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嘿!”剛打過放學鈴聲,葉繁扭頭看着簡君言,問他:“你一會兒還去醫院看你媽嗎?”

點點頭,簡君言說:“去,怎麽了?”

“剛好我要去拿點胃藥和感冒藥,咱倆一塊兒吧。”說完,葉繁起身把書包丢到正在收拾課本的羅閻桌上:“幫我帶回去。”

“羅閻家不是開診所的嗎?怎麽還特地去醫院買?”收拾好書包,簡君言疑惑不解的看着葉繁。

“呃……”被簡君言問的無言以對,葉繁正在思考有什麽好借口時,羅閻突然說:“我家胃藥和感冒藥都賣完了,還沒進貨呢。”

站起身兩個肩上一邊背一個,羅閻扭頭看了一眼葉繁,挑眉說到:“下次可就要收費了啊。”

忍受着像刀子一樣的凜冽寒風鑽進空蕩蕩的脖子裏任意肆虐,葉繁縮着肩膀走在簡君言身後瑟瑟發抖。

“慢……慢點兒走。”伸手拉住簡君言的衣服,葉繁牙齒止不住的打顫。

回頭看了一眼,簡君言轉過身抓住葉繁的手,皺着眉頭問:“手怎麽這麽涼?你圍巾呢?”

“啊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葉繁吸吸鼻子,說:“忘在書包裏了。”

松開抓着葉繁的手,簡君言一言不發的解開自己的圍巾裹到了葉繁的脖子上,然後轉回身繼續往醫院走。

感受着足以融化刺骨寒意的溫度從後頸滲入皮膚,混在血液裏抵至心底,葉繁把手揣進衣兜裏,手指摩挲着手掌,細細數着那殘存于手心裏的纏纏綿綿,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

“葉繁……”伴着腳下“嘎吱嘎吱”的踩雪聲,簡君言悠悠說到:“我要回南區了。”

停腳,擡頭,葉繁愣在原地看着簡君言久久不語。

“我媽下個月就出院了,但病情還是不穩定,所以我必須得回去。”随着葉繁腳步聲的消失,簡君言也停了下來,只是他依舊背對着葉繁:“堯堯會在夏高讀完高二,所以我想讓你幫我照顧一下她。”

“什麽時候?”快步走到簡君言前面,葉繁盯着他的眼睛問:“什麽時候回南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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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

“寒假?可是高三不是只放年前三天到初七的十天假而已嗎?”

“我已經和老師談過了,正常放假。”

“那不就是下個月?”

“葉繁,謝謝你……真的謝謝。”

“不是,好好的你謝我什麽?”

“遇見你之後的所有事兒……和昨晚你找樊響的那件事兒。”

“簡君言,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兒。”

“簡君言!你要是拿我當朋友就說出來,還是說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以為咱倆是朋友?”

被葉繁咄咄氣勢唬的一愣,簡君言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同于上次那轉瞬即逝的笑,這一次,葉繁清清楚楚得看見那雙平時淡然無痕的眼睛裏流轉着深深的笑意與無奈,嘴角勾起的弧度美好而誘人。

“我當然拿你當朋友,邊走邊說吧。”擡腳繞過葉繁,簡君言低聲娓娓道來:“其實真沒什麽事兒,只不過是學費……因為家裏本來就沒有多少存款,我媽看病錢又像流水一樣只出不進,堯堯才上高二,我不想她因為沒有學費而辍學,所以就借了高利貸,打算上到這個寒假就辍學工作。”

“辍學?你成績這麽好,模拟考試從來沒低于過七百分,你竟然要辍學?!你借了多少?我這還有點兒錢,可以先……”

“葉繁!”打斷葉繁,簡君言看着他,語氣一如往昔的清清淡淡:“辍學只不過是個轉折點,讓我提前進入社會而已,大學……上不上也就那樣吧。”

一聽這話,一聽出那語氣裏的遺憾,葉繁就惱了,揪着簡君言衣服前襟怒不可遏的說到:“簡君言!為什麽你總能這麽淡定?為什麽無論在你身上發生什麽事你都能坦然接受?你為什麽不生氣?不憤怒?甚至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這明明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默默承受一切?你是受虐狂嗎?啊?!”

