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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語冰是跑過來的。

棠雪沒想到他來得那麽快。她正無聊地蹲在馬路邊看來往的行人,他突然從她身邊喊她:“喂。”

棠雪扭臉仰頭看他。她蹲着,因為視角原因,從下往上看,視野裏大部分是他的長腿。

黎語冰低着頭,因為剛剛跑過,這會兒喘着粗氣,額角挂着汗珠兒,路燈下反射着柔和細碎的光。

棠雪感覺黎語冰可能長翅膀了,不然怎麽會這麽快飛到她身邊。

黎語冰彎下腰看她,“幹什麽呢,像個乞丐。”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起來。

他力氣大,握着她的胳膊往上提,就像提一只鴨子。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得站起來。

棠雪被黎語冰提起來後,看到他穿着黑色半袖,手臂裸着,臂上肌肉結實突出。

四月份北京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棠雪問道:“你不冷嗎?”

“不冷。”黎語冰松開她,“說吧,怎麽了?”

棠雪剛要開口,這時,幾個妹子說說笑笑地走過,其中一個妹子看到黎語冰的臉時,驚呼一聲:“啊!黎語冰?你是黎語冰本人嗎?啊啊啊啊啊!”

黎語冰一臉迷茫地看着那個妹子:“黎語冰是誰?我叫廖振羽。”

“呃……對不起對不起……”妹子和小姐妹們尴尬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小聲說,“好帥哦!好像哦!不過黎語冰在霖大,怎麽可能出現在北京呢,我真是腦子壞掉了哈哈哈……”

棠雪在旁邊哼了一聲,有點不屑,有點羨慕,又有點很不想承認的嫉妒。

黎語冰莞爾,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說說你的事。”

倆人在附近溜達着。棠雪一邊走,一邊跟黎語冰講了今天的突發事故。

黎語冰聽罷,說道:“比賽都有應急預案,褚教練選擇你,應該不是臨時起意,他們肯定提前考慮過各種可能性。”

“黎語冰,其實……我心裏挺沒底的。”棠雪終于說出了壓在心頭的這句話,她覺得好丢臉,可是說出來,又感覺輕松了很多。

“棠雪,你還記得小時候嗎,我每年假期都會去加拿大訓練,也會參加當地的一些比賽。”

“當然記得,你總是能贏回來很多獎品。”棠雪說着,癟癟嘴,有點委屈。黎語冰哪是來安慰她的,根本是在炫耀。

黎語冰聽棠雪這樣說,低頭笑了笑,“那是小學。小學畢業以後,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哦?”

北美的小孩學冰球,12歲是一個分水嶺。12歲以前,不允許身體沖撞,冰場上的競争主要以技巧為主。黎語冰的技巧學得很棒,跟外國的同齡人打球如魚得水,經常用技巧壓制對手,占住上風,贏多輸少。

這種順風順水的情況,在他12歲那年終結了。

12歲,冰球場上開始允許合理的身體碰撞。黎語冰發現,他所有的技巧,戰術,都被那些看似野蠻的沖撞克制住了,完全發揮不出來。他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用技術去統治比賽。這片賽場,不再是他所熟悉和理解的賽場。

棠雪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發現我一直對冰球有誤解。這項運動的核心不是技巧,而是勇氣,是看你有沒有膽量在四十五公裏的時速中迎頭沖上去,去對抗敵人,同時也是對抗你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怯懦,對抗你自己。從此之後我試圖改變打球的方式,嘗試利用身體碰撞,這個過程有點艱難。因為我天生并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你也知道,”黎語冰說到這裏,聲音放低了一些,“我小時候有多軟弱。”

“黎語冰……”

黎語冰突然擡起食指,壓在了她的嘴唇上,擋住她後面的話,“噓——”

棠雪感受着嘴唇上那帶着薄繭的指尖,心跳快了一些,眨着眼睛看他。

“我已經告別了曾經那個軟弱的我,現在的黎語冰是勇敢和自信的黎語冰,現在,讓我……”他說着,擡手按在她的頭頂上,語氣嚴肅得很,眼裏卻帶着一點溫柔的笑意,“讓我,把黎語冰的勇氣傳給你。”

