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那裏不行

姬雍聲音不高,這話也只有一個沈鹿溪聽見了。

沈鹿溪身子一抖,面上不禁有些讪讪的,忙解釋道:“殿下,殿下您請我狡辯,呸,您聽我解釋!”她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忙扯開話題:“卑職并沒有欺辱吳秀女,方才的事兒另有隐情,卑職完全是為了保命,是為了能到您面前自證清白才胡謅了幾句,您大人有大量,定不會和卑職計較的!”小小地捧了姬雍一下。

姬雍若有所思地把她瞧了幾眼,毫不留情地嗤笑:“若我偏要和你計較呢?”

沈鹿溪隐約覺察到這位太子并不是很喜歡自己,但在她殘缺不全的記憶裏,好像也不曾得罪過這位太子。

沈鹿溪給噎了個死,姬雍已經轉過身,重新坐到上首,身子斜斜靠着胡床椅背:“讓我聽聽,你倒是打算怎麽自證清白?”

他倒想看看,沈鹿溪會如何應對。

沈鹿溪定了定神,還沒來得及開口,吳秀女已是按捺不住,先聲奪人,她一邊抱着肩膀不住後退,一邊含着淚搖頭:“沈侍衛,放過我吧,求求你了,是不是非得我死了你才肯饒過我?”

她既然有心陷害,自然得咬死了沈鹿溪的罪名,不然有麻煩的就是她了。

她旁邊陪着的老媪伸手護着她,向姬雍砰砰磕頭:“求太子明鑒,沈侍衛五次三番對我家女郎意圖不軌,我家女郎一直避開罷了,今日沈侍衛實在太過,我家女郎忍不住呵斥了幾句,沈侍衛便仗着力大撲了上來,多虧我家女郎拼死反抗,又幸虧太子來得及時,不然,不然……”老媪說着也哽咽了。

這兩個毒婦!

這主仆倆一唱一和的,看似一副惶惶孱弱的姿态,其實三言兩語就把沈鹿溪的罪責定死了,沈鹿溪心中恚怒,她本來還以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現在看到主仆倆唱作俱佳的一番表演,她基本能确定——這姓吳的就是蓄意陷害她!

雖然不知這吳秀女陷害自己的原因,但沈鹿溪深吸了口氣,也沒被兩人牽着鼻子走,向姬雍欠身道:“卑職有個庶出姐姐,也是這次為殿下選的秀女之一,既然要對質,也不能只聽一家之言,還請殿下請我那庶出姐姐前來作證。”

姬雍指節輕敲了兩下案幾,一副準備瞧熱鬧的神态:“準。”

他一發話,底下人很快前去請人,不過那下人卻是身後空空回來的,他恭敬回禀:“回太子的話,沈侍衛的長姐說身子不适,方才什麽也沒瞧見,這會兒不方便過來。”

姬雍看了下沈鹿溪,好像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一手撐着臉,嘲弄地笑了下。

靠!

沈鹿溪只知道她有個庶出姐姐也在入選的秀女之中,想着有些話由她來說方便一些,只是沒想到原身和她庶姐關系這麽差,人家為了明哲保身,竟連話也不肯多說一句。

吳氏主仆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那老媪眼底更是掠過一抹得色,向沈鹿溪恨聲道:“連沈侍衛的親姐都不想出來作證,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她對着沈鹿溪那叫一個惡狠狠,轉頭看向姬雍的時候,無縫調換成了孱弱可憐的老綿羊,哀求道:“求太子為我們女郎做主,嚴懲歹人!”

她邊說邊不着痕跡地輕搡了把吳秀女,吳秀女會意,一邊嘤嘤垂淚,一邊去扯姬雍的衣裳下擺,身子不着痕跡地往姬雍懷裏鑽,怯弱無力地道:“……求殿下為妾做主,妾,妾害怕……”

這還得了!

沈鹿溪一看情況對自己越發不利,就地一滾,就滾到姬雍的腿邊,她一把抱住他的兩條大長腿,身子靈活地一擠,直接把快要鑽到姬雍懷裏的吳秀女直接擠飛了出去。

她一韻三嘆地喊道:“殿下~~~”

那一臉的悲憤欲絕比吳秀女還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吳秀女強了她呢!

她抱着姬雍的腿死不撒手,斬釘截鐵地道:“卑職不可能調戲吳秀女!”

姬雍親緣淺薄,便是跟父皇母後這般親密的時候都屈指可數,冷不丁被一個外人死死摟住大腿,還是被他頗厭的沈鹿溪抱着,她一時竟沒回過神,連踹開她都忘了。

吳秀女大怒,一時也忘了自己的柔弱人設,尖聲道:“這麽多人都看見你是如何色膽包天的了,你還敢狡辯!”

沈鹿溪眼瞧見幾個侍衛要把她拖走,忙大聲道:“我所言句句屬實,我真的不可能對吳秀女不軌!”她吸了吸鼻子:“因為卑職……”一臉沉痛地指了指自己臍下三寸的部位:“那裏不行。”

吳秀女:“……”

姬雍:“……”

一屋子人本來都斷定沈鹿溪欺辱吳秀女,一下被這神反轉鬧的說不出話來。

沈鹿溪再次死死摟住姬雍的大腿,語速飛快地道:“卑職因為那裏有問題,只要跟女子親近就心煩頭暈,這些年也請宮裏的大夫瞧過,只是一直不見好轉,卑職連自家幾個俏丫頭都動不得,何必冒死來動給您準備的秀女呢?!”

她急急道:“太醫那裏有給卑職看病的存檔,您若是不信,可以去宮裏取來存檔!”

