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更）

“一家人沒事, 真是祖宗保佑！”宋阿雲嘴裏不停的念叨，正在這時他們家的大門又被人敲響了。

來人本來一臉緊張, 等穆戰打開門, 見到裏面的穆曉菊與陳小斌才狠狠的松了口氣。

“我到處找你們，幸好你們在這兒！”

“建華？”穆曉菊驚訝地喚了一聲，穆戰這時才看清, 原來門外站着的是他的六姐夫陳建華，忙把人讓了進來。

穆戰是家中的獨子, 前面有八個姐姐, 最大的姐姐穆曉蓮比他大了十一歲，最小的穆曉草也比他大兩歲, 都已經嫁人并且有了孩子。雖然穆戰是獨子, 家裏人也多是寵着他, 但穆慶華與宋阿雲都不是重男輕女的人, 八個女兒與兒子是同等對待。

穆慶華是工人, 如今已經退休，工作被老三穆曉蘭頂替了。宋阿雲以前家裏條件好, 讀過書，解放後就在村裏的小學教書, 很是受人尊敬。不過家裏的幾個女兒除了老二、老三讀完了初中，其他人都馬馬虎虎只讀完小學, 能識字而已。

宋阿雲每每提起這事, 都十分生氣。

現在雙崗大隊的小學唯二的老師就是她與二女兒穆曉竹。而雙崗小學也是附近幾個大隊僅有的小學, 家裏有孩子要讀書的都得到雙崗大隊來, 就連寧鳳也是在雙崗大隊讀的小學。

女兒們大多學習不好，這是宋阿雲的遺憾，因此當初穆戰即使非常不願意學習，都被她打着逼着讀完了高中。

穆曉蓮嫁去了稍遠的大隊，男人是大隊長，雖然家裏有公婆要伺候，但日子過得還行，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如今都長大了，比穆戰小不了幾歲。當初穆曉蓮也是因為已經嫁人有了孩子，才沒能去廠子裏工作。

至于穆戰後面的幾個姐姐，六姐穆曉菊七姐穆曉紅都嫁在了雙崗大隊，八姐穆曉草經穆曉蓮介紹，嫁到了大姐一個大隊。

老四穆曉梅、老五穆曉青嫁得就有點遠了，嫁到了鄰縣，幸好兩人的婆家離得不遠，時常還能走動。

穆曉紅得到消息很快趕來了，見六姐沒事，便又匆匆離開。家裏都亂着呢，這會兒雨終于停了，可不就得好好收拾收拾，穆曉菊也跟着陳建華回了家。

穆戰在宋阿雲的催促下洗了個熱水澡，上床去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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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寧鳳趕回了家，被等了半宿急得不行的趙香蘭好一通訓斥，稍後又心疼地給孫女兒熬姜湯。陸衛軍幾人也是剛回來不久，一身衣服淋得跟下了水似的，他們見村口的河漲水，自己這方地勢高沒事，可另一面的有些大隊就遭殃了，陸忠華與陸衛軍便組織了青壯年去幫忙。

“外面現在怎麽樣了？”

何秀玉內心十分焦急，她娘家也是河對面的。見陸衛國喝完了碗裏的湯，才開口問道。

“雨住了，水漸漸地就會退，不過損失可就不好說了。最慘的還要數雙崗大隊，也不知損失了多少東西。不過似乎有人幫助，人倒是都沒事，雖然有人受了輕傷，但沒死人。”

很多大隊的糧食都被這場雨毀了不少，陸衛國感嘆地搖着頭，心裏也不太好受。

“那、那我媽……”

“具體的還不清楚，大的問題肯定沒有，曬的谷子就不好說了。”天太黑，又在下雨，他能知道的情況有限。“不過現在天都亮了，雨也住了，一會兒我帶你一起去看看。”

“要不我自己去吧，你去睡會兒？”雖然着急娘家的事，但何秀玉也心疼自己男人。

“沒事，等看過來回來再睡也行。”陸衛國知道媳婦的擔心，他也想去慶華看看。

趙香蘭沒阻攔，只吩咐道：“記得順路也去你姥家看看。”

“好。”陸衛國點頭應了。

柳河大隊有不少媳婦都是附近大隊的，很快各大隊的損失情況大家都知道了。最慘的就要數雙崗大隊了，趙香蘭與何秀玉的娘家大隊，雖然谷子被沖走了一部分，但大多還是保留了下來，就是都濕透了，如果又下雨，或者沒有大太陽，很難曬幹，現在只得先收倉，下次拿出來指不定就黴了。

這些事寧鳳也知道，但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幸好老天爺還算仁慈，到了下午熱辣辣的太陽就挂在了天空，曬得人皮肉疼，不過沒人抱怨，相反……十分感謝。

