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舍不得
其實這段時間齊越的情緒都有點兒不對頭,以前靠窗邊是看風景,現在靠在窗邊是在發呆。
雖然只是偶爾的狀态,顧中還是注意到了。
之前問過“如果炮樓沒有了”,後來又說“也許會去當廚子”,現在臉色又突然從未有過的陰沉。
顧中沒敢問他是怎麽了,萬一是齊越比較私人的事兒,他問了會顯得很多餘。
而且除了他自己,小張他們都沒有感覺,沒準兒是他想多了。過于注意齊越的一舉一動了。
“那桌要兩杯拿鐵。”小張過來敲了敲吧臺。
“好。”顧中趕緊收回思緒點了點頭,開始做咖啡。
自己大概真的是圈子太窄,每天面對着齊越,腦子裏就全是這人了,就一個別人都沒注意到的臉色,他居然愣在吧臺這兒琢磨了好半天,齊越什麽時候走開的,什麽時候進來了客人他都沒發現。
他做好兩杯拿鐵,給那桌的小情侶端了過去。
“顧中。”男生擡頭叫了他一聲。
“嗯?”顧中看了他一眼,發現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
“真是你啊。”男生莫名其妙地笑得很得意,“手好點兒了沒?”
顧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再盯着這人的臉看了一會兒,想起來了這是跟他們一塊兒打球的……中專部的學生。
沒錯,齊越沒猜錯,他今天就是跟中專部的打球,這人防他,他沒能把球帶過去,還把手指給默傷了。
“挺好的,沒事兒。”顧中說。
“下回再戳,不,再打啊。”男生挑着眉笑得很愉快,“可以戴手套打。”
還真是小孩兒啊,當場鄙視過他之後,居然專門帶着女朋友過來花幾十塊錢,就為了當面再嘲笑他一次。
“好。”顧中點點頭。
齊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站在吧臺後頭了,正感興趣地看着他,之前的陰沉臉消失了,現在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錯。
讓顧中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感覺都是錯覺。
“我以為你要一托盤甩他臉上了呢。”齊越說。
“我有那麽神奇嗎?”顧中說。
“你回憶一下呗,”齊越笑笑,“你這麽年輕,你們青少年的記憶力不是很好的嗎?”
顧中把托盤放好,手撐在吧臺上看着門外。
是挺神奇的。他不是個愛挑事兒的人,脾氣也談不上差,但有人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一般是忍不住的,不至于一托盤,但也絕對不可能轉身就走。
他現在居然如此平和,宛如一個中年人。
他看了齊越一眼,這應該是被某個大清早起來做N遍廣播體操的中年人傳染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看着那邊因為挑釁沒有得到回應而有些不爽的男生,他渾身舒暢。
憋人于無形,多麽完美的狀态。
“我一會兒要出去,今天晚飯不做正餐了。”齊越說,“你跟小張到點自己鎖門下班就行。”
“好的。”小張在旁邊應了一聲。
“哦。”顧中也應着,小張走開之後他小聲問了一句,“去幹嗎啊?”
問完就後悔了。
跟小張這種真正的标準的員工一對比,他就顯得特別不正常。
沒等齊越出聲,他就迅速拉開了吧臺的抽屜道:“啊,送來的牛奶記上了沒有……”
“約了老朋友吃飯。”齊越說,“你去嗎?”
