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意料之外
第二天,棠雪想到褚教練給她安排的拿牌任務,于是查了一下大學生錦标賽去年的賽事成績,查完之後少女心直接吓飛。
這個賽事是全國級別的,許多高水準的專業運動員都有挂靠的高校,拉高了賽事整體水平。
棠雪雖然喜歡吹牛,但是對自己那點斤兩還是清楚的,以她現在的水平,不要說拿牌,進決賽都夠嗆。
啊啊啊啊啊!
黎語冰看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安慰她:“還來得及。”說着,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臉蛋。少女的臉蛋,柔軟光滑有彈力,手感不要太好。
棠雪偏臉躲開他,“去!”
黎語冰莞爾。
棠雪看着黎語冰,心想,你怎麽還不和我表白,你快和我表白啊!
黎語冰其實有點糾結。
——他不知道是應該先說喜歡,還是應該先說抱歉。
……
兩人就這樣保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沒往前進一步,誰也沒往後退一步。
過了些天,中國冰球錦标賽落幕,霖大冰球隊最終獲得了全國第五名的成績。這個名次算非常非常不錯了,超過俱樂部和校方的預期。比賽剛結束,就有些本地企業聯系到校方,在打聽商業贊助的價格。
更讓俱樂部和學校驚喜的是黎語冰本人的帶動力。有他出場的比賽,門票總是更好賣。某寶上的部分商家嗅到商機,公開售賣未經官方授權的黎語冰同款球衣,甚至有不少人在賣“黎語冰同款少女粉膠帶”,銷量竟然都不錯。
這些都是商業價值的體現。
俱樂部和校方開了幾次會,研究怎麽打造黎語冰,開完會又問黎語冰本人,表示會尊重他的想法。
黎語冰的想法只有一個——
“我不想和粉絲有親密互動,希望雙方保持一點距離。”
“為什麽?”
“因為,有人會吃醋。”
……
黎語冰的比賽結束後,球隊組織了一次踏青,去某個度假山莊。因為可以帶家屬,黎語冰就問棠雪去不去。
棠雪這些天訓練累得很,精神繃得像根弦,難得遇到這麽個放松的機會,欣然應允。
山莊裏的娛樂方式很多,可以釣魚,采摘,燒烤,唱歌,等等。
黎語冰和棠雪挎着籃子去摘草莓。草莓快過季了,沒什麽人摘,一個大棚裏邊就他們倆人。棠雪一邊摘一邊吃,籃子裏始終是空的。過一會兒,她走到黎語冰身邊,說:“黎語冰,閉上眼睛。”
黎語冰閉着眼睛,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他心跳有些快,緊張地抿了一下嘴角。
棠雪往他嘴裏塞了顆特別大的草莓。
草莓熟透了,入口即化,黎語冰舌頭緩緩攪動,感受着口腔裏的香甜滋味,睜開眼睛看她。
清澈幽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進她的眼睛裏。
棠雪又慫了,低下頭,把腦殼對着他。
“棠雪。”黎語冰低聲喚她。
“嗯?”
