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災難之後

回到家裏，劉繼給沈言起放熱水洗澡，他一件一件褪去沈言起帶血的衣裳，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溫柔的注視着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将他抱着放進了浴缸裏，拿着蓮蓬頭淋濕了他的頭發，讓他閉上眼睛。

沈言起乖乖照做了，劉繼手指的力度讓他很舒服也很難過。他為什麽還要如此溫柔的對待自己？他難道一點都不生氣嗎？如果他真的很生氣的話為什麽還要這麽溫柔的幫自己洗頭？如果他不生氣的話又為什麽一路不和他說一句話？

“我的沈言起從來都最聽我的話了。”劉繼微笑着說，“從小到大他都是。”

沈言起閉着眼睛，雖然看不到劉繼的表情，但是他并沒有從他的口吻中聽到一點憤怒的意思，而是聽到了滿滿的懷念。這種懷念感嘆的口氣讓沈言起更加難受，他已經開始懷念以前的自己了，他需要的不是現在的自己，他深愛的是那個聽話的沈言起而不是現在的自己。

水溫剛剛好，淋在頭上很舒服，舒服到他想倒頭就在浴缸裏這樣好好的睡一覺，把什麽都忘記。劉繼拿幹毛巾先擦幹了沈言起的臉，又蓋住他的頭搓起他潮濕的頭發來。沈言起抱着腿坐在浴缸裏，任由他溫柔的幫自己擦幹頭發。

“我至今還記得那晚，那是你十六歲的生日。”劉繼一邊幫他擦着頭發一邊自顧自的說着，“吹了蠟燭之後你并沒有像往年一樣着急的要切蛋糕吃，而是走過來抱着我，你說你愛我，你說那是不同于親情的感情，你說那是愛情。我當時很害怕，因為我知道我也同樣愛着你，可是我大了你整整二十歲，你意氣風發時我已經垂垂老矣。”

“但是你的眼睛一直望着我，你說你不怕，你說你願意也渴望将你一生的愛情都獻給我。”劉繼拿開了毛巾又拿上梳子給他梳頭發，“到如今我也還清楚地記得那晚你躺在我的床上，任由我占有你掠奪你的樣子。沈言起，你雖然不是我第一個得到的人，但是卻是唯一一個讓我萌生和你一輩子這樣念頭的人。我真的很感謝這一段相遇，也很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過。”

等等！他說．．．．．．過？沈言起咬着下嘴唇，眼淚不經控制的濕了眼眶。

“和你在一起真的幸福又快樂，你那麽年輕，那麽美好，像個小惡魔，又那麽單純讓人憐愛。”劉繼放下了梳子，大手放在他的頭頂，“沈言起，這能成為我這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光。”

“不！”沈言起突然擡頭看着他，堅定的告訴他，“大牛，你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光，那是你三十二歲遇到我之後到你死去的那一段時光，你不能離開我，你不可以不要我！”

劉繼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臉嘆了一口氣：“可是沈言起你讓我太失望了。”

沈言起的對不起還沒有說出口，劉繼就站起身轉身往浴室外面走：“自己洗完澡上床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天還要去警局一趟。”

“你要去哪兒？”沈言起着急的問。

“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客廳。”

看到浴室的門打開又合上，沈言起知道他已經失去了這個男人。他剛才的話語間都在提示着他，他就要離他而去。他寧願去客廳坐着，或者看看書或者看電視也不願意再陪他多呆一秒，不願意像以前那樣幫他清理身體陪他在浴室裏嬉鬧着洗完澡。

沈言起哪裏還有心情洗什麽澡，把頭深深埋進了臂彎裏。早知道活着回來是這樣的情況還不如當時就死了好了，當時就死了就不會聽到他說這些讓他比死還難受的話。

浴室裏的他在哭泣，卻聽到客廳裏劉繼笑得歡快。他的心猛然一陣抽搐，屏住了呼吸，企圖從安靜的環境聽到劉繼在說什麽。但是他的話聽不清，唯有他時不時的笑聲刺耳異常。沈言起趕緊站起身擦幹了身體穿上浴袍就拉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劉繼坐在餐桌旁，聽到浴室門開的聲音便扭頭看了一眼沈言起，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散去。

是誰？他在和誰講電話這麽開心？沈言起好奇的朝他走過去的同時也在心裏這樣問自己。

“我一會兒打給你。”看他走過來，劉繼挂掉了電話。看到他挂掉電話之後又變得陰沉難看的臉，沈言起的腳不由得頓住了。

“怎麽了？”劉繼見他不動了便問。

“沒什麽。”沈言起笑笑，垂下頭。他該問問他在和誰說電話說的那麽開心嗎？還能是誰？除了當初那個讓他成夜宿醉的初戀還能有誰？沈言起垂着頭往卧室走，他不能讓劉繼看到自己掉眼淚，但是在經過他身後的時候他還是擡起頭好奇的瞟了一眼餐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腦袋一白，他無力的跪坐到地上。