“不不不不,我不去。”顧中趕緊搖頭,齊越要不理他還好,這麽正式地回答一句,反倒讓他燃尬得不行。
齊越沒出聲。
顧中低頭在進貨的本子上胡亂翻了幾下,擡頭往齊越那邊掃了一眼,發現他正悄沒聲兒地笑得眼睛都沒了。
“我就順嘴一問。”顧中說,“有什麽好笑的,都快笑出一臉括號了。”
“我走了。”齊越笑着拍了拍他後背,“明天見。”
齊越很少不在店裏,一天二十四小時,他除了睡覺和午飯、晚飯時間去後廚做幾份吃的,別的時間差不多就都窩在一樓靠窗的角落裏,或坐或站。
那兩扇面街的玻璃門,就像個時空門,連接着兩個世界,外面的是大家的世界,裏面的是齊越的世界。
顧中跟齊越一塊兒跨越過幾次時空門,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但今天這種他在吧臺出神,齊越卻在角落裏發呆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顧中猛地有些不适應。
第四次習慣性地往角洛那邊看過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每天上班時間裏看齊越看得有多頻繁。
晚飯的時候沒有了客人,因為今天除了咖啡和果茶,什麽能填肚子的食物都沒有,進來了三撥客人又全都走了。
“哎,像咱們老板這麽對生意不上心的老板,沒幾個了吧。”小張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手裏拿着抹布一下下抛着。
“老板對生意這麽不上心,店還沒倒閉的,沒幾個了。”顧中說。
“你吃什麽?我叫外賣。”小張說。
“不知道,沒什麽胃口,你吃什麽就給我也叫一份吧。”顧中也拿了塊抹布在吧臺上來回擦着。
“這麽冷的天居然沒胃口,我天冷的時候一天能吃七八頓。”小張拿出手機。
“又下雪了。”顧中看着外面,天陰下來之後開始飄起了雪花。
“那更沒客人了。”小張嘆了口氣,“今天早點兒走吧。”
“沒事兒,你一會兒吃完了就走吧,”顧中坐到了他旁邊,“我們單身狗,幹什麽都有大把時間。”
小張笑了起來道:“你們學校女生是不是質量不行啊?”
“我們一個中專,女生都未成年。”顧中說。
“哎!”小張喊了一聲,“沒發現你這麽記仇呢!”
顧中“噴噴”兩聲沒說話。
“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小張上下看了他幾眼,“畢竟……”
“嗯?”顧中看着他。
“挺帥的小夥子。”小張說,“要求挺高的吧。”
顧中伸出手道:“謝謝。”
小張愣了愣之後才無奈地伸手跟他握了握:“別跟齊哥學得神神叨叨的。”
“他神神叨叨嗎?”顧中笑了。
“他以前混的,你知道吧?”小張說,“不是那種小混混,有名聲的。
“啊。”顧中不知道應該怎麽接,也不知道是該用“我可能比你知道得多”的表情,還是用“啊!老板居然是個前大混混”的表情。
不過第一次聽到別的人脫離了江湖傳言談論齊越,還是一種很特別的感受。
“後來改邪歸正了。”小張說,“他們這種混得深的,除去那些進去了死了殘了的,就都神神叨叨的了。”
小張這個總結簡單粗暴,完全沒有技術含量。
“是嗎……”顧中說。
“我沒文化,說不明白。”小張想了想,“反正就是挺特別的。”
“嗯。”顧中對于這一點馬上點頭附和。
沒錯,齊越永遠漫不經心,什麽都不在意又每個眼神都有故事的氣質,的确很特別。
特別到他不在店裏的時候,自己會空落落的。
小張聊天的特點就是跑題非常快,說美好些大概就是思維很跳躍,顧中還在琢磨齊越,他已經完成了“從齊越到自己小時候再到前同事”的跳躍。
外賣送來之後顧中埋頭吃着時候,他又完成了從“餐飲行業現狀到環游旅游再到生男生女都一樣還是女兒更可愛”的跳躍。
“齊哥這輩子大概也就是單身一個人了。”小張喝掉最後一口湯。
顧中對于他居然能把話題轉一圈又繞回起點非常佩服。
“他沒結過婚嗎?”顧中問。
“沒有吧,我來的時間還沒你長呢。”小張說,“不過我聽我朋友說是沒有,連女朋友都沒交過,一直一個人,以前還有人管叫他獨鬼……”
