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好久不見

沈言靖按照柳向陽給的地址晚飯也沒顧上吃，開上車就去找他。

但是山路崎岖，公路又狹窄，他一直颠簸了四個小時才到村口。這個村子很小，路看起來很窄，他放棄了要開車進村的想法将車停在了村口，徒步往村裏走。

這樣的地方讓沈言靖覺得憤怒又難過，他難過寧西為什麽要住到這種地方，憤怒寧西為什麽突然消失住到了這種地方。村口幾個聚在一堆玩游戲的小孩子看到沈言靖都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沈言靖走過去問他們：“你們知道寧西家住在哪兒嗎？”

“寧西？”一個小男孩反問了一句。

沈言靖心裏一緊，難道寧西沒有在這裏，自己找錯了？可是按照柳向陽的說法，車提供的導航确實是指向這裏的啊。

“這裏不是小喬家村？”

“是啊。”那男孩點點頭，“但是不知道寧西是誰。”

“哎呀你真蠢！”另一個有點胖胖的小男孩說，“寧西就是寧紀哥哥的弟弟啊，我媽媽說他都在縣城買房子了！”

寧西确實有個哥哥叫寧紀，寧西消失之後沈言靖還和他通過電話詢問寧西的消息。沈言靖高興的問那個胖男孩：“你知道寧西家在哪兒嗎？”

“知道啊，在村子裏。”

“．．．．．．你能帶我去他家嗎？”

胖男孩嘟嘟嘴表示拒絕，他還要忙着和小夥伴們玩游戲呢！沈言靖拿出錢包掏了幾張零錢放到他胖胖的小手裏，他才樂呵呵的在前面帶路。

“你是縣城裏來的嗎？”胖男孩在前頭帶路，問他。

“是。”沈言靖邊跟着他走，邊四處張望，打量着這個地方，這個村子有的房子還是破破爛爛的，就好像好久沒人住了一樣，透出一股陰森森的氣息，特別是在夜裏看起來就像是個鬼屋。

“那你找寧西哥哥幹什麽？”

“有事。”他敷衍的回答着。

“寧西哥哥的爸爸前幾天才死，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們都不敢招惹他。”

“他父親死了？”沈言靖驚訝。

“對啊。”

沈言靖沉默。

胖男孩帶着沈言靖在村子裏拐了好幾個彎才到寧西家，胖男孩任務達到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沈言靖眉頭緊皺，這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矮矮小小的，沈言靖真懷疑一場大暴雨都能将它沖走。房子四周是小石塊胡亂圍起來的矮牆，木門已經被嚴重侵蝕，貼在上面大大的白底奠字看起來倒是新的。沈言靖想伸手敲門，但是手指剛碰到門，門就開了。

門沒有關，他輕輕的推開走了進去。院子裏種着幾棵樹，羊屎的臭味撲鼻而來，伏在門口的狗聽到了聲響懶懶的擡眼望了他一眼又聳拉下頭去，像是餓了好幾天沒有了力氣似的，縱然是陌生人來了也懶得叫了。沈言靖看到鎢絲燈下有個熟悉的背影正在晾衣服，他彎腰一件一件的把洗幹淨的衣服挂到兩棵樹間的那根繩子上。

是寧西嗎？他不敢确定，因為這個背影實在是太瘦弱，太脆弱，好像經不起任何打擊一般，像是經歷了無數災難，全身上下都傳達給他一種類似于絕望的感覺。夜裏的風大，沈言靖看到他抱着手臂抖了一下，又繼續彎腰拿起盆裏的衣服，雙手握着衣服肩膀甩了幾甩搭到繩子上。

沈言靖小心翼翼的朝他走去，停在了他的背後。他好像也感覺到了有人來了，但是卻沒有回頭看看是誰，而是彎腰又拿了一件衣服說：“哥，你回來了，他們沒有為難你了吧？”

聽到這個聲音，沈言靖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摟住他的腰将他圈到了自己懷裏，那人剛要叫就聽到耳邊溫柔熟悉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寧西。”

他全身一僵，手裏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

沈言靖放開他，轉過他的身體看着他的臉，他瘦了，臉上也沒有什麽血色，沈言靖竟然有一瞬間錯覺他比以前還要矮了，他好像很久沒有笑了，笑靥變得很奇怪，嘴角勾着的弧度也顯得生疏不熟悉。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明明知道原因，但是他還是要問，“柳向陽告訴你的嗎？”

