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酸腐書生槍詩詞
陶意求救似得看了眼張燦,張燦摸了摸頭,他也想尋個話頭,讓這事作罷了。
這時,李宛若開口,“張公子,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難不成張公子這般沒擔當。”
她說了話,張燦就擡頭對上了李宛若的眼,一時之間,可不願意讓她小瞧了自己。
臉紅脖子粗,“誰說的,去,當然要去!陶兄,你可要好好安排。”
陶意見得大勢已去,只得認命,笑道,“既然幾位兄弟,都這麽有興致,那我也不能掃了大家的興致!”
酒過三巡,都有些上頭,個個公子的臉都微微酡紅。
下了船,公子哥四散歸家,陶意快步走到她跟前。
“你好似很想過去?”
淳安也是沒否認,“陶意兄,你這倒是關注我,莫不是歡喜上我了?”
淳安白了他一眼,聲音又冷又魅道。
這話一出,把陶意吓得一身冷汗。
“你……你,莫要胡言,我可沒有斷袖之癖好,何況你,你還是個孩子。”
他說話結巴,臉色也憋得漲紅。
淳安瞧了他一眼,也怕撩過頭,他當了真,正色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
“我只是好奇,且我對我自己個兒好奇的事兒,喜歡刨根問到底,這有什麽不可以的?”
“你好奇什麽呢?”
見淳安轉了話頭,陶意的呼吸也平緩了,注意力也轉移到了她的好奇。
淳安轉頭,盯着他看了半晌,也不說話,這眼神,看在陶意眼裏,仿佛他就是個傻子,當他快忍不住要張口的時候。
淳安将眼神看向了別處,說道,“好奇瘦馬的養成歷史啊!”
這話帶着溫柔,卻讓陶意不寒而栗。
渾身哆嗦了幾下,“祝小弟,你,你莫不是變态吧!”
淳安沒搭理他。
只是他這話說出口,他的心也跟着平靜了,也不曉得什麽道理。
人四散之時,李宛若也下了船。眼下船上就他們倆。
“我只是一書生,全身都帶着酸腐。”
他雙手甩了雙袖,說的話是自嘲,然言語之間,盡顯傲然。
書生姓張,在回望運河兩岸寫着詩詞,想要就見得各個河船、花船、燈船、青樓頭牌花魁,是需要公子有好詩詞拿來的。
書生便是那些公子的槍手,寫了不少讨燈船女歡心的詞。
“為何不進京趕考,取得功名?”
李宛若瞧了他的詩詞,寫得當真不錯。
書生嘴角露出苦笑,眼神晦暗不明地瞧了一眼,神色寡淡,面容清麗,女做男裝打扮的李宛若。
他覺得這個姑娘,是沒有經歷過一件事,磨光她的意志。
酸腐書生,不拘小節地坐在柳樹下,粉衣女公子,他們彼此盯着彼此。
李宛若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人不自救,他人救不得,何況,她惜才,才不自惜,一切都無用。
淳安下了船,就見得這麽一幕,李宛若站在柳樹下,男子靠着柳樹,一腿伸直,一腿屈曲在懷的男子。二人對視着,并有了這麽段話。
她也是耳朵好用,隔了這麽遠,還聽了幾耳朵。
李宛若最後看了書生一眼,也懶得再多廢話,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之際,恰逢,瞧見了淳安,朝着她走了過去。
并沒有打聽那酸書生的事兒。
仰望夜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空氣中胭粉味兒濃得緊,偶爾透着一股獨屬于夜晚獨屬于草木河水的味道。
“這處而煙花事業發展得真不錯。燈船、花船、青樓多不勝數,一座房、一條街、一條河、一條船,幾乎所有能裝人的建築物件,都成了煙花場。”李宛若慨嘆。
淳安笑了笑,“這不也促進了經濟發展,也不曉得我阿娘,到底氣什麽!”
李宛若搖了搖頭。
“淳安。”
她沒有叫她公主,也沒有叫她公子,聲音仍是溫潤的,只是帶着一點兒正色。
淳安坐在一棵橫倒的樹上,瞧了她一眼,她聽得出,李司記接下來的話,應該是很鄭重嚴肅。
她神色也不自覺地清冷端莊了點。
“淳安,你可曉得,我昔日也是這河船女?”
淳安整個人訝異了,她完全看不出來,瞠目結舌,滿是愕然,“你……你,完全不像啊!”
“蘇北地區,多災多難,我年幼時,有一陣子,飯都吃不上了……最慘樹巅和屋角,夜深沖沒幾多家。河邊女子不似海邊女子,靠海吃海,甚有抵擋海浪的勇氣,我們擋不住!風雨過境,民不聊生。”
淳安不曉得她為何要拿河邊女子同海邊女子做比,有些疑惑,卻也沒有打斷她,李宛若說得興起,繼續道,“身無衣,住無房,饑腸辘辘地被賣給了花船。其實她們那些技藝,說出你可能不信,我全都會。包括讨人歡心的理論知識,耳濡目染,我也聽了不少。只是我這人反骨,偏生不去做。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蒼天公正,待得萬物一致,衆生百相,為何我要去讨人歡心?”
淳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對你當真刮目相看。”
“眼下,國泰民安,我聽聞瘦馬竟成産業,心中駭然,主動請纓查了這事。皇後娘娘也曉得我生于杭府,便也将此事交給我。”
“你不是李大人的遠方侄女?”
李宛若苦笑,“李大人是我親爹!”
淳安聽得,愣了。
李宛若摸了摸淳安的頭,她比淳安大十旬,眼下的淳安在她的眼裏還是個孩子。
“他年少風流,路過杭府,同我阿娘生了我,阿娘家嫌棄阿娘丢人,阿娘一氣之下便扔下我跑了,時至今日,我也不曉得她身在何處。外祖外祖母,都是農家人,好面子,郁郁而終。”
“也巧了,他們死的時候,就來了水災……我丢丢轉轉落了牙子手中,那時,還懵懂無知……”說罷了,她嘴角扯出一抹諷刺和苦笑。
李宛若沒有繼續将後面的故事,一雙眸,盈盈亮亮,不知是她眼中閃過淚花,還是星光太閃照出她眸子中的光。
只是再看,又是一副平靜,喜怒不形于色。
淳安嘆了一口氣,“李司記,我覺得你不該是那種要打感情牌的人。且說,這事兒,用了律法控制了,也杜絕不了的。”
“唉,我也不曉得該怎麽給你說。”
李司記點了點頭,“不能因為無法杜絕,就不去進行改變和變革。淳安,若是我認命,其實我覺得我不一定會過得比現在糟糕。只是我不願意!”
淳安擡眸看了眼她,的确,憑借李宛若的姿色才智,在河船之上、青樓之中,定然是混得風生水起。
“人生之路,不就是,千金難買我樂意嗎!”
“您就好好寫好法條吧。”
淳安從橫倒的樹上跳了下來,最後再看了一眼,于夜色中,站在橫倒的樹前的李司記,朝她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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