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秘密
“…我沒事。”
路見時聲音帶着點喘, 他摸了摸後頸,感覺到腺體部位的溫度和跳動才稍稍松了口氣。
原來是個夢啊。
松了口氣的同時,噩夢殘留的恐懼和壓抑感卻揮之不去。
“做噩夢了嗎?”
聞執的聲音隔着門低低傳來。
“嗯。”路見時一口喝光床頭櫃上的涼水, 起身走到門邊。
拉開門, 聞執站在走廊上, 臉上隐隐透露着擔憂。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如果你不介意…”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又都同時頓住, 陷入沉默。
最後聞執笑了笑, 把話說完:“如果你不介意,今晚我繼續住你屋裏好嗎?說不定是因為後遺症所以才噩夢睡不好…”
路見時遲疑片刻,咽了口唾沫點頭:“好啊。”
他轉過身把收進衣櫃的枕頭被褥又拿了出來, 鋪好,全程摸黑沒開燈。
他怕自己忍不住臉紅又被聞執看到…
路見時動作很快,不到三分鐘已經把兩人睡的床重新鋪好, 聞執也熟門熟路的在路見時身邊睡下:“剛才夢到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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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綁在手術臺上強迫進行手術…關鍵時候還好你拍門, 不然怕是醒不過來的。”路見時故意忽略了重點部分,簡單的說。
可饒是如此,他想起夢境裏刺鼻的消毒水味、閃着寒光的手術刀、以及刀刃停留在他腺體上那種令人戰栗的鋒利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惡心感充斥他的胃部,背後也浮起一層冷汗。
聞執敏銳的覺察到路見時的恐懼, 輕柔的把手搭在對方肩膀上,拍了拍:“別怕,醒來就好了。”
“…嗯。”
“只是夢而已。”
真的只是夢而已嗎?路見時不說話了, 因為他清楚如果過敏症繼續惡化,那麽夢境裏的場景總有一天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這個噩夢就像是預告一樣…
“小執, 你還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是在醫院裏嗎?”
路見時突然開口,聲音疲憊極了。
聞執眼皮輕微的跳了跳:“記得, 天臺上。”
路見時:“嗯,那會兒我剛好在住院,因為…”
他突然頓住,聞執放輕呼吸,等路見時繼續說下去。
“因為…身體出了點問題,我經常需要往醫院跑,”路見時下意識的躬起身子,以蜷縮的姿态挨着床邊睡,“醫生說,可能痊愈不了了。”
他轉過身對上聞執的眼睛,這雙眼睛非常漂亮,特別是在夜晚,深色眸子裏隐隐可見一抹暗淡的紅,似黑暗冗長的隧道盡頭跳動着灼灼火花。
路見時突然笑了,笑得無奈又沮喪:“自己守着秘密可真是…又累又委屈。”
“那,我可以分擔嗎?”聞執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很認真篤定。
路見時沉默了,海風吹滿屋子,他在潮濕的夜晚靜靜的看着聞執。
什麽東西即将破土而出,又截然而止。
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自己在害怕什麽呢?害怕聞執知道真相後胡亂說出去,毀了自己和路家的名聲嗎?
不是的。這些其實沒這麽重要。
比起這個,自己好像更害怕聞執因為這個病,對他态度的變化。
無論是鄙夷、憐憫、好奇、同情還是別的什麽情緒,彼此間好像都不那麽純粹了。
可是他們的感情真的純粹嗎?自己對聞執産生了怎樣的龌龊情緒,自己不是清楚得很嗎?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更不能說出口吧…
“可以分擔你的秘密嗎?”
聞執看出他的動搖,又溫柔認真的重複了一遍。
路見時擡眼看他,彼此的目光交彙相融,靜靜的對峙着。
半晌,路見時淡淡的搖了搖頭:“先,算了吧。”
“好,”聞執耐心的點了點頭,“你要想告訴我了,随時可以。”
路見時笑了笑:“好啊。”
“睡吧,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
“嗯,希望吧。”
路見時再次轉過身去,他能清晰感知到身後聞執的氣息。
同樣是alpha的味道,卻莫名讓他躁動不安的心緒平靜下來,路見時很快沉入深眠,連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他是被手機震動吵醒的。
從深眠中驚醒的路見時把手機摔地上,剛要繼續睡,手機消停了沒幾秒鐘又震動了起來。
路見時不耐煩的裂開一條眼縫,撿起手機剛要按下關機鍵,才發現來電顯示是他媽。
他一下子煩躁得清醒了,拿着手機走出屋子,在走廊上接電話。
“喂,媽,一大早怎麽了?”