濕掉的谷子經過曝曬，雖然口感可能沒有以前好，至少沒有發黴，總算是保住了吃食。

穆曉蓮家在李家溝大隊，比之雙崗較為偏僻，一向沒有雙崗水土肥沃。稻谷晚熟了幾天，損失要小得多。在處理完自家的事情後，便趕緊回了娘家。

之前就得到消息她弟穆戰回來了，但因忙于秋收，便一直沒空來。這回雙崗發生這樣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要回來一趟。

“怎麽又帶這麽多東西來？”宋阿雲見大女兒大包小包地進門，不由數落了她兩句。女兒也是她身上的一塊肉，怎麽可能不心疼，從婆家搬這麽多東西回來，她那公婆可不是省油的燈。

“沒事的，媽。我拿回來的這些東西李明遠都是知道的，有些還是他特意準備的呢！”

穆曉蓮當然知道她媽是在擔心什麽，趕緊表明東西的來處。李明遠是大隊長，眼光自然要遠一些，她家唯一的弟弟在部隊發展得很好，雖然真有事遠水也救不了近火，但他有這麽個小舅子，去到公社開會啥的別人也會因此給一份好臉。

聽說小舅子休假回來了，要不是大隊事情多，他自己都會跑這一趟。李家父母以前是因為穆曉蓮沒有生兒子，後來多次被兒子敲打，再加上前年終于添了孫子，便也客氣了很多。

“真的？”宋阿雲為兒女們真是操碎了心，大女兒哪兒哪兒都好，就是當初自己非得看上李明遠，嫁得遠了些，平時他們也幫襯不了什麽。幸好她自己把日子過得好了起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媽，你還不相信我嗎？這種事情我哪裏能亂說。”穆曉蓮四下張望，見小弟并不在家，便好奇的問道，“小戰呢？怎麽沒在家？”

“嗨！還不是這場山洪嘛，雖然咱們大隊沒死人，但損失太大了。大隊長他們都慌了神，趕忙來找了你爸跟你弟，說是要商量辦法。這真是急病亂投醫。這種事不趕緊找公社，找你爸他們有什麽用？再商量能商量出什麽花兒來？！”

宋阿雲對此一點兒也不抱希望，雙崗大隊是解放後才劃出來的村落，裏面住的人大多是從別處搬遷來的。鄰裏之間雖然也是各種親戚稱呼，其實半點關系也沒有，相對于別的大隊他們大隊沒有那麽團結，因此出了事大家就都有些慌。

畢竟這馬上就要交公糧了，他們大隊本來收成還行，如今這打好的谷子沒了一多半，還有很多人家受了災，日子要艱難了。

因為穆戰救了人，大隊長等人才讓穆戰一起過去，想着那些被他救的人看到他會冷靜一些。有些人确實對穆戰十分感激，但還有更多的人卻直呼他們是被神仙救了。

“亂說些啥呢！哪裏來的神仙，你們這是封建迷信，被縣裏有心人聽到了，小心把你們都抓走！”大隊長一瞪眼，以為這些人是故意搗亂。

穆戰微微垂眸，他知道他們說的是誰，但那人并不是什麽神仙，只是一個擁有奇特能力的人。

“……”被抓可是很嚴重的事情，大家紛紛閉上了嘴。

“救你們的人可能是實力強大，就像我們在部隊訓練以後也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穆戰私心裏不想那姑娘的事情傳出去。

有他開口，旁人再無異議，紛紛附和說救他們的人确實是個厲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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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母女一起準備中午飯，這場大雨他們家除了廚房屋頂有些漏了，其他的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穆戰與穆慶華直到太陽都高高挂在正空，才從大隊辦公室回來。

“怎麽樣？”宋阿雲趕緊上前關心的問道，大隊辦公室其實不遠，隐約還能聽到些動靜，但最後商量成什麽樣就不清楚了。

“還能怎麽樣？個個都跟無頭蒼蠅似的。有些家裏受災嚴重的都跑到門口去鬧了。”

穆慶華無奈地搖着頭，那損失統計出來，大家心髒都要受不了了。

“鬧啥呀？”

這當口好不容易劫後餘生，怎麽還鬧！大隊現在是正需要大家團結一心度過難關的時候。宋阿雲雖然理解這些人的情況，但堵上門明顯是沒有絲毫作用的！

“還能鬧啥，家裏揭不開鍋了呗。本來都指望着這次秋收能多分些糧，這一下子別說分糧了，公糧都成問題。”

穆慶華攤了攤手，說出了他們大隊的現狀，沒糧就算是大隊長也沒辦法啊。

“那可咋辦啊？”宋阿雲也皺着眉，唉聲嘆氣。

“媽，下午我要去縣裏一趟。”穆戰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之前在大隊辦公室也是不多話。但心裏明顯是有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