葉繁扯着嗓子吼叫,略顯嘶啞的聲音落進耳朵裏時,簡君言有瞬間的怔愣,終日清涼冷然的眸海像是被人投擲了一塊鐵鉛重石,激起重重漣漪。

“葉繁……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輕聲輕語的喚着那個名字,簡君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葉繁看,像是想從那張激動到喘着粗氣的嘴巴裏聽到什麽期待已久的話,又像是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答案而已。

“為什麽對你這麽好?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我……”奔湧到嘴邊的話就像被人按了靜音鍵一樣銷聲匿跡,突然冷靜下來的葉繁看着那張讓他魂牽夢萦的臉,無聲的在心裏咆哮着: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他嗎的像喝了迷魂湯一樣喜歡你!

“因為什麽?”輕皺雙眉,簡君言追問着。

“因為……”扯着嘴角輕笑一聲,心口不一的話就像行雲流水一樣從葉繁齒縫間裏流了出去:“因為我們是朋友呗!”

“嗯……”

十二月中旬,一個無風無雪的晴天,葉繁手裏拎着一袋零食,站在羅閻家的診所門口一動不動。

透過雙開玻璃門,一個病人都沒有的診所內,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穿着筆挺的西服坐在木質沙發上和羅父笑着說話。如果仔細觀察那名中年男人,就會發現葉繁和他竟然有兩三分相像。

“繁子。”聽見端着兩杯茶從診室出來的羅閻叫了一聲,羅父和中年男人齊齊轉頭看向門口的葉繁。

推門進去,葉繁目不斜視得徑直往樓梯走,卻不想中年男人起身拉住了他胳膊,說:“小繁?我是爸爸啊!”

“放手。”面無表情的直視着前方,葉繁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小繁,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爸爸也是迫不得已的啊!要不是你媽出軌在先,我也不會……”

丢下購物袋,葉繁一把将男人推倒坐回沙發上,然後左腳狠狠踩在了男人腿邊的沙發上,眼睛死死的盯着男人的眼睛,惡狠狠地說:“我爸早就死了!”

“小繁!你這是幹什麽?!”沒想到葉繁會做出這麽過激的行為,羅父忙走上前扯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開。

“別碰我!!”怒吼了一聲,葉繁依然死死的盯着男人,微微眯起眼一臉厭惡的說:“不管你有什麽理由和借口我都不想聽!再說一遍,我爸早就死了!給我滾!!”

男人看着葉繁,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氣的,面部有些發抖,他說:“小繁……爸爸知道,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本來沒有臉再來見你的,可是……可是你妹妹她得了雙腎結石!只有你的型號和她相配,你放心,爸爸會盡量彌補你的,你現在的媽媽也會對你……”

“閉嘴!!!”氣到臉有些扭曲,葉繁忽然感覺胃裏一陣翻騰,嗓子一酸轉身蹲到垃圾桶前就吐了起來。

啐了一口滿嘴的酸味,葉繁啞着嗓子說:“你太讓我惡心了!滾!別自稱是我爸,你娶的那個女人和你們生的雜種更不是我妹!在讓我聽見這些話,我會讓你躺着回上海!!”說完,拿過羅閻手裏的溫水灌了一口漱嘴,推開門吐到地上,頭也不回的走了,就像他爸媽當年走時那樣。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撒在肩上,葉繁慢悠悠的沿着閉上眼都認識的上學路線往夏高走,卻在路過垃圾長巷時,聽見裏面有說話的聲音。

想到上次就是在這裏看見簡君言被樊響群毆,葉繁忍不住靠了過去,然後下一秒,他差點就暴走!因為他看見了簡君言和樊響!