他給她傳功的樣子仿佛一個神棍,棠雪想笑,可是心房柔軟得不像話。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勇敢的,無所畏懼的棠雪。記住,只要你足夠勇敢,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棠雪勾着嘴角,“好哦。”

黎語冰放下手臂時,棠雪看到他肩膀上落着粉白色的花瓣,她一陣好奇,眼珠朝上轉了轉,發現他們此刻正站在一棵西府海棠下,路燈裏的海棠花簇熱烈奔放,如煙如雲,香氣濃郁。

海棠更遠處是滑冰館的後門,倆人相當于繞着滑冰館走了一圈。

黎語冰立在海棠的花影下看着棠雪,“再給你一個擁抱。”

“不……”

她的拒絕還沒說出口,他已經一把将她摟進懷裏。

棠雪愣了愣,反手環住他的後背。

她心跳快得要命,臉埋在他胸口,閉着眼睛感受着他溫暖寬闊的懷抱。有的時候,她也挺需要一個懷抱的。

“棠雪。”黎語冰在她耳邊喚她。

“唔?”

“在我眼裏,你永遠是那個會發光的棠雪。”

棠雪心裏酸酸漲漲的,埋在他胸前低聲說道,“你這話講得相當客觀了。”

黎語冰笑了一下,說:“明天賽後,我在這裏等你。”

“好。”

——

晚上棠雪回到酒店,看到張閱微已經被人送回來了,她正靠在床上看手機,床邊立着根拐杖。

褚霞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非要把這對見面就掐架的冤家安排在一個房間。

棠雪心情挺好的,哼着跑調的小曲兒走進房間,一進門,就問張閱微:“嘿,小微微,看什麽呢?”

“關你什麽事。”

“喲喲喲,嚣張勁兒,要不是你腿受傷了,我就把你腿打傷。”

“你在說什麽鬼……”張閱微見棠雪要走過來,連忙把手機頁面關掉,眼看着棠雪笑容蕩漾,她越想越氣,說道,“別以為滑第二棒是好事兒,你覺得自己能滑得起嗎?到時候拖了全隊的後退,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哈?”棠雪一愣,反應過來張閱微是誤會了,她搖搖頭解釋道,“我沒笑這個,我是……”

張閱微沒吱聲,但是盯着她,一臉洗耳恭聽的樣子。

棠雪說:“我問你,你說,運動員最大的浪漫是什麽?”

“拿金牌?”

“錯!”棠雪笑嘻嘻地,走到她床邊坐下。

張閱微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

棠雪說,“運動員最大的浪漫就是,拿了金牌,然後——”說着,左手擡起來假裝裏面有塊金牌,右手把張閱微的肩膀一摟。張閱微嫌棄得要命,可是膝蓋受傷又拗不過她。棠雪盯着左手裏的“金牌”,說:“然後,告訴自己喜歡的人,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張閱微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那你加油吧。”

她竟然沒有罵棠雪,棠雪有點不适應了,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張閱微神色暗了暗,“我就是覺得,你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你,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

第二天的男女接力決賽是最後兩場比賽,都在下午。

棠校長沒上課,棠媽媽請了假,然後棠雪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來他們家了,六個人齊聚一堂,早早地坐在電視機前,電視臺調到北京體育頻道。

解說員簡單介紹了一下接下來的比賽,鏡頭在觀衆席上掃了一圈,在某幾個地方停了停。

黎語冰好巧不巧地,就這麽進了鏡頭。

棠奶奶忍不住感嘆,“這個孩子長得真周正。”

棠校長重重地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體育臺的導播看到鏡頭裏的大帥哥,連忙指揮攝像:“倒回去倒回去,多給他幾個特寫!這麽好看的人就該讓人多看幾眼。”

……

女子接力決賽,棠雪她們排第二道,第一道是璐山體大。換言之,璐山體大在半決賽中的成績比霖大要好。

而半決賽的霖大還是有張閱微坐鎮的。

璐山體大的王牌選手是龐霜霜,去年也是她帶領璐山體大拿到這個項目的金牌,龐霜霜今年五百米拿了銀牌,一千米拿了金牌,看樣子,女子接力她們也是志在必得了。

選手們做入場準備時,謝主任和褚霞一起站在教練席,他問褚霞:“為什麽是棠雪呢?你賣半天關子,可以跟我說吧?”