顧中正拿了杯子要喝水,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沒忍住想笑的沖動,趕緊轉關對着旁邊的椅子噴出一口水,然後咳了半天。
“怎麽了?”小張說。
“這麽中二的外號。“顧中邊樂邊說,“聽不清的還以為是賭鬼呢。”
“也不是他自己起的,那些小混混有幾個不中二的啊。”小張也跟着笑了,“嘆,反正我覺得齊哥這掌子,說值也值了,說不值也不值。”
“嗯。”顧中重新喝了一口水。
小張沒什麽文化,不過冷不丁做出的這個總結,比他之前簡單粗暴的那個要深沉得太多了。
小張吃完之後就走了,着急去接女朋友下班,說要給她個驚喜。
顧中把店裏都收拾了一遍,然後坐到齊越平時坐的那個角落裏,他想看看從這裏看出去,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從傍晚一直看到夜幕降臨,一直到九點多,他才得出了結論:沒什麽特別的。
他起身把窗戶推開一條縫,摸了根煙出來叼着。
點煙的時候火光閃一閃,他在火光裏看到外面樹下站着一個人。
現在雪下得有點兒大,看不太清是什麽人,旁邊路燈倒是亮着,但正好在樹側上方,沒了葉子的樹枝投下的陰影橫七豎八,把本來就模糊的那個人影打得稀碎,都沒個形狀了。
平時對這種店外面站着的人,他一般不會留意,齊越敢店裏不留人也不鎖門,就是因為這片的小混混都知道他是個神隐的前大混混,除了不知深淺的新手,一般不會有人進來。
而且別看炮樓不賺錢,但炮樓的老板一點兒也不怕丢錢。
神神叨叨的。非常特別。
但這會兒看到樹下的人影,顧中還是警惕地站了起來。
下這麽大的雪,路上人都沒幾個了,偶爾經過也都是一路疾走,這麽站雪裏往店裏看着,怎麽都不太正常。
慢慢走到吧臺後面,拿了根鋼管。這玩意兒是小張放的,說是再被砸店的話就反抗。齊越也沒搭理他這種英勇的行為。
顧中把鋼管貼腿拎着,慢慢又溜達回角落裏坐下。抽完一根煙之後,那個人影還在,一直也沒怎麽動過。
顧中往椅子上一靠,也不動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人讓他想起中午那個病子,以及齊越聽說那個病子之後突然陰沉的臉。
他搜索了一下記憶裏的江湖傳言和齊越極其偶爾提到過的那些過去的碎片,并沒有關于病子的內容。
這人到底怎麽回事?
猶豫了一會兒,他給齊越發了條消息。
“店裏沒人了,我能提前走嗎?”
他不想這麽一明一暗地跟那人耗着,關門走人是最合适的做法,也不容易給齊越惹什麽麻煩。
齊越的消息過了半天才回過來
“小張走的時候你就可以走了,還待這麽晚,又沒有加班費。”
“你在哪?你怎麽知道小張走了?!”
顧中有些吃驚。
“我把腦子拿出來放到冰箱裏。”
“什麽鬼?”
“用空腦殼也能知道他提前走了。”
“我去!“顧中看着齊越發過來的消息,愣了半天才樂了,叮着這兩行宇笑“這麽大雪,打個車,給你報銷,打不着車就在店裏睡吧。”
顧中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兜裏,再往外看的時候,那個人影已經沒在樹下了,雪也下得更大了,估計是扛不住了吧。
其實他回不回家,家裏也不太管,一般只有周末沒回家老媽才會問,之前經常回家是在宿舍住着不太習慣。
要不今天不回了
一想到不回家不是待在宿舍,而是待在店裏……确切說是待在齊越那個私人感覺非常強烈的小窩裏,他又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回宿舍,這種天氣打車估計打不着,回宿舍時間倒是合适,還沒關門,明天上午沒課,可以直接到店裏來。
顧中起身,在店裏上上下下轉了一圈,檢查了各種電源插頭什麽的,然後下樓關掉了燈。
出門的時候夾着雪花的北風迎頭吹過來,他打了個哆嗦。
真冷啊。把門鎖好之後他拉緊圍巾,低頭快步往學校那邊走過去。
走了幾步又往身後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神經過敏,老覺得後面有人在看自己。但回頭的時候只看到兩個腳步匆匆的路人,跟他還是反方向,只看到一個背影。