“見時,醫院的最終檢測結果出來了,秦果的信息素并不能抑制你的過敏症。”何早早那邊言簡意赅,直切正題。
路見時淡淡的哦了哦:“意料之中。”
何早早:“你可以回來了,用不着和秦果浪費時間。”
路見時不動聲色:“我玩得挺開心的,還不想回。”
何早早一噎:“随你吧,不過醫院建議盡早回國做手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路見時眉頭一擰,手心滲出冷汗:“手術?什麽手術。”
何早早:“腺體摘除手術啊。”
“我不做。”路見時斬釘截鐵,冷聲說。
何早早嘆氣:“現在沒有徹底抑制過敏症的辦法,你也産生了抗藥性,摘除腺體是最後的辦法了。”
路見時:“…媽,你知道摘除腺體意味什麽吧?”
何早早嗯了嗯:“醫院這邊也和我說了,摘除腺體後會給你配合激素療法,到時候只要堅持注射激素,作為alpha的特征還是能維持部分的,一般看不出來。”
路見時:“那我自己怎麽辦?”
何早早:“就憑我們家的情況,你沒腺體也能找到合适的Omega,并且讓他為你守口如瓶。”
路見時沉默一瞬,竟是無聲笑了:“我知道了。”
何早早:“家裏都為你安排好了,你不要多想,盡快回國接受手術治療吧。”
“我知道。”路見時直接挂斷電話,煩躁的将手機往地上一摔。
看來噩夢都是有預兆的。
他疲憊的靠在牆上,雖然早知道有摘除腺體的可能,但是這一天真的到來,他還是無法接受…
路見時閉上眼睛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腦海裏紛紛擾擾亂作一團,以至于聞執走到他身邊都沒察覺。
聞執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路見時,又替他撿起摔在地上的手機,手機屏幕裂了:“路哥,我能換手機屏保,如果你需要的話。”
路見時回過神,避開他的眼睛:“謝謝…暫時不用了。”
說着他接過手機,把自己關回房間。
這一天路見時就沒從屋裏出來過,黃昏的時候,秦果和宋藝終于從城裏回了莊園。
聞執臉色不大好,看到秦果回來皺眉問:“哥,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秦果啧了啧:“我一直不回才不正常吧?”
聞執:“…嗯。”他又無精打采的嘆了口氣。
秦果看了眼路見時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眼自家弟弟沮喪的樣子,好奇道:“怎麽?你和路哥吵架了?終于被人家踢出房門了?”
聞執:“…哥,你盼着我點好行不?”
秦果笑了:“所以你們到底怎麽了?”
聞執聳了聳肩,臉上愁雲密布:“早上路哥接了個電話就這樣了。”
秦果聞言皺眉:“其實我也是接到了路家的電話,才回來的。”
“他們說了什麽?”聞執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果撇了撇嘴:“路家那邊管事的告訴我,旅行該結束了。”
言下之意,讓他們趕緊滾回國。
“也不知做錯了什麽,很遺憾呢,看來路家不打算再給我錢了,”秦果重重的嘆了口氣,“之前信息素配合治療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聞執眼皮一跳,抓住重點:“信息素配合治療?”
秦果一愣,知道自己口快說漏了,不過其實對方是聞執的話,關系不大。
他抿了抿唇,聞執皺眉繼續追問:“怎麽回事?”
秦果攤手:“之前路家不是給我錢嗎,就是因為提取我的信息素讓我配合研究什麽的,我猜想可能和路哥有關吧,但具體什麽事真不清楚,他們也給了封口費讓我別亂說信息素的事。”
聞執沉默了,聯想到昨晚路見時不願意分擔的‘秘密’,隐隐覺察到事情不簡單。
就在他們說話間,路見時的房門咔嚓一聲響,自閉了一天的路見時終于出來了。
聞執臉色白了白,秦果朝路見時熱情的揚手:“路哥過來吃點東西嗎?”
路見時對他禮貌的笑了笑:“不用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彼時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天快黑了。
秦果好奇:“路哥要去城裏玩嗎?”
畢竟這座熱帶小城的夜生活是出了名的,想玩什麽都有。
路見時搖頭淡聲道:“不了,我去林子裏。”
“啊?”秦果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麽晚?”
路見時點頭,心想太陽下山這個點,蚊子應該很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路哥:我去喂蚊子。
聞執:我準備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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