個孔武有力的嬷嬷走了進來。

站在最前頭的嬷嬷,手捧一件灰布僧袍,對靜和郡主道:“老奴,奉命來給郡主換衣裳。”

靜和無聲的唾罵可掙紮,改變不了,她身上的華裳被褪下,換上了灰色的僧袍。

那嬷嬷又道:“郡主,該啓程去九安寺了。”

靜和郡主被扭送到馬車裏,由護衛一路送往鄞州。

寧王妃站在臨街的廂房中,看着那輛遠去的馬車,心中感慨萬千。

她們送過去的丫鬟都被退了回來。

也不知道靜和會在那庵堂裏待多久。

她看着攝政王府的方向,滿懷怨怼,就算是靜和做錯了,這樣的懲罰也太損寧王府的顏面了。

可惜她們現在只能忍耐,忍到那一天,總要讓楚執付出代價。

……

九安寺是鄞州地界出了名的清苦寺廟。

庵堂的尼姑們都需要幹活,挑水、種地幹農活、織布來貼補。

靜和郡主到了九安寺,有主持和嬷嬷們看管,不再有錦衣玉食,不會有精美華裳,更不會有伺候的婢女奴仆。

就算還有空有個高貴的身份,在這地界上卻沒有人去奉承。

靜和郡主在這裏撒潑,發怒根本沒有用。

不跟着庵堂的尼姑們幹活,便沒有飯吃,不許進屋睡覺。

這對自持身份高貴養尊處優的靜和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其他人眼裏,這個瘋瘋癫癫的女人,不過是被送過來恕罪的,沒有什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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