“當然了。謝主任,沒有張閱微,我們拿金牌很難很難,可以說幾乎不可能,銀牌和銅牌就要努力争一争。”

“嗯,我知道,你說過的。”

“我把她們幾個的成績加加減減算了一下,就看發揮了,努力保三争二吧,這是我們的目标。”

“可這關棠雪什麽事?”

“我就是想看看她能到什麽程度……她是四個人裏頭唯一的變數。”

“……哦?”

“棠雪的情況很特殊,天分好,訓練時間短,經驗不足,很多東西還沒能發揮出來,但即便是這樣,她進步也已經很大了。而且,她是一個天生的比賽型選手,她的比賽成績和訓練成績之間有個比較大的斷層。”

謝主任呆了呆,“那她……”他指了指棠雪的身影,“她以後會怎麽樣呢?”

褚霞笑了笑,“我也想知道。”

說話間,這一頭,選手準備就緒,裁判一聲槍響,比賽開始。

霖大的第一棒是劉芸,劉芸身高沒有棠雪高,但是長得很壯實,推人的力氣很大,适合做第一棒。相比之下,棠雪的身體條件也适合做第二棒,被推的那一個。

棠雪滑在賽道內,視線追着劉芸,随時準備交接。她感覺心跳快了些,連血液的流速也仿佛加快了,很興奮。

劉芸一圈下來,排在第二,比第一只差一點,棠雪滑到她面前被她重重一推,奮力滑出去!

這個交接很漂亮,棠雪直接沖到第一了,之後四個隊友配合,前幾圈一直保持領滑。

看起來形勢不錯,其實不容樂觀。

看得出來,璐山體大雖然第三,但滑得更輕松一點,和前面的差距也不大,明顯是留了勁兒,打算找機會後來居上。

謝主任皺着眉問褚霞:“我們的戰術是不是有問題?”

“我們不是有問題,我們是沒辦法。”

璐山體大敢這麽打,是因為他們有個龐霜霜,霖大不敢把寶壓在後面,必須把壓力均攤給四個隊員,前期能早點建立優勢就早點建立優勢。

也幸好,她們四個隊員發揮得都不錯。

其中棠雪的壓力是最大的。

她在第二棒,對手也都是最優秀的,稍有松懈,三個隊友建立的優勢就會在她這裏消耗掉,所以她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四個人拼盡全力,漸漸地與對手拉開一些距離。

唯一甩不掉的是璐山體大。

夠好了,褚霞看着冰面上棠雪的身影,告訴自己,四個小姑娘已經做得夠好了。

尤其棠雪,完全超乎她的預期。龐霜霜兩次嘗試反超棠雪,都沒成功,可見棠雪的絕對速度比之前的比賽都有提升。巨大的壓力不僅沒有擊垮她,反而讓她更加興奮,狀态更火熱。

“真是個了不起的孩子啊!”褚霞感嘆道。

說話間,比賽進行到最後一輪,競争開始白熱化,所有人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氣,一絲也沒有保留。棠雪交接給第三棒的趙瑞芳,之後是第四棒的李環,然後李環到劉芸,最後,劉芸又交接給棠雪。

最後兩圈了。

四個隊的收棒選手都開始提速了。

目前場上的形勢,總體來說分兩個梯隊,霖大和璐山體大在第一梯隊,另外兩個隊在後邊,和他們拉開一些差距。

龐霜霜提速,半圈之後超越了棠雪,更可怕的是排名第三位的隊員速度也開始暴漲。

謝主任覺得棠雪可能是太累了,雖然能接受這個現實可還是很遺憾,他嘆了口氣,“唉,”接着又突然爆粗口,“卧槽!”