這也多虧了她爹,沈鹿溪因為生的太俊,自小女人緣就沒斷過,她爹怕她惹出事端來,早幾年就串通太醫給她安了個陽.痿的毛病。這話本來由她庶姐說會更可信,奈何她庶姐明哲保身,她只能自己挑明了。

姬雍神色一動,似乎想要說話,忽然又意識到沈鹿溪半個身子挂在自己腿上,而且她身子有些柔韌輕軟,不像尋常男人那般渾身梆硬。

姬雍一下惱了,擡腿要把她一腳蹬開。

沈鹿溪感覺姬雍的大腿動了下,似乎是回過神了想要踹開她,她連忙撒了手,再就地一滾,離開了危險區。

她不由自主地回味了一下姬雍大腿的手感,啧啧啧,又長又直,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出的光滑結實,絕了。

她跑的及時,姬雍看了眼被揉皺的衣裳下擺,給膈應的翻了翻眼睛,臉色不大好看,到底不好為這事兒發作。

他不着痕跡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收回一雙長到沒邊的腿,吩咐道:“去太醫院問問。”

這下換吳秀女面色慘白。

太子府離宮裏很近,內侍很快從太醫院取回存檔,姬雍大略掃了掃,果然上面記着沈鹿溪的病情,确實是不可能碰女人的。

他斜了她一眼:“你方才為什麽不說?”

方才她剛穿過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呢……沈鹿溪一臉委屈:“方才卑職還沒來得及抗辯一句,就被人堵嘴拖下去了,哪裏有機會分辨。”

姬雍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不過他氣兒正不順,半點不憐香惜玉地把存檔甩到吳秀女臉上:“扣下。”

吳秀女抖若篩糠,還沒來得及分辨一句,她們主仆就被拖下去審問了。

姬雍掀起眼皮看了看沈鹿溪:“她為何要陷害你一個侍衛?”

沈鹿溪被問的一懵,瞧這位太子一臉不爽,小心回答:“這……卑職雖和吳秀女有過幾次争執,但想她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她看姬雍仍緊盯着她不放,幹笑:“難道是因為卑職生的太過俊俏,吳秀女曾經仰慕卑職,進而因愛生恨?”

姬雍:“……”他閉了閉眼,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從這個沈鹿溪進太子府的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心懷鬼胎,事實也确實證明了,沈鹿溪自打進太子府,就沒少在背後搞小把戲。

其實今天從見到吳秀女和沈鹿溪纏歪的那刻起,他就知道此事頗有龃龉,有誰會當着太子的面調戲秀女?而且說句不靠譜的,那吳秀女雖也容貌極美,但長相比沈鹿溪還差了幾截,沈鹿溪犯不着,所以聽了沈鹿溪的解釋,他沒多糾纏就信了。

他之所以放任至此,是想瞧瞧沈鹿溪會如何應對。只是他沒想到,沈鹿溪的操作……騷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姬雍緩緩張開眼,忽然調轉了話題:“雖然此事是你被人陷害,但為了避嫌,你最近別在秀女住的霜雪殿當差了。”他不想見沈鹿溪在這了。

沈鹿溪怔了怔:“那卑職該去哪裏……”這話就離譜,什麽叫避嫌,她下面都沒有了避什麽嫌!

他頓了頓,忽然眼尾一揚,露出個帶了點惡意的笑容:“最近馬廄那邊缺了人手,你去馬廄吧。”

沈鹿溪登時跟被雷劈了似的,作為一條鹹魚,她平生最怕累活苦活重活。

她忙道:“這,這不妥吧,卑職奉了皇上和張貴妃之命護衛那些秀女,豈能說調離就調離?這,這可有些強人所難了。”

如今中宮皇後不在,後宮瑣事都是張貴妃一手安排的,不過張貴妃和太子不睦,沈鹿溪不知道這事,不留神在雷區蹦了次迪。

“奉張貴妃之命……”姬雍輕聲重複,他呵呵兩聲:“孤就喜歡強人所難。”

沈鹿溪垂死掙紮:“卑職不懂養馬,就怕,就怕耽誤了您的事,不如給卑職派個不耽誤您事的活計?”

姬雍指節叩了叩眉心:“還真有一個。”他咧開嘴,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貼身太監。”

沈鹿溪:“……”

她恭敬道:“卑職這就去馬廄當差。”

…………

吳秀女這事不大不小,姬雍抽空回了趟皇宮和父皇解釋。

他去的時候,朝明帝正在和張貴妃下棋,張貴妃三旬六七,她的兒子三皇子都已過弱冠了,她卻仍是個蛾眉宛轉,含情帶怯的絕色美人,望之不過二十許人,也難怪至今盛寵不衰。她見太子來,起身向他行了個半禮,在皇上面前盡足了禮數。

在她行禮之前,姬雍已經和朝明帝說起話來,父子倆說了兩句,他好像才意識到張貴妃給他行了禮,于是散漫地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這般慢待…………張貴妃心頭惱恨堆疊,但別說她只是個貴妃了,就算她是皇貴妃,那也只是妃妾,萬沒有讓太子行大禮的道理。

朝明帝已經過問起秀女的事兒,姬雍就勢坐下:“他們都很好,兒子很滿意。”他眼風漫不經心掠過張貴妃:“貴妃為我精挑細選出的人,我真不知怎麽謝貴妃才好。”

張貴妃覺着他似是話裏有話,心頭微跳,面上卻不露一絲,只鬓邊垂落的滾圓南珠顫了顫。

朝明帝亦是颔首:“這次選秀,張貴妃是用了心的,那些秀女婦容婦德俱佳。”

姬雍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

他說的不是那些秀女,是沈鹿溪。

她是張貴妃派來的人。

準确地說,她是張貴妃派來的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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