“等你這次比賽結束,我有話對你說。”
棠雪低着頭,輕輕勾了一下嘴角,“好啊。”
——
轉眼,時間咻地一下翻到四月。
4月11號,霖大速滑隊乘飛機抵達北京,參加在這裏舉辦的大學生短道速滑錦标賽。同行的還有一個編外人員——黎語冰。
嗯,黎語冰是以啦啦隊的身份出場的。
比賽日程是13號到15號,持續三天,第一個比賽日是初賽,第二、三個比賽日分別決出一些金牌。
棠雪的主項目女子500米在第二個比賽日的上午。
她狀态很好,一口氣滑到半決賽,在半決賽第二組出場,出場順序是第三賽道。
廣播員念到她名字,她滑向出發線,朝觀衆席揮了揮手。
黎語冰坐在觀衆席上,看着那道身影。棠雪練了這麽久,肌肉是練出來了,不過她天生骨架比較細,加上有一米六八的身高,所以整體看起來身材是修長筆直的,身體線條流暢緊繃,像一頭漂亮的小豹子。
越看越好看。
黎語冰的眼睛裏染上一點溫柔的笑意,舉手朝她揮了揮。
棠雪并沒有看他,她站在出發線後,整裝待發。
短道速滑的賽道是從內往外排,越往外,出發優勢越小,越不利于在出發後搶占有利位置。而對于五百米這樣的短距離項目來說,出發是重中之重。
棠雪的第三道,只比第四道強一點。
她一心想要快點出發,身體比大腦反應快,幾乎槍響的同時就沖出去。
裁判突然叫停,然後警告棠雪,她搶滑了。
棠雪心口一沉,連忙調整狀态,重新回到出發線。
短道速滑的比賽,允許一次搶滑,第二次搶滑直接判出局。這會兒棠雪不敢莽撞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肢體,清晰聽到槍響之後才開始動作。
這樣,就比別人啓動慢了一點。
只是慢那麽一點,卻很快形成肉眼可見的差距。她直接落在了第四位,全隊墊底。
她努力想反超,可出現在這片賽場上的沒有一個等閑之輩,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能超的。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四圈半下來,她只超過了一個人,排名小組第三,進了B組決賽。
B組決賽算是獎牌的替補隊,一般情況下與獎牌無緣,特殊情況下比如A組有人犯規或者沒完成比賽,獎牌位置空缺,B組才可以按成績遞補。
總之進B組決賽就是,九十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棠雪有點低落。她退場在休息區拍打肌肉,為一會兒的B組決賽做準備,一邊擡眼掃了一圈觀衆席。
觀衆席沒坐滿,稀稀落落的,黎語冰穿着白色運動服,離遠了看,小白臉還挺标致。
他也看到她了,兩人隔空對視,他突然擡起手臂,兩條手臂向內彎,指端倒着抵在頭頂上,朝她做了個比心的動作。
棠雪一樂,“神經病。”
男子500米半決賽結束後,輪到棠雪上場了。
她這場發揮比上場好,出發沒掉鏈子,前兩圈和人争身位,兩圈之後靠着硬實力外道超車,開始領滑,然後卡着位置沒被超,一直到終點。
棠雪有些高興。終于輪到她領滑卡別人了,這感覺,爽、爆、了。
高興之後,看着人家A組決賽,她又眼熱。
A組決賽沒出狀況,正常決出了名次,意思是她這個B組第一可以哪兒涼快哪兒歇着了。
張閱微在A組決賽險勝,領先了對手大概半根手指的距離到達終點。領完獎,張閱微趾高氣揚地在棠雪面前走動。
棠雪數了一下自己這次的項目……她一共參加了三個。
女子500米,翻水水。
女子1000米,目測還是翻水水。
剩下的,只有一個女子3000米接力可以期待了。
接力賽,張閱微是她們的王牌選手。
“微微,過來坐。”棠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
那一臉的熱情洋溢,把張閱微惡心壞了。張閱微:“神經病啊你。”
“下午的接力賽,咱們好好打,一定要進決賽。”
“廢話。”
“那你說,明天咱們能拿金牌嗎?”
“你不掉鏈子就能。”
……
棠雪确實沒掉鏈子,可張閱微掉鏈子了。
當天下午的接力半決賽她們确實順利,但之後張閱微滑女子1000米的比賽,彎到超越時不慎和人撞成一團,雙雙跌出去,摔得很重,張閱微直接倒在冰面上起不來了,被擔架擡出去。
棠雪快吓死了。
後面還有比賽,褚霞走不開,是霖城聯大主管冰上項目的謝主任帶張閱微去醫院的,棠雪也跟了過去。片子拍出來,幸好沒骨折,只是膝蓋軟組織挫傷,棠雪松了口氣。
張閱微問醫生:“大夫我還能滑冰嗎?”
大夫正在小本本上記東西,聞言點頭道,“能,休息好了就能,放心吧沒事兒。”
“我是說明天,我還有比賽呢。”
醫生寫字的手停下來,隔着厚厚的近視鏡看她:“明天?你這樣子上場,你覺得自己能滑第幾呀?你是想玩龜兔賽跑嗎?”