棠雪又提速了。

似乎是看不得別人超越自己,幾乎就在龐霜霜的身影滑到她前面的同時,她瘋了一樣地加速,和龐霜霜的距離咬在一個半身位,沒再被甩下去。

“加油!沖刺!沖刺!!”謝主任拍着教練席的桌子吼道。

棠雪好像聽到了觀衆席有呼喊加油聲,可又好像什麽都沒聽到。

她好像與外部的世界抽離開,獨自在自己的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在身後了,只有她,只剩下她,不遺餘力地向前沖。

沖,沖,沖。

她其實很累,身體裏仿佛有個巨大的齒輪在攪動,痛苦極了。

但她同時又很興奮,心髒跳得那麽快,血液一波波地湧動,整個人都點燃了。

沖,沖,沖!

還剩小半圈,棠雪本來和龐霜霜差距就不大,過彎的時候突然抓住機會,猛地滑到內道直插而過!

轉過彎,都不要命似的沖刺,棠雪過人後領先一小截,龐霜霜拼勁全力彌補過來這點差距,倆人齊頭并進地劃完最後這段,幾乎同時過線。

連褚霞都分不清誰是第一。她提心吊膽地等着裁判宣布成績時,聽到身旁的謝主任說:“她這麽厲害啊?”

“超常發揮了。”

“為什麽?”

“我要是知道為什麽,肯定想辦法讓所有隊員都給我超常發揮。”

等了沒一會兒,裁判那邊宣布成績,棠雪比龐霜霜早0.01秒過線。

大概,也就是領先一個刀尖兒的距離了。

謝主任和褚霞都松了口氣。

與此同時,觀衆席上,同樣有人大大地松了口氣。他戴着鴨舌帽和黑口罩,只露着一雙眼睛。圓潤的鹿眼,長而密的睫毛,目光溫潤明亮,此刻那雙眼睛追着休息區的某道身影,眼底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

棠雪累得像條狗一樣,話都說不出來,光會喘氣兒了。隊友們都來和她擁抱,張閱微拄着拐杖在一旁看着她,有些高興,又莫名地有點點不爽,臭着個臉。

棠雪跟張閱微也抱了一個,張閱微沒有拒絕。

褚霞從教練席走過來對她們說,“冠軍采訪,記者等着你們呢。”

“哦對對對!”幾個姑娘一拍腦袋,差點忘了冠軍要采訪呢,主要是之前沒想過自己會得冠軍,所以腦子裏沒有采訪這個東西。

到記者面前,一對上黑乎乎的攝像頭,其他人就都挺緊張的,記者問問題,都先看一眼棠雪,等着棠雪說話。

棠雪臉皮厚放得開,答得很溜,特別會裝X。

記者:“感覺今天發揮得怎麽樣?”

棠雪:“還行吧,就是把平常練習的發揮出來就好了。”

褚霞在一旁聽到,心裏默默吐槽道,太客氣了,你平常可滑不出這樣的成績。

記者:“我看你今天表現挺好的,最後兩圈超越很精彩,觀衆們也都看得很激動。”

棠雪:“其實我自己水平有限,是隊友們前期打開了優勢。接力比賽是四個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記者:“今年霖大比去年進步很大了。”

棠雪:“是,學校領導有方,教練訓練科學,我們以後還會有更大進步的。”

謝主任偷偷地問褚霞:“她這,誰教的?”

褚霞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記者見棠雪答得有板有眼,意猶未盡,覺得挺好玩,又問道:“那你們現在得了金牌,最想感謝的人是誰呢?”

來了!就是這樣的時刻!棠校長坐在電視機前,聽到這個問題時,忍不住停止了腰板。

來吧,感謝你爸爸我吧。

四個老人家都是羨慕嫉妒恨然後表面又裝作很不屑的樣子。

這時,電視上,棠雪濕潤靈動的大眼睛忽閃一下,對着鏡頭笑道:“我想感謝黎語冰!”