長巷裏,簡君言背對着葉繁,三個染着黃頭發、紅頭發和橙頭發的青年站在樊響後面,樊響右手綁着紗布站在簡君言跟前,手裏一張紙被他甩的嘩嘩響。樊響說:“簡君言,這白紙黑字寫着呢,借款八萬,利息三分,到今天為止8萬2千4,還錢!”

“我是和張昌借的,借條怎麽會在你那?而且我借的是半年的,這才一個月……”話才說到一半,樊響身後的紅發青年就上前揍了簡君言一拳,傲慢的高高擡着下巴說:“讓你還就還,哪來那麽多廢話?”

看着簡君言被紅發青年一拳打得鼻血橫流,葉繁大罵一聲沖進去對着紅發青年的肚子擡腿就是一腳,直接給他踹得趴在地上痛得起不來。

“樊響!”直直望着樊響,葉繁微微歪着頭眯起眼,咬牙切齒的說:“你他嗎的我不是說過讓你不準再找簡君言的麻煩嗎?!”

“我可沒找他麻煩。”攤手聳聳肩,樊響捏着手裏的紙舉到葉繁面前,說:“我是在光明正大的讨債!”

扯過借條撕成了碎片,簡君言轉身擡腿一個回旋踢就把從側面沖過來的黃發青年踢飛在地,然後對樊響說:“我是和張昌借的錢,不是你。”

冷哼一聲,樊響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張昌是我把兄弟,他既然把借條給了我,那你借的就是我的錢,我要回自己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

沒有空去驚訝簡君言的身手這麽利落,葉繁和已經爬起來的紅發青年以及橙發青年你一拳我一腳打的熱火朝天。就在葉繁貓下腰,對着橙發青年的腹部狠狠一個肘擊的時候,剛才被簡君言踢飛的黃發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了起來,手裏還多了一塊棱角不平鴕鳥蛋那麽大的石頭,眼見那人雙手舉着石頭是奔毫無警戒得簡君言去的,葉繁下意識就沖了過去。

原本是打算沖過去給黃發青年再補一腳的,可黃發青年似乎是發現了葉繁,在葉繁擡腿的瞬間就改變軌道朝他砸去。

擡起的腿來不及收回,葉繁知道這一下是躲不過去了,在心裏吼了一句死就死吧!擡起胳膊護住額頭硬生生接下了這一砸。在石頭接觸到胳膊的瞬間,葉繁感覺自己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然後,劇烈刺骨的疼痛像龍卷風一樣席卷着小胳膊。

煞白着臉咬緊牙關,葉繁滿頭冷汗的轉身想叫簡君言,可就在他轉身的隙間,黃發青年發瘋一樣舉起石頭對着葉繁腦袋左側面又砸了一下。

左耳嗡嗡作響,眼前時明時暗,感知神經也變的遲鈍,葉繁躺在水泥地上像摔到棉花團上一樣沒有感覺。朦朦胧胧的,他聽見耳邊有人喊着怎麽辦的聲音,也有叫着死人了,快跑!的聲音,最後,當那道熟悉的聲音夾着慌張與惶恐垂直砸在耳膜上時,葉繁突然有種如果他死了簡君言會不會記他一輩子的強烈求知欲……

右胳膊肘以下沒有任何知覺,左耳朵什麽都聽不見,左眼也被從頭左側流下來已經凝固的血糊住,呼出的氣息更是出多進少,葉繁趴在簡君言背上,氣若游絲的說:“簡君言……如果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不會!”慘白着臉,簡君言喘着粗氣回答的斬釘截鐵。

“我猜也是……”心中靜默而喧嚣的漾出一絲苦澀,葉繁再沒有力氣多說一個字。在失去意識前,他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左手上,順着手背滑落指尖,和身後那蜿蜿蜒蜒的殷紅融為了一體。