“要不……打針封閉試試?”
“現在的小姑娘都對自己這麽狠嗎?”醫生聽得直搖頭。
褚霞那邊比賽一結束就趕過來,一邊看病歷一邊聽謝主任解釋了張閱微的情況,聽說張閱微還想上場,褚霞把病歷一放,搖頭道:“我不同意。”
“為什麽?”
“這樣對你的身體傷害太大,得不償失。”
張閱微有點急,“那明天的接力賽怎麽辦?去年這塊金牌就丢了,今年我憋着一口氣就是想搶回來。”
“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
“我休息不好!不是我說,褚教練,咱們還能指望誰,指望誰呀?”張閱微說着,看到棠雪站在一邊,指了指她,“就指望這種貨色啊?”
棠雪莫名躺槍,蹭了下鼻尖,說道:“張閱微你別瞧不起人,接力賽是四個人一起滑,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哦,那你先單項進個決賽給我看看。”
“B組決賽就不算決賽啦?做人不要那麽心胸狹隘嘛。”
“你……”
褚霞有點頭疼。又開始了,這倆人。“你們別吵了,”褚霞打斷她們,“聽我說。張閱微,當然了也包括棠雪……我要說的是,你們的父母把你們交給我,交給謝主任,我們就得對你們負責到底,不會讓你們的身體有閃失的。你們都還年輕,路還很長,一塊金牌而已,咱們丢得起。”
謝主任在一旁聽得連忙點頭,“對,是這樣。”不過他心裏還是有一點痛的,本來競争就激烈,他們最大的奪金點都在張閱微身上,丢金牌就是丢成績,丢獎金。
“可是……”
褚霞擺擺手,“不要說了,沒有可是。我是主教練,一切聽我的。”
“那,褚教練,明天的接力怎麽辦呢?”
褚霞深吸一口氣,想了一下,“趙瑞英補上來,她成績還可以。”
“誰滑第二棒?”
褚霞的眼珠兒往天上轉了轉,最後,視線幽幽地飄向棠雪,落定,看着她。
棠雪虎軀一震。
張閱微往床上一歪,翻着白眼嘆氣,“算了,你們開心就好。”
許多其他類型的接力賽,比如田徑、游泳,最重要的一棒往往是最後一棒,俗稱壓棒選手。但是短道速滑的壓棒選手經常是第二棒。
這是因為短道速滑的接力不像其他項目那樣只交接一次,它大部分時間裏可以自由交接,只不過最後兩圈必須某一個人完成,不許交接。
根據多年經驗的積累,目前通用的方式一般是:第一個選手滑一圈,之後選手們一圈半交接一次,直到最後交接到的那個人滑完剩下的兩圈。
這樣依次算下來,第二棒才是滑最後兩圈的壓棒選手。
張閱微本來在第二棒,棠雪第三棒,現在張閱微受傷,褚霞教練打算把棠雪提到第二棒的核心位置,所以張閱微才會絕望。
“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是她!”張閱微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滑稽的現實。
褚霞:“等你想明白了,你就能當教練了。”
——
吃過晚飯,謝主任和褚霞召集了明天有比賽的隊員,開了個會。散會之後,褚霞留下棠雪她們四個明天滑接力的。因為人員有變動,原先布置的一些東西就不适用了,所以褚霞重新安排了一下戰術。
講完戰術,棠雪猶猶豫豫地不肯走,褚霞問她:“你還有事兒嗎?”
“褚教練,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嗯?你說。”
“為什麽是我?”
褚霞沒有回答,反問道:“棠雪,你對自己有沒有信心?”
棠雪身體一震,連忙答道:“有!”
褚霞笑,“有信心就夠了。”
棠雪呆了一呆。
但她心裏總有些不安定,于是出酒店散了個步。北京的春天和霖城不一樣,灰撲撲的,空氣很幹燥,地上和天上飛着白色的毛毛,她很不适應。這樣走了一會兒,打了好幾個噴嚏,她給黎語冰打電話。
“黎語冰,你在哪裏啊?”
“在酒店,你呢?”
“我想見你。”
“好,位置發我,你在原地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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