棠校長:“…………………………”

混蛋啊!!!

老人家們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以及幸災樂禍。然後他們在那讨論黎語冰是誰。

棠雪似乎是想起來自己要回饋贊助商的使命,連忙又補充道:“還有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不,這種補丁完全不足以安慰棠校長他碎成八瓣的心髒。

那一頭,記者聽到棠雪一口氣說了這麽長一段感謝名單,尴尬地抹了一下額角。棠雪說完了自己的詞,又推隊友們,“快點,感謝詞感謝詞!”

隊友們都紅着臉說了自己要感謝的人。

記者感覺這群小姑娘真有意思,采訪搞得像開party。

采訪結束後不久,棠雪他們換了衣服,上了領獎臺。

從領獎臺下來,她飛奔着要出去找黎語冰。

半路上接到她爸的電話。

不用老爸開口,棠雪就知道他是興師問罪的,于是一疊聲地道歉:“爸爸對不起,這次小比賽咱就先讓黎語冰那厮嘚瑟一下,以後我拿了國際大獎再感謝您!說到做到!”

“棠雪,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麽事啊?”

“按理說,你跟誰談戀愛是你的自由,我和你媽沒權利限制。但是黎語冰他……我想,我必須得先讓你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再考慮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

黎語冰站在昨晚那棵海棠樹下,他想着一會兒要對棠雪說的話,以及她可能的反應,他有點緊張,于是在海棠樹下踱着步,走來走去,一回頭,看到棠雪向他走來。

他朝她笑了笑。

棠雪卻沒有笑,走到近前,紅着眼圈看他。

黎語冰的笑容便散去。他心裏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黎語冰,原來你有那麽讨厭我啊。”棠雪說。

黎語冰感覺仿佛有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來。

——

棠雪晚飯都沒吃,推說不舒服,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發呆。褚霞以為她是身體透支累到了,于是給她打包了一些吃的,兩個男隊員把張閱微送回來時,順便帶了打包飯菜。

男隊員告別後,張閱微看到棠雪傻愣愣地躺在床上,竟然不聒噪了,她有點奇怪:“喂,你不吃飯啊?”

“不吃。”棠雪蔫蔫地應了一聲。

“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自己做人挺失敗的。”

“……”

一句話把張閱微給震驚到了,她簡直難以相信,有朝一日會從棠雪口中聽到這種話。張閱微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覺有點疼,确實沒做夢。

她把拐杖放在床邊,看着朦胧的夜色,小聲說道:“其實有很多人羨慕你啊。”

聲音太小,棠雪沒聽到,趴在那裏繼續憂傷。

棠雪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想起小學畢業時她和黎語冰信誓旦旦的約定,想到石沉大海的信件,打不通的電話,她真傻,怎麽會相信真的有被十萬塊錢永遠隔絕的友誼呢。

哦,那根本也不算什麽友誼,最多算單方面的友誼。

她又想到更小的時候。最早最早,她确實是讨厭黎語冰的。與其說讨厭,不如說嫉妒更貼切一點。他是全世界最聰明、最聽話、最優秀的小孩,無論做什麽都比別人好,老師家長都誇他。他們還是同桌,她總是被人和他放在一起比較,比較結果可想而知。就連她想去個迪士尼,他都能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她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

大概,從那個時候,他的反感就已經深種了。

其實她後來并沒有讨厭他了,甚至把他當好朋友了。但可能她真的做人有問題吧,也或者,不管好的壞的,都成為習慣了。但凡一件事成為習慣,沒有外力的破壞,就讓人很難有意識地去改變。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了,無從辯解。

棠雪越想越沮喪,拉過被子蒙起臉,在被窩裏縮成一團。

——

第二天,霖大速滑隊全員返校。

棠雪借口照顧張閱微,一直和她在一起,沒有同黎語冰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值機的時候黎語冰想幫她拖行李,她把自己和張閱微的行李都攏在自己身前,推着朝前走。

黎語冰看着她沉默的背影,心口一陣陣的抽痛。

怎麽會搞成現在這樣。

到底要我怎麽做。

張閱微拄着拐杖偷偷觀察黎語冰,問道:“你們怎麽了?”