說起來,也不算神經過敏吧,雖然他沒問,問了齊越大概也不會說,但那個病子能讓齊越那種永遠吊兒郎當的人臉色有了變化,他倆肯定認識。
沒準兒還是以前的仇家。
但是要說仇家……顧中又回了一次頭,還是覺得身後有人,他甚至覺得自已聽到了腳步聲,不過依舊沒看到人。
路邊的樹和屋槽有各種各樣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陰影,要有人站在裏面,還真不太看得出來。
他往兜裏摸了摸,空的,沒摸到什麽能防身的東西。
齊越的仇家似乎也不是沒來過,之前來砸店的那些“普通老百娃”,齊越也沒有過這樣的反應。
只能說如果這人是仇家,可能不是砸個店那麽簡單。
又走出去十多米,顧中清楚地聽到了左後方傳來的,踩到了地上桔枝時發出的聲響。
轉頭看的時候依舊沒有看到人,跟鬼片似的。
但他這回可以肯定,陰影裏有人,一直在跟着他,說不定就是那個腐子。
顧中停下了腳步。從這裏到學校的距離,比從這裏回炮樓的距離要遠不少。
為了避免變數,他猶豫了幾秒鐘之後,猛地轉身,拔腿就往炮樓的方向開始狂奔。
這個奔跑的速度,別說是個病子,就算是個正常年輕人都不一定能追得上。一口氣跑到了炮樓門口他才停下了。身後一片寂靜,很好。
他拿出鑰匙,繞到後門進去了。店裏很暖,讓人全身都放松下來。
他倒了杯熱水,一邊喝一邊從百葉窗縫隙裏看着外面,老半天只有一個路人經過。
理論上真要有人跟蹤他,這會兒也不可能再跟過來了,他喝完水洗漱了一下,從吧臺下面把那根鋼管拿了,慢慢地上了三樓。
店裏的燈都關了,他坐在三樓,看着路燈投進來的一點光亮,發了老半天愣。
手機響了一聲,有消息進來,他飛快地掏出手機。
消息是宿舍的同學發來的,叫他一塊兒玩游戲。他輕輕嘆了口氣,有點幾失望。不過還是點開了游戲,這會兒睡也睡不着,齊越這兒的片子又都是陳年老片,只能玩玩游戲打發一下時間了。
他平時跟宿舍幾個人一塊兒玩游戲也都挺和諧,今天卻一直不順,玩了一會兒之後他就退出了。
放下手機走到窗邊又往外盯了半天,最後實在是覺得不踏實,他還是打了電話給齊越。
“回家還是回宿舍了?”齊越接了電話。
那邊居然挺安靜,齊越似乎沒像顧中想象中的那樣去了酒吧或者KTV什麽的。
“沒有。”顧中說,“我還在店裏。”
“怎麽了。”齊越笑了起來,“舍不得走啊?要等我回去嗎?”
“我本來已經走了。”顧中擰着眉,沒心情跟齊越退,“走到一半……我應該不是錯覺,我覺得有人跟着我。”
“你看到人了嗎?”齊越聲音裏的笑意瞬間消失了。
“跟着我的人我沒看到。”顧中說,“但是今天有人在外面站了挺長時間,我不确定是不是那個瘸子,看不清。”
“知道了。”齊越說,“你就在店裏待着別出去了,我馬上回去。”
“不不不不不。”顧中趕緊說,“我不是害怕了叫你回來,我是感覺這要不是我太敏感,那就是……沖你來的,我是讓你回來的時候當心點兒,砸店你不在乎那就砸了,萬一碰上了麻煩。”
“嗯,我知道。”齊越說,“我馬上回去,你在三樓等我,下面有動靜也不要出來。”
“哦……”顧中沒再多說,有點兒感動。
不知道齊越有沒有感動。
“這就走了?”陳鬼看着他,“沒到11點呢。”
“老四可能去店裏了。”齊越一邊穿外套一邊說,“那幾個雞翅烤好了沒?幫我找個盒裝上,我帶回去吃。”
“你不是一直要避開老四嗎?”陳鬼找了個飯盒,有些不理解,“你現在回去不是跟他對上了?你到底要怎麽處理這事兒啊?我說找幾個人收拾他一頓你不讓,現在又……”
“我現在覺得老四不是沖我來的,”齊越說,“我店裏那個小孩兒已經碰上他兩回了。”
“他這是要幹什麽?”陳鬼愣了愣,“是覺得你倆走得近所以……那貓貓跟你也近啊。”
“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齊越拿過飯盒蓋好,“貓貓是大齊的親閨女,他可能動嗎?他覺得顧中是我的人。”
陳鬼嘆了口氣道:“齊哥。”
“嗯。”齊越應了一聲。
“這事兒要怎麽才算完?這都多少年了,這幫人死的死、退的退、跑的跑,怎麽就他這麽執着,”陳鬼點了根煙狠狠抽了兩口,站了起來,“我跟你一塊兒過去。”
