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二更）

“去縣裏幹啥？”宋阿雲很不解, 連忙拉住了兒子的袖子。這次說好了回家待的時間比較長，怎麽又要跑到縣裏去？

“這次事情太嚴重, 公社那邊估計都不頂用, 得去縣裏問問，看看能不能要來救濟糧。”穆戰拍了拍宋阿雲的手背，安慰道。

“怎麽就讓你去了？大隊長他們呢？”

按理說這種事怎麽也輪不到她兒子來操心啊！不是她宋阿雲自私, 但至少大隊裏該做這個表率的。她兒子就是個當兵的，能解決啥事啊！

“他們？那群怕事鬼！”

穆慶華的語氣十分不屑, 他跟老伴兒想的不一樣, 兒子是個軍人，即使不在軍營他也總是時刻記挂着自己的責任, 這次鄉親們受苦, 穆戰感同身受, 為他們奔走, 他是支持兒子的。

“你是沒看到今天那情況, 咱們村尾張家那幾戶，你知道的吧？一向霸道, 這次受災最重的就是他們，聽說不止是家裏吃的東西, 很多用的都被沖着了。這不就鬧着大隊給糧給吃的，說是就要住到大隊長家裏。”

“啥？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後來怎麽處理的？”穆慶華說的這事令宋阿雲十分驚訝, 換她是大隊長她也頭疼啊！

“咱們的大隊長平時一張嘴挺會說, 如今倒好, 直接躲起來了。現在那邊還鬧騰着呢, 他們哪裏還有別的精力。”穆慶華直搖頭。

“哎喲，雖然那家人平時做事不地道了些，可這沒吃的也很可憐啊！”宋阿雲想到這兒又有些同情。

“又不是只有他們家，大隊這次這裏受難的那些都在大隊辦公室那兒。咱們家還有存糧吧？你去裝一點兒拿去給他們。”

“啥？為啥要咱們出糧！”宋阿雲兩眼一瞪，不敢置信地看着穆慶華。

“剛才大家一起商量的，村裏這次沒啥損失的都多少出些，你放心，都說好了，咱們拿出來的糧食都給計公分，下次分糧找補回來。”

穆慶華嘆了口氣，他家因為有他的退休工資，穆戰每個月也有錢，日子好過得多，能幫一點是一點。

“咱們家糧食本來都不多。”他們家平時沒人下地掙工分，只有她教小學的那一份，每次分糧都分得不多，幸好老頭子即使退休了也有糧補。雖然心疼，但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宋阿雲還是應承下來。“我一會兒就去。他們如今是在大食堂做飯？”

大食堂是早些年吃大鍋飯時，做飯吃飯的地兒，如今早已棄之不用。

“是啊，其他地方那麽些人也不夠地兒啊。”穆慶華點了點頭。

“真是……”宋阿雲搖着頭嘆氣，一邊往裏屋走，她家的糧食都被她鎖在櫃裏好好收着呢。“這都是些啥事喲！“

穆曉蓮直到幾人說完話，才從廚房裏端出了飯菜，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有什麽事先吃飽再說。

“那爹、小戰快來吃飯吧！”

“大姐。”

剛才一直想着心事，穆戰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大姐回來了。

“哎。”穆曉蓮笑着應了一聲，看着高高大大的弟弟很是欣慰。

“大姐夫這會兒正忙着吧？家裏怎麽樣？”穆戰沒見到李明遠，便知道一定是在忙。

“還不都是為了糧食這事兒，不過我們那邊比雙崗情況好，你別擔心。”穆曉蓮見弟弟臉上有明顯的倦意，不由很是心疼。

“嗯。”穆戰點頭應了，相信了他姐的說法，如果真有事，他大姐夫一定會來找他問問。

宋阿雲拿着裝了小半袋紅薯的布口袋從裏屋出來，穆曉蓮連忙上前接了過來。

“媽，你也快來吃，這些我去送。”

“好，那你走快些，我們等你一起吃飯。”宋阿雲沒有推拒，揮了揮手讓大女兒趕緊去。

“幾步路而已，我一會兒就回。你們先吃着吧，小戰吃完飯不是還得去縣裏嗎？”穆曉蓮擺着出了門，大隊的辦公室就是他們家屋後，出門繞過圈就到了，近得很。

“行，那小戰你趕緊吃飯。”宋阿雲回頭看了看兒子，很是心疼地說道。

“好。”穆戰沒有反駁，去廚房洗了手，才到桌前坐下，也沒動筷。果然，很快穆曉蓮就回來了，幾人這才開始吃起了簡單的午飯。

飯後，穆戰去了縣裏，穆曉蓮與李明遠說好了第二天才回。下午便同宋阿雲一起收拾自己被大雨弄亂的屋子，穆慶華則在修理漏雨的屋頂。

“爸，要不你還是先下來，小戰不是說等他回來再弄嗎？”

穆曉蓮見五十多歲的父親爬得那麽高，不由十分擔心。

“就這麽點兒小事用不着他，平時他也沒在家，我還不是弄得好好的，瞎緊張啥！”

穆慶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他這個兒子常年在外當兵，如果家裏這些活計都指望他來幹，那家裏指不定破爛成啥樣了。