“沒事。”黎語冰搖了搖頭。

……

回去的一路上,棠雪一直沒和黎語冰講話,黎語冰快要被她逼瘋。許多人都察覺到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出現了問題,又不敢問。

晚上速滑隊聚餐,黎語冰在棠雪去餐廳的半路上堵她。

棠雪正在和隊友一起走,那幾個隊友本來和棠雪是一副好姐妹兩肋插刀的熱絡,一看到黎語冰來截她,呼啦啦,都跑了,把棠雪留在原地。

挺好,她用一塊金牌立起來的威信,還不如黎語冰一張臉管用。

“我們談談。”黎語冰說。

棠雪仰着頭看他,看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看他鼻梁旁邊那粒小小的痣,那是她欺負他的罪證。她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對不起。”

黎語冰怔了一下。

“對不起,”棠雪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目光暗淡下來,低着頭,說道,“我以前總是欺負你,還成了你的童年陰影。我對我做過的事情感到抱歉,我……我其實沒有真的想過傷害你。而且後來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習慣了。但是我也不能用年少無知來為自己開脫……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棠雪無奈地抓了抓頭。

黎語冰很久以前是希望棠雪跟他道歉的,可是如今她真的道歉了,他又難過得要命。她低頭,她客客氣氣地跟他說對不起,讓他感覺到一種有如實質的距離感,橫亘在他們之間。

“我不想聽對不起。”黎語冰脫口而出道。

棠雪現在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她低着頭想往前走,黎語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說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也該我說。對不起,棠雪,是我騙了你。”

棠雪擡頭看他,他發現她眼眶是紅的。

“黎語冰,我其實挺難受的。”她說。

黎語冰看着她眼睛上蒙着的淚水,他心裏像是卡着一根針,呼吸一下疼一下。他抓緊了她的手腕,輕聲說:“那你說,我該怎麽做,你才不會難受?”

棠雪低頭掙手腕,想要掙脫他,“你先放開我。”

“你先告訴我。”

“黎語冰,你別這樣,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棠雪情急之下,擡高聲音。

路過的人們被聲音驚到,都看着他們。

黎語冰只好放開她。

——

那之後兩人連着兩天沒說話,夏夢歡感覺她們家大王就像一棵缺水的小草,整天蔫頭耷拉腦,沒精神。

啧啧,愛情啊!

第三天,棠雪接到蔣世佳的電話。

“嫂子,冰哥在酒吧喝多了撒酒瘋,你能不能來管管他?這要是被警察弄進去留了案底,他可能要被學校開除。”

棠雪一聽坐不住了,連忙換衣服出門。

夏夢歡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問道:“大王你幹什麽去?”

“出去走走。”

“帶傘,外邊下雨呢!”

“哦。”

……

蔣世佳放下手機時,黎語冰看着他,說:“我什麽時候撒酒瘋?”

“咦,冰哥你沒撒酒瘋是吧?行,那我現在就打給嫂子,告訴她,冰哥他,沒、撒、酒、瘋。”蔣世佳說着,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

黎語冰一把按住他。

蔣世佳冷飕飕一笑,“我特麽一個單身狗,整天管別人談戀愛的事兒,我上輩子到底殘害了多少小生命,上天要這樣對我。”

正說着,有個姑娘走過來,打扮得時尚靓麗,長得還挺漂亮,身材也好,腰是腰腿是腿。姑娘走到他們面前,想請他們喝酒。

黎語冰悄悄對蔣世佳說:“你脫單的機會來了。”

結果蔣世佳把他的肩膀一摟,:“妹子你知道嗎,我是他唯一的男人。”

姑娘識趣兒地走了。

黎語冰抖開蔣世佳的手,“不脫單了?”

“我喜歡單純的,就咱們學校的女生就挺好的,這個……吃不消,吃不消,哈哈。”

……

棠雪一進酒吧,蔣世佳就看到她了,他連忙提醒黎語冰:“嫂子來了,你快點撒個酒瘋。”

“怎麽撒?”