☆、最終章

慢慢睜開眼,出現在視線中的是白牆白璧白床單,鼻尖還充斥着刺鼻的藥水味兒。目光微移,40平的病房落地窗前站着一個黑發少年,陽光穿過他的發間照到葉繁臉上,柔軟得就像初春時節漫天飛揚的柳絮。

“簡……”張着嘴想說話,卻發現聲音沙啞的不成人樣,葉繁幹脆閉上嘴靜靜的看着轉過身來的簡君言。

看着那張一臉疲憊的清秀面容在看見他時那溢于言表的激動,看着那雙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掀不起一絲漣漪的眼睛裏有着難以掩藏的喜悅,葉繁彎起盈盈笑眼,突然覺得那兩下挨得特值!

倒了一杯水給葉繁,簡君言坐在床邊,目光深深淺淺的落在他身上。

“怎麽?我臉上有花嗎?”話音還沒落,葉繁眉眼彎彎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左邊……好像沒有聲音……?

似乎看出了葉繁的疑惑,連着好幾天都沒怎麽休息的簡君言沙啞着嗓子說:“是失聰……你的左耳……再也聽不見了……”說着,簡君言目光下移,看着葉繁打着石膏的右手小臂,接着說:“手臂粉碎性骨折,頭部縫了十六針……”

對于剛醒來的葉繁來說,這信息量有點略大,打着哈哈,他岔開話題問:“我睡了多久?”

“六天。”

“噢……你怎麽沒去上課?”

“我在等你醒。”

“所以這六天你一直都在照顧我?”

“也不算照顧,你一直昏迷,我就是看着你而已,頭兩天你都在重症監護室……”

“啧,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在重症監護室躺兩天,虧我以前還一直以為自己連院都不會住呢,哈哈……”

“葉繁……”

“打住!”擡起輸着營養液完好無損的左手示意他住口,葉繁看着簡君言說:“不要道歉!這和你沒關系,是我沖過去幫你的,你別往自己身上攬。”

張着嘴,簡君言正要說話,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就從病房門外擠進了屋裏,然後,就見羅閻、顧曉、簡堯三個人魚貫而入。

“繁哥!”紅着眼眶撲到床邊,簡堯抽抽鼻子:“你終于醒了!”

習慣性的拍拍簡堯的頭,葉繁擡眼看向別過臉的顧曉:“喲,終于舍得見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躲我一輩子呢。”

“話怎麽那麽多?病人就該有個病人的樣子,就閉上嘴躺着吧你!”嘴上說着惡語,手裏卻拎着琳琅滿目寫着英語的成罐成袋營養品和一只保溫桶。

“裏面裝的什麽?這麽香。”吸吸鼻子,葉繁眼睛直直的盯着顧曉手裏的綠色保溫桶。

“我媽熬的三七當歸炖鴿子肉,你可有口福了。”把東西放到床頭櫃上,顧曉擰開保溫桶,濃郁的香味兒聞的葉繁肚子立刻就咕咕叫了起來。

“顧姨又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醒,怎麽就炖了鴿子肉給我吃?”喝了一口湯,又咬了一口肉,葉繁心滿意足的忍不住眯起眼發出了一聲感嘆:“顧姨的手藝又精進了!真不虧是營養師。”

“不是知道你什麽時候醒,而是這幾天顧曉每天都拎着鴿子湯來看你。”說着,羅閻把手裏的白色保溫桶遞給了簡君言:“現在繁子都醒了,你可別在說沒有胃口了,好好吃頓飯,別繁子醒了你暈了。”

沉默着接下保溫桶,簡君言起身正要出去,卻被葉繁給叫住了:“欸!你去哪兒啊?湯這麽多我一人兒也喝不完,正好分你點兒,你把你那飯撥給我點兒。”

好像要把憋了六天的話全都說個夠似得,葉繁邊吃飯邊和衆人瞎唠,只有簡君言,從羅閻他們進屋後一句話也沒說過,吃飯時也是一個勁地夾菜給葉繁,可自己的米飯盒裏卻看不見一點兒菜影。

等唠完了,顧曉回家送保溫桶,簡堯去學校值日,簡君言在好勸歹勸下才回宿舍補眠。剩下羅閻走到病床右邊坐下,說:“事情我都聽簡君言說了,你說你是不是傻?萬一他失手把你砸死了怎麽辦?”