劉繼聽到聲響回頭看到他坐在地上，一臉的不明：“你坐在地上幹什麽？”

沈言起緩緩仰頭望着他，劉繼看到他在哭，皺了下眉扭回頭去繼續看着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鼠标盤上移動。

“你不能走．．．．．．”沈言起說。

劉繼胡亂的答應着：“嗯我不走，我在這裏。”

“你騙人！”沈言起的情緒突然失控，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将劉繼的筆記本推到了地上，“你明明在訂回上海的機票你還騙我！”

劉繼并沒有去撿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而是冷眼望着發飙的沈言起。他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他哭着求他：“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劉繼苦苦一笑，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還年輕沈言起，你還可以有下一段感情，何必舍不得我呢？我已經不愛你了。”

“你．．．．．．你說什麽？”沈言起不敢相信的望着他，“我不信，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愛你了，我不愛你了！”劉繼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又堅定。

沈言起意外的平靜，他的嘴翕張着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眼淚也沒有再繼續往下掉。他和劉繼對視了良久後，才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明白了，然後往卧室裏走去，他仰着頭，腳好像難以擡起一樣貼着地板卻走得飛快，這麽短的一段路都差點栽了幾個跟頭。

“劉繼，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吳丹睜開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燈亮着，他知道天已經黑了。

“我丹！”手突然被另一雙手握緊了，對方的力量讓他感到有些疼卻舍不得叫他放開。他扭臉望着病床邊的男人，他的眼睛紅腫腫的像是剛哭過，眼神裏都是急切和關懷，“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兒不舒服？”

“大神．．．．．．”吳丹知道他着急自己，盡力擠出微笑看着他，“我沒事。”

“我去叫醫生過來！”柳向陽從從凳子上站起來手就被吳丹反握住了。

“好想你。”

柳向陽只好又坐了下來，他用食指指背劃過吳丹的面頰，那張可愛的臉現在還有幾分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

“真的有過那麽一刻，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麽可能你這個傻瓜。”柳向陽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頰上，“我丹還沒有和我見家長，也還沒有和我結婚，向秦還嚷嚷着要見你，你怎麽可能會死？要死那也是等我們兒孫滿堂了，我們都老了，相擁着幸福的死去。”

吳丹被他的話逗笑了，卻笑得不是那麽開心，更多的是無奈：“兒孫滿堂，我們都是男人，怎麽兒孫滿堂？”

“現在科技那麽發達就算都是男人也是可以有孩子的啊。”柳向陽吻了一下他的手心又繼續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頰上，“我丹，真的，感謝上帝，他把你留給我了。如果．．．．．．如果你真的——那麽我．．．．．．”

吳丹看到柳向陽的眼睛裏突然滿是淚光趕緊笑着說：“大神大神，別哭啊！我還沒死呢，你就哭哭哭，怎麽跟我姐姐一個德行？搞得我真的死翹翹了似的！”

“好好好，我不哭我不哭。”柳向陽深吸了一口氣問他，“喝水嗎？”

“好。”吳丹點點頭。

柳向陽拿起杯子就往飲水機走去，先接了點熱水又去接冷水。

“我好自私。”

聽到吳丹突然這麽說，柳向陽扭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麽了？”

“大神的奶奶住院了，大神回去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卻不高興了。我好自私，我雖然知道我不對，我不該不高興，但是我還是自私的想時時刻刻看見大神。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是。”柳向陽笑着走到病床邊，“但是我喜歡你這樣。都是我的不對，我應該帶着你一起回去的。”

柳向陽将手裏的水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彎身去扶吳丹坐了起來。吳丹哭笑不得：“其實不用你扶我我也能坐起來的，你這樣搞得我像個卧病在床的老人家似的。”

柳向陽沒有将桌上的水杯遞給吳丹，還是保持着彎腰的姿勢看着他。吳丹扭臉一臉疑惑的望回來，柳向陽滿目的柔情的問他：“我能吻你嗎？——為了慶祝我的愛還在我的身邊。”

吳丹抿嘴笑笑，乖巧的垂下眼簾，并沒有拒絕他。

門口的吳雨一直聽着他們的對話，捂着嘴淚如雨下，她高興，她感動，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微笑，拿着探禮匆匆趕來的李警官都被她攔在了門口。

“你怎麽哭的這麽厲害？吳丹出事了？！”李警官一臉難以置信的問，“他不是只傷到手臂嗎？”

吳雨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搖頭說：“他醒了，我這是喜極而泣。”

“哈哈！”李警官撓頭笑笑，“真有意思，為什麽喜極而泣？”

吳雨看着李警官的目光柔和異常，這個大男人竟然因此害羞的低下了頭去。

“因為因為他們，我又覺得，這個世界變得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