“喝醉了不知道什麽樣?哎我說你們南方人都不喝醉的嗎?”

“喝的。”黎語冰幹不來裝瘋的事,幹脆往桌上一趴。

蔣世佳揚手,棠雪朝他走過去,看到趴在桌上的黎語冰。

“剛鬧過,”蔣世佳解釋道,說着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都不敢惹他。”

考慮到黎語冰的武力值……棠雪竟然有點信了。

她輕輕拍了拍黎語冰的肩膀,叫他:“黎語冰?黎語冰?”

黎語冰趴在桌上,側着臉,黑色的發絲蓋在額前。他聽到棠雪呼喚,緩緩地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兒,幹淨瑩亮,目光尚未聚攏,帶了一點初醒時的懵懂迷茫。

他這樣子有點乖巧,棠雪竟然想摸摸他的頭。

“黎語冰。”棠雪又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意圖喚醒他的神志。

黎語冰從桌上直起腰,靠在椅子上,“嗯”了一聲,看着棠雪的臉。

“黎語冰,跟我回去。”

“嗯。”

棠雪握他的手腕,黎語冰像個超級無敵乖寶寶,她讓幹嘛他就幹嘛。她拉着他往外走,他就寸步不離地跟着。

走到門口,棠雪彎腰撿起自己的雨傘,撐開,走下臺階。

黎語冰沒有被牽走,他立在門口看她的背影,有點委屈。

棠雪扭頭,“裝醉裝夠了嗎?”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就走。

雨不太大,但是地上已經積了不少水,棠雪低頭挑選着落腳的地方,盡量不讓鞋子浸濕。正走着,她突然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冷不防落進一個懷抱裏。

棠雪吓了一跳,“喂!”

他牢牢地抱着她,從身後用下巴輕輕蹭她的頸側,鼻端帶着酒氣的火熱呼吸,全噴灑進她的衣領裏。

然後他低聲說,“棠雪,你這個混蛋。”

“黎語冰,你神經病,我怎麽混蛋了?”

“你就是混蛋。從小就是混蛋,長大了更混蛋。我怎麽會喜歡你這樣的混蛋。”

猝不及防這樣被表白了,棠雪又氣又笑,又心裏酸酸甜甜的不像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黎語冰還在控訴她:“你還想道歉,如果你真的想道歉,那你就把自己賠給我。這樣才算補償。”

“黎語冰你怎麽這麽無理取鬧呢……哎喲!”一陣驚呼。

黎語冰咬了她的耳朵。他下嘴的力道很輕,但是那種堅硬的異物硌在敏感耳廓上的感覺,讓她有點不适應。咬完了,他還用舌尖舔了舔。柔軟有力,火熱濕潤的舌尖,掃過她耳朵上的肌膚,那感覺真是要命。

棠雪一陣臉紅心跳,偏開腦袋想躲,他低着頭追,追着舔她耳朵。

“你別別別別……”棠雪講話帶着顫音兒。

“你說,你是不是個混蛋。”黎語冰說,帶着酒精的呼吸全噴到她臉上。

“黎語冰!”

黎語冰終于縮回腦袋,不逗她了,但是手還沒放開,始終牢牢地抱着她。

“黎語冰,”棠雪緩緩地呼吸,找回了一些神志,她問,“你是不是挺讨厭我的啊?”

“我有的時候是會讨厭你。”

棠雪聽到這裏,鼻子尖兒一酸。

“但我更多時候,無法控制地喜歡你。喜歡你,特別喜歡你。嫉妒你身邊的男生,嫉妒喻言,嫉妒邊澄,你跟別的男生說話,我都會嫉妒。”黎語冰說着,又用下巴蹭她頸窩,語氣竟然帶着一點淡淡的憂傷,“感覺自己像生病了。”

棠雪心裏酸酸漲漲的,擡手蹭了蹭鼻尖,說:“那你以後不許讨厭我了,只許喜歡我。”

“那你做我女朋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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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