“這不是沒死嗎?”谄媚笑笑,葉繁沖羅閻擠了擠眼。

忍不住翻個白眼嘆口氣,羅閻說:“他都告訴你了吧?失聰。”

“嗯……”低頭看着雪白的被子,葉繁聲音平緩的說:“羅閻,你想說的,不想說的我全都知道。但是誰的青春沒幹過一兩件沒腦子的蠢事兒?你知道嗎?只要我一想到如果我沒去幫他,被砸成重傷的是他還很有可能會死卻沒有人知道時,我就害怕的陣陣心慌。”

“是啊,要是他沒轉來夏高的話你也就不用替他擋石頭,現在更不會躺在這了。”聳聳肩,羅閻撇撇嘴。

皺眉擡起頭瞪着羅閻,葉繁還沒開口說話,羅閻就先舉手投了降:“诶诶诶!別激動!我嘴賤成了吧?”低聲短嘆一聲,羅閻接着說:“盡管簡君言話少表情少,可我看得出來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這幾天他怎麽守着你的我也都看在眼裏,睡的少,吃的少,連學校都沒去,幾乎是寸步不離。可繁子,人家只拿你當朋友對待,你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你要找個兩情相悅的管他男女我絕不再多說半句,但簡君言……他怎麽看都是個直的啊,而且他媽對gay的态度,好像恨不得把他們大卸八塊似得。”

“其實在那個人舉着石頭砸向簡君言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望着窗外化了雪的草地上三三兩兩找着食物的麻雀,以及不遠處一個滿臉褶子笑呵呵的老頭兒推着一個坐輪椅的老太太散步曬太陽,葉繁說:“雖然這次他們不是以我為媒介去找得簡君言的麻煩,但早晚有一天他還是會因為我被人找茬挑事兒,甚至還會把堯堯牽扯進來。”

“所以……?”

“上海……我會跟他去的。”

“卧槽!他來找的可不是你,而是你的腎啊!你想清楚了。”

“不就是少一個腎嗎?又死不了。”

“葉繁!”猛地站起身,羅閻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你到底還要為他失去多少東西?他真就值得你這樣做嗎?”

不緊不慢的轉回頭看着羅閻,葉繁嘲諷一笑,只是不知道嘲諷的究竟是羅閻,還是他自己。“我都差點為他送了命,你卻還問我這樣的問題?”

……

…………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沉默了良久,葉繁突然自言自語般的說到:“自打遇見簡君言,我就變得越來越不像原來的我了。後來,當我發現我喜歡簡君言時,我其實也很矛盾,甚至還有點兒恐懼,我不明白我怎麽就喜歡上男人了呢?還是那個悶葫蘆?再後來,我就發現我只是很平常的喜歡上了一個人,無關性別,無關取向,就和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樣,我只是在某個時間、地點遇見了讓自己心動的人,然後很平常的想和他在一起,這很正常,不是嗎?”

這樣的葉繁是羅閻從沒見過的,那個成天不知道煩惱兩個字怎麽寫的不羁少年好像一夜之間就變的沉穩起來了,雖然這是以前的羅閻所希望的,卻沒想到他是以這種形式成長起來。

“……還回來嗎?”對葉繁的話不置可否,羅閻問了一個話外題。

搖搖頭,葉繁如實回答:“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對了,我床上有張銀-行卡,密碼你知道的,記得給簡君言。”

“裏面有多少錢?”

“不記得了,除去我花的,再加上前段時間打過來的二十萬,大概還剩四五十萬吧?”

“……他要是不肯收呢?”