“那您可小心着些！”穆曉蓮皺着臉，有心想出去找六妹、七妹家的男人來幫忙，又擔心離開的這會兒她爸踩滑啥的。而且曉菊他們家裏估計也正忙得很，當然曉紅家也是。

“別管你爸，這事兒他會幹，而且就廚房那屋頂矮得很！”宋阿雲拍了拍大女兒的手，讓她別擔心。“等會兒跟我去曉紅家看看吧！”

穆曉菊雖然差點出事，但幸好穆戰給找了回來。而且她家房子比較新，山洪又沒從她家過，也就大雨把院兒裏弄亂了。早上陳建華來接穆曉菊時就把家裏的情況說過了，但老七穆曉紅卻沒消息，只知道人沒事，宋阿雲便準備去看看，能幫襯就幫一把。

“好。”穆曉蓮點頭同意了。

“對了，上次你回來不是說在給你大閨女相看人家嗎”穆曉蓮與李明遠認識得早，兩人早早就有了意思，還不到十八歲就嫁去了李家，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兒李林花，今年也都十七歲了。

“是啊。她都十七了，勉勉強強才把初中讀完，我是不指望她能上高中了，女孩家家就該早早相看起來，挑個好人家。”李林花不是讀書的料，人家小學五年，她讀了八年，混完兩年初中，這人就十七歲了。

“女孩兒怎麽了？一樣能有出息。就你們不愛讀書！”宋阿雲看着不成器的女兒，沒好氣的點了點她的額頭。

“反正現在也上不了大學，讀完初中也不錯了，再說是她自己死活不願意再讀。”穆曉蓮讪讪地笑了，她也沒法啊，總不能逼孩子吧！他們家除了老二老三，個個都沒有什麽興趣讀書。穆戰雖然讀完了高中，那是被宋阿雲以死逼着去讀的。結果後來一畢業就跑去當兵了。

宋阿雲沒法，只得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是沒有高考，但我相信咱們國家總有一天會恢複高考的。不過咱們這地方，教育條件不是很好。我教了這麽多孩子，能考上大學的，我就看好那孩子。”

穆曉蓮聽見宋阿雲的感嘆，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媽，你說的是柳河陸家的那閨女？”

“是啊。”宋阿雲點了點頭，“她應該從高中畢業了吧？年紀還不大，興許能等到恢複高考也說不一定。”

穆曉蓮想起了那天在山上見到的女孩子。

“我前段時間見過陸家的孩子。”她有些遲疑地說道。

“哦？”宋阿雲疑惑地挑眉，怎麽沒聽她提起過？

“就是上回我回來，結果到家比較晚。其實那天我沒告訴你……那天我為了走近路，從山上走的。結果撞上了野豬……不過我沒事哈！”穆曉蓮怕她媽着急，語速飛快地說道。“就是被陸家的五兄弟和陸家寧鳳給救了。”

“真的！沒傷着哪兒？”宋阿雲聽到野豬，頓時臉都白了，穆曉蓮不由十分後悔把這事告訴了她媽，本來之前都瞞得好好的。

“真沒，一點兒事也沒有。”穆曉蓮保證似的搖了搖頭，趕緊想法子轉移她媽的注意力。“那陸寧鳳長得還真漂亮，我就沒見過那般美麗的女孩子。我家閨女跟她一般大吧，但完全沒法放一起做比較。”

“那就應該是她了，小時候就長得很漂亮，每天就安安靜靜的學習，就是性子孤傲了些。”宋阿雲看人很準，那小姑娘學習認真，但對旁人半點熱情也無。

“不能吧！我上次見到，覺得性格很好啊，很會說話而且也很聰明。跟她那幾個堂哥相處也非常好。”穆曉蓮瞪大了眼，上回碰到陸寧鳳，也是那姑娘先開口關心她的。

“哦？那看來是女娃長大了，心性兒變好了嘛。”在宋阿雲的記憶中陸寧鳳小時候雖然聰明但确實很高傲，對幾個哥哥也有些看不上眼的。不過女大十八變，小時候畢竟是小時候，長大了變懂事了也是有的。

“媽，你說讓我弟去相看相看，怎麽樣？”穆曉蓮神秘兮兮地說道。

“啥怎麽樣？”宋阿雲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陸寧鳳在她記憶中還是個小丫頭。

“就是那陸家寧鳳啊，今年也十七了呢！”她媽這是不想抱孫子吧，完全不操心她弟的婚事啊！

“十七了？也對！是該這麽大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她現在真有你說的那麽好？”宋阿雲有些遲疑。

“好不好的，咱們不是還可以去打聽嘛。我弟這次可是難得有這麽長的時間在家裏。指不定哪天又走了，幾年不回來。等他都三十了恐怕還是光棍一條呢！”穆曉蓮是長姐，本就時常關心下面這些小的，對唯一的弟弟更是上心。

“嗯嗯……有道理。那我找人打聽打聽。”宋阿雲這是被大女兒說動了。

“我們大隊裏也有從柳河嫁過來的陸姓媳婦子，回去我也去問問，如果真的不錯。咱們就拉小戰去相看。”穆曉蓮覺得她弟滑溜得很，可不能讓他給跑了。

“嗯，你說得對。”心裏對孫子的想法占了上風，宋阿雲這會兒滿心都是怎麽給兒子讨個媳婦回來。

穆戰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被家裏的兩個女人算計上了，還在為了受災的鄉親們而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