“不用。”齊越往旁邊的屋子看了一眼,那個屋裏睡着陳鬼老婆和他的兒子,“這些事兒早就跟你沒關系了,你跟我的關系只是我們以前認識,沒有別的。”
沒等陳鬼再說話,他拿着飯盒轉身打開門走了。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一層雪,踩上去“嚓嚓”響。
齊越的車就停在樓下,上車前他猶豫了兩秒鐘,繞着車看了一圈,然後才拉開車門上了車。
打着車以後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彈了兩下。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按理說,顧中跟他的關系,遠不如他跟大齊那麽深厚,不過是一個在他店裏打工的小男生而已。
但就這麽一個跟他關系簡單得一句話就能概括完的人,卻讓他再次體會到了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安和慌亂。
自打高中被學校開除之後,他就基本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僅有的一次,是大齊出事那一晚。
陳鬼約他見面,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只是在陳鬼家陽臺上吃點兒燒烤敘敘舊。
他倆隔幾個月會見個面聊聊天,每次都會讓他輕松不少。
也許是因為這幾乎是他生活裏,唯一真正跟外界有接觸的機會,也許是因為陳鬼現在平靜溫馨的家庭氛圍。
但顧中的那個電話,讓他一晚上的輕松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年來怎麽也擺脫不了的那些過去帶來的壓抑感再次淹沒了他,而他本來應該麻木的狀态卻因為顧中而改變了。
有些他一直懶得去面對的事情,突然變得必須立刻解決。
對于像隐居一樣過了這麽多年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清晰的焦慮。
從陳鬼家到炮樓,開車大概四十分鐘,中途他幾次想給顧中打電話,但又都沒打。
老四戰鬥力并不強,還是個病子,這也是他一直只是陰魂不散地讓人帶話過來,從來沒有過正面接觸的原因。
這次他明顯反常的舉動,齊越只想到了他是要了卻自己折騰了這麽多年的心願,卻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
顧中兩次碰上老四不是偶然,就算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也不是。
非偶然只要有一次,就能确定。
老四一直在盯他,他不在店裏,老四不會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還去,很顯然就是沖着顧中去的。
而且這種明顯得能讓顧中都有所懷疑的行為,在齊越看來,就是明晃晃地挑釁。
比起驚訝老四會有這樣的膽量來說,其實他更在意的是,為什麽是顧中?
四十分鐘的路,齊越開了不到半小時就到了,下車的時候四周很靜,路人都已經沒有了,除了北風吹過的聲音,沒有別的響動。
店裏只有三樓亮着燈,齊越打開後門,第一件是就是開燈。
手摸到開關的同時,他看到樓梯上有一個人。
“齊越?”那人問了一句
“嗯。”齊越松了口氣,按了一下燈的開關。
顧中拎着根鋼管站在樓梯中間。
“好兇猛。”齊越說,“不是讓你有動靜別下來嗎?”
“我聽到有關車門的聲音了,估計是你。”顧中說,“就躲着下來看看,不是下來戰鬥的。”
齊越笑了笑,把手裏的飯盒揚了揚:“給你帶夜宵了。”
“是什麽?”顧中蹦下樓梯,臉上殘存的那點緊張很迅速地就被夜宵兩個字給掃掉了。
“烤翅。”齊越說。
顧中接過飯盒,打開看了看,低着頭沒說話。
“不是吃剩下的。”齊越補充說明,“我走之前剛烤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中笑了,“我就是……突然有點兒……說不上來,你這是玩到一半跑回來的吧?”