“你敢私吞我就宰了你!”

“重色輕友!”

住院的日子單調而乏味,除去羅閻、顧曉和簡堯以及來過幾次的羅父羅母和葉父,葉繁每天最翹首以盼的就是無論雨雪霧天都會來看他的簡君言。

正月末,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穿過淡薄的雲層斜射下來。藍白豎紋病號服外面套着羽絨服,葉繁擡腳踢飛了一顆小石子,仰頭呼出一團白氣,他說:“你下午就要回南區了吧?”

“嗯。”靜靜走在葉繁右邊,簡君言伸手扯了扯他頭上歪掉的毛線帽。

“頭發剪了那麽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長。”說着,葉繁一把将帽子扯了下來。

“……傷口還疼嗎?”把手插回衣兜裏,看着葉繁左邊頭發下耳朵以上一寸剃光,右邊發尾壓耳尖,簡君言說。

“真怪了~剛剛還疼來着,你這一問忽然就不疼了。”

“……那天你大半張臉上全是血,怎麽叫你都沒反應,那時候,我真的怕了,也真的後悔了。”

“後悔什麽?”

“後悔認識你……其實從初中起樊響就一直在找我的事兒了,他不斷找人對那些和我看起來關系不錯的人下手。”

“所以……你沒有朋友其實是因為你怕樊響傷害他們,故意不主動去接觸他們?”不可置信的看着簡君言,葉繁腦子裏忽然就響起了簡堯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我哥不高冷!不高傲!更不是什麽獨孤俠!你們全都不了解他!他是這個世界上脾氣最好,最溫柔的人了!”

“葉繁,你知道嗎?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做朋友,可好像無論我去哪兒都會遇見你。”邊說邊搖頭,簡君言深深皺起眉:“我不該和你做朋友的,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葉繁,我不是可以一直那麽淡定的,這幾天只要一想到你我就心煩意亂,我能為你做些什麽?我什麽都做不了!”

頭一次見到這麽激動的簡君言,葉繁沒良心得覺得很新鮮,但更多的是喜悅。那些話,字裏行間都透露着他在簡君言心裏的地位不一般,葉繁再一次覺得那兩下挨的真的特別值!哪怕結果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讓你養我一輩子~開玩笑的啦!哈哈……”咧咧嘴,在擡頭看向旁邊聽呆了的簡君言時,葉繁語氣裏的苦澀被緊随其後的笑聲湮滅,安靜的像一潭死水。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賴在簡君言身邊一輩子,就算變成一粒塵埃,一撣灰塵。可人總是貪得無厭的,一旦遂了心意渴望的就會越來越多。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簡君言對葉繁說:“我得走了。”

點點頭,葉繁歪着腦袋咧開嘴,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說:“我也得走了。”

“?”一時沒明白葉繁什麽意思,簡君言回想起在來時看見羅父羅母以及一個中年男人在給葉繁辦出院手續,恍然大悟的說:“羅閻和我說過,你今天出院。”

“嗯。”狠狠點着頭,葉繁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的說:“你走吧!”

“我送你回病房……”簡君言話音還沒落,葉繁就搖搖頭,轉身邊走邊高揮着手說:“簡君言!感謝緣分讓我們的相遇,感謝緣分讓我們相聚~”帶着笑意的尾音微微上揚,風吹起他飄散在陽光下的頭發,柔軟的弧度就像春日裏明媚和煦的陽光。

拐過轉角,順着牆根蹲在地上,葉繁雙手捂着臉肩膀止不住得搐動,一聲聲壓抑得時高時低的痛苦唏噓仿佛是被艱難的從他靈魂深處一絲絲剝離出來一樣,寂靜而哀怨的遍布醫院每個角落。

怎麽辦?簡君言,我該怎麽辦?你明明還在我轉身就能看見的地方,可是我卻已經無法遏止的開始想你了!