沈言靖點點頭，剛伸出手想去觸碰他的面龐就被寧西後退一步躲開了。他苦苦一笑：“沈言靖，你不是要結婚了嗎？還來找我幹什麽？”

“沒——”

“如果是來讨彩禮錢，那你也看到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了。”寧西雙手一攤，笑得凄慘，“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我失去了一切。”

“當然不是來找你要彩禮錢，”沈言靖往前一步再次逼到他的面前，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懷裏，“我來帶我的新娘子回去。”

寧西愣了很久，他看了沈言靖很久，但是最終他還是失落的低下了頭。

“見到我你不高興嗎？”沈言靖問。

“不，沈言靖．．．．．．”寧西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顫顫抖抖的，“我高興得快要瘋掉了。但是．．．．．．”

“別再說什麽但是了！”沈言靖好像有些生氣了，“你一聲不吭的消失就為了來這裏過這樣的日子嗎？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我在你眼裏是什麽？”

“告訴你什麽．．．．．．”

“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同時打那麽多份工，告訴我你深愛着我，告訴我你需要錢！”

“不！沈言靖，我不想讓你以為我是因為錢才和你在一起！”寧西的情緒突然有些失控，他一把扯過沈言靖的衣領，逼視着他的眼睛，“我承認确實和你在一起是有錢的成分，因為我實在太需要錢了，可是假如我不喜歡你，你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那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愛我？！就因為這樣，我的嫉妒我的不甘我的不安讓我做了多少蠢事！”

“我有什麽資格說愛你？！”寧西說起這個，竟然淚崩了，“你，沈言靖大老板，有錢有勢，只要勾勾手指頭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獻身！我寧西一無所有，我那麽普通，我拿什麽來奢求你的愛讓你只愛我一個人？拿什麽來乞求你經受住那麽多的誘惑只忠于我一個人？”

“寧西，如果當初我們中有一個勇敢一點就不會弄成現在這種樣子！你還想繼續逃避嗎？即使我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是不願意敞開心扉和我在一起嗎？”

“沈言靖！”寧西一把推開了他，仰着頭長嘆了一口氣，“算了，別再和我糾纏不清了，我已經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沈言靖驚訝于他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在他不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他到底經歷了什麽？他認識的那個溫柔愛笑樂觀的寧西到底去了哪兒？他不敢相信的搖着頭，他不敢相信面前這個一臉絕望的男人就是他深愛着的那個寧西。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付出一切我父親還是死了！我賣掉了我的房子我的車子——甚至是我的一個腎，都沒有将他從死神手裏搶過來，我好疼啊沈言靖，你知道嗎？在我疼的無法呼吸的時候，在我失去所有希望的時候，是想着你度過來的，你的溫柔和冷漠，都是我的精神食糧，你愛着我傷害我，都是我還好好活着的證明！柳向陽告訴我你要結婚了，你能相信嗎？我都不能相信我的內心居然是快樂大過于痛苦的，我想你終于放下我了，我想我是真的解脫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牽挂，已經不是牽挂了。”

“一個腎？！”沈言靖幾乎抓狂，他失控的大聲叫了出來，“寧西你居然——你——”

“我沒有辦法啊沈言靖，我真的沒有辦法．．．．．．”寧西掩面痛哭起來，“我沒有出息，我父親怎麽生了我這麽一個沒出息的兒子啊！我每天打幾份工累到第二天起不來床都無法拯救他，那些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我真恨我自己，我讨厭我自己——就像讨厭我現在在你面前哭的這麽慘一樣！我真的很努力了，真的，但是我把什麽都搭進去了還是沒有留下他．．．．．．”

“你這個傻瓜！你這智障！你這——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不給我說！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我可以傾家蕩産全部給你！你他媽的都做了什麽蠢事？！”沈言靖氣紅了眼眶，幾乎要暴跳起來。

屋內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聲，緊接着是一個婦女粗魯的叫喊聲：“寧西！你在外面和誰吵架呢？你兒子又要喝奶粉了，還不趕緊來服侍你這個小祖宗？！”

沈言靖心裏升騰的怒火被這句話如同冷水一盆澆滅，寧西的兒子？寧西的兒子？！寧西他居然有兒子！

沈言靖難以置信，難道自己千辛萬苦趕來，又只是得到更加絕望的消息嗎？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時屋子裏的婦女又大着嗓門叫了一句：“寧西！你兒子再哭別怪我拿枕頭憋死他了！成天哭哭哭，還叫不叫人睡覺了？！”

沈言靖轉身欲走，但是寧西的叫聲還是讓他停下了腳步。

“沈言靖，不——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