“玩什麽?”齊越關上後門,進了浴室開始刷牙。
“你不是跟朋友玩去了嘛?”顧中捧着飯盒,“一般你們這種中老年混混的聚會,不玩到半夜不會散吧。”
“那是少年混混。”齊越看了他一眼,一邊刷牙一邊含混不清地說,“我們中老年沒那個精力,12點就瞌睡了。”
“你進來的時候沒看到人吧?”顧中靠在門邊問。
“沒。”齊越說。
顧中沒再多問,無論是自己反應過度了,還是真的,總之齊越回來了,站在他眼前,他就覺得踏實了。
就算是這會兒沖進來十個八個的……那還是很吓人的。
想到這個場面,他有些迷茫,自己答應過齊越,可如果真沖進來了人,如果齊越讓他快滾,顧中看着手裏的雞翅想,真的滾嗎?
“你要看嗎?”齊越吐掉嘴裏的牙膏沫,洗了洗臉,撐着洗手池偏過頭看着他。
“嗯。”顧中有點兒走神,随口應了一聲。
“行吧。”齊越點點頭,伸手拉開了褲子拉鏈,“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你幹嗎?”顧中愣了愣。
“尿尿。”齊越看着他,“問你了,你不說要看嗎。”
“我靠!”顧中很無語,“我不看。”
齊越沒動,還是看着他。
“哦!”顧中回過神來,關上了門,轉身往樓上走,“我走了走了走了!”
裏面傳來了齊越愉快的笑聲。
顧中嘆了口氣。算了。
看在齊越一接電話就趕回來的份上;看在他還給自己帶了烤翅的份上;看在 他捏起一個烤翅啃了一口,烤翅還挺好吃的份上。
他給自己做了一杯熱檸檬茶,端着上了三樓。
除了急匆匆地趕回來之外,齊越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
顧中覺得這個人的情緒在多數情況下埋得非常深,只有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才會看到明顯變化。
電話裏還透着着急,回來之後又一切如常了。
啃了兩個烤翅,齊越上了樓,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鋼管道:“好吃嗎?”
“嗯。”顧中點點頭,“好吃,你一塊兒再吃幾個?”
“我都刷過牙了。”齊越拿了瓶礦泉水,“我看你吃會兒吧。”
“這是什麽奇特的愛好?”顧中說。
“不知道。”齊越笑了笑。
“我就不能看別人吃。”顧中邊吃邊說,“我會餓的。”
齊越沒說話,手機在兜裏振了一下,他低頭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個微信的好友申請。
一個陌生人發過來的,名字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字母,驗證消息也沒說自己是誰,只寫着“齊越”。
他挑了挑眉,神奇。不過還是點了通過,也許是久不聯系的朋友,也許是……
沒等他點開這人相冊看看,這人就連續給他發了一堆照片過來。
“喲。”顧中在對面喝了口檸檬茶,“這消息,比我們年輕人還能聊啊。”
齊越沒說話,盯着手機。
這些照片有一個人的,也有兩個人的,他都不用點開看,只看縮略圖就能看出來單人的都是顧中,兩個人的是他和顧中。
顧中騎着自行車的、顧中在店裏角落裏坐着的、顧中一個人在街上走着的,還有他跟顧中一塊兒在店裏吃飯的、說話的。
這是老四發來的。
齊越只覺得自己指失有些涼得發疼。點開照片看了一遍之後,他知道了老四為什麽會挑了顧中來威脅他。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跟顧中在一起的時候,是這樣的狀态——
笑得很開心,整個人都是放松的。
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老四不愧是跟他一塊兒混過幾年的人,對他的了解很深入。
“睡吧。”齊越把手機放回兜裏,伸了個懶腰,“困了。”
“齊越。“顧中看着他。
“嗯?”齊越應了一聲,每次顧中叫他名字的時候,他都覺得顧中一臉嚴肅的樣子很有意思。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按理我什麽都不該說。”顧中吃着最後一個烤翅,說得有些猶豫,“畢竟我就是個打工的……”
“不止。“齊越糾正了他一下,“還沒有哪個打工的能在我屋裏睡覺,我還大老遠專門給帶夜青的。”
顧中笑了笑道:“我就是想說,如果有什麽事兒,你不用瞞着我,我吧,就算不能幫上什麽忙,說出來也比總敷着強。”
“嗯。”齊越點了點頭。
“那個病子,你是認識的吧?”顧中問。
“認識。”齊越點了根煙,“認識很多年了。”
“是……仇家嗎?”顧中小心地又問。
“不知道該怎麽總結。”齊越想了想,“他跟着傳說中的老大混的時間比我要早得多,腿也是為了老大病的。”
“啊?”顧中愣了愣,“那他是你們這頭的啊?”