心裏滿滿的話其實早已經決堤過很多次,可每次奔到嘴邊的時候又不得不咽下去。他害怕,怕那些淬了毒且有着鋒利倒刺的蜜語一旦從他嘴裏鑽進簡君言的耳朵裏,就會紮根在心底,長成一片遮天蔽日的茂盛荊棘叢,将他永遠的隔離在外,再也走不進去。

從濱城到上海只不過四個小時的時間,葉繁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葉繁父親在上海最繁華的黃浦區花園別墅區買了一套三層別墅,裏面住着小他八歲的妻子以及七歲的女兒。

面無表情的看着葉父把他介紹給一個光鮮亮麗的女人,葉繁冷冷插問了一句:“我住哪?”

有些尴尬的笑了兩聲,葉父說:“三樓。左邊是卧室,右邊是書房,轉學手續也辦好了,學校是……”

“我不上了。”拎着東西上樓,葉繁說:“等腎移植手術成功我就會搬出去。”

走進卧室剛放下東西,褲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着來電顯示為顧曉,葉繁想起她對自己來上海的事毫不知情,猶豫了一下,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喂,顧曉。”

【葉繁……我要走了。】

“走?去哪?”

【出國留學……咱們有機會再見吧……嘟……嘟……嘟……】

手機扔到桌上把頭埋在枕頭下面,葉繁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他寧願就這樣被凝固,從裏到外,從每一個細胞,到每一寸血液。

一切都變了,變的不再是原來的模樣。那個無比熟悉的小鎮和城市突然就成了故鄉,那個走火入魔般喜歡着的人突然就成了回憶,還有那兩個一直近在咫尺的死黨,突然就成了老友,甚至其中一個在亞洲的版圖上還找不到她的蹤跡。

五月的風是溫和濕潤的芳香,穿過梧桐樹幹與樹葉之間時,帶起的窸窸窣窣沙沙聲不絕于耳,河邊大葉垂柳柔軟下垂的翠綠枝葉也随着陣陣輕風飄飄揚揚。

就像當初葉繁說的那樣,手術成功後沒兩天他就搬出了那個歐式裝修風格的三層別墅,用羅閻彙給他的錢租了一間30平方米的無隔斷蝸居房。

在得知葉繁的現狀時,羅閻曾隔着電話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可等罵完了,他又氣自己罵葉繁,又氣葉繁讓他生氣。

追根到底,還是替他覺得不值。

在上海呆了四個月,葉繁性子一夜之間安靜起來,工作之餘依然會去圖書館補眠,偶爾看看書打發時間。在換手機卡之前,葉繁的手機幾乎快被簡君言打爆,短信更是塞的滿滿當當,只是他一通電話也沒接,一條短信也沒回。他怕他接了就忍不住沖回簡君言身邊。

偶爾的。葉繁會突然聽見簡君言在後面叫他,可當他轉過身去看時,身後誰也沒有。

偶爾的。葉繁會在睡夢中喊着簡君言的名字哭着醒過來,可當他發現這裏只有他一個人時,他總會泣不成聲。

偶爾的。葉繁會把背影和簡君言很像的人錯認成是他,可當他看清那是一張陌生面孔時,苦澀的疼痛就會像氣球一樣在心底嘭地炸開,痛的他無法承受,卻又只能承受。

思念,是一種會飲血蝕骨的毒。

七月。突然就下起來的驟雨抽打着地面,也不知道是雨水消融在地面的高溫裏變成了水蒸氣,還是雨勢太過迅猛激起了片片水汽,窗外的一切都被如煙如霧,又如莽漢傾盆的槍林彈雨包裹着,侵略着。

戴上耳機,撐開透明長柄傘,葉繁在這座沒有簡君言的陌生城市裏,一個人來來回回的穿梭,孤孤單單的寂落。

青春,就是我們本應淺笑着說與對方卻未曾說出口的話随着纏纏綿綿的輕風,穿過稀稀疏疏的時光,終究擦身而過消散在光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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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