“老大那頭的。”齊越笑了笑,“跟我不是一頭。”
顧中沒說話,一臉迷茫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整理這裏頭的邏輯關系,半天才喝了口茶道:“我懂了,你算第三者吧?”
“這話說的。”齊越笑着噴了一聲。
“那他現在要幹什麽?”顧中繼續問。
齊越沒說話,呵着煙看着窗外。
“我收拾一下。”顧中也沒再追着問下去,起身把桌上的飯盒和杯子拿着下了樓。
是啊,老四要幹什麽?
以前老四要幹什麽,他可能知道,不斷地用大齊的事折磨他,要他滾蛋,從這個他混了三十年的地方消失,最好灰溜溜地夾着尾巴滾。
可現在老四要幹什麽,他有些拿不準了。
或者說,因為老四現在的狀态,他甚至開始懷疑以前自己對老四“要幹什麽”的判斷是錯誤的。
他可能一直都沒弄明白老四到底要幹嗎。
樓下沒開燈,窗簾又都拉上了,齊越聽到顧中不知道是撞到了櫃子還是踢、到了桌子的叫聲。
“哎!”
一秒鐘之後是飯盒摔在了地上的聲音,叮哐的。
“哎啊啊!”顧中又罵了一句。
齊越靠在椅背上仰了仰頭,沖着天花板笑了好一會兒。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被老四拍下來,大概又是從來沒有過的表情吧。
他突然很舍不得。雖然他已經弄不清老四要幹什麽,但他知道在眼下這種狀況裏應該怎麽做才最穩妥。
給老四服軟,關掉炮樓,走人,離開這個他怎麽也不肯走的地方。
目前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方法了。
“你該買牙膏了,老板。”顧中跳着上了樓,身上帶着牙膏的薄荷清香。
“沒了嗎?”齊越問。
“沒了。”顧中說,“還有,你是不是不用洗面奶?”
齊越沒忍住又笑了說:“我們中年人都用香皂。”
“那多幹啊,現在這天氣,你的臉居然沒有龜裂?”顧中往他面前湊了湊,“你這皮膚不像是長期用香皂的啊,還挺好的。”
“我這麽好的皮膚都被你天天擠對中老年了。”齊越看着他。
顧中的鼻梁很直,帶着一點兒倔強,襯托之下眼神顯得格外幹淨。
“我明天拿一支洗面奶給你吧。”顧中說,“不是我娘炮,是真的用那個比香皂強。”
“好。”齊越點頭。
洗面奶他有,齊貓貓給買的,平時就放在浴室櫃的抽屜裏,但是顧中說了給他拿,他就不打算說出來了。
“我睡了。”顧中往小屋走,“我還是睡牆那邊了?”
“嗯。”齊越應着。
顧中進了屋,又探出頭來問:“你不睡?”
“你是在邀請我一塊兒睡覺嗎?”齊越眯縫了一下眼睛。
“晚安。”顧中迅速縮回腦袋。
齊越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之後站起來,也進了小屋。
顧中已經躺下了,正看着斜頂上的照片出神。
齊越猶豫了一小會兒,過去把照片拿了下來。
“嗯?”顧中愣了愣轉過頭。
齊越把照片放進抽屜裏道:“串兒。”
“啊。”顧中看着他。
“如果炮樓沒了。”齊越輕聲說,“你會舍不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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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