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相見時難別亦難2
禾珠帶回來的回答是,禦前衆人她一個都見不到,包括蘇璟。太後與敬妃的人緊緊守着那裏,聖躬不豫的消息漸漸傳了出去,傳到了前朝,鬧的人心惶惶。就這樣又過了幾日,昏禮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可皇帝卻仍舊沒有蘇醒。秋筠每日難眠,甚至一次次的懇求太後欲見皇帝一面,哪怕只是遙遙一眼就夠了,但太後一直态度強硬,不願應允。
直到昏禮那一日,過了昏禮的吉時,秋筠望着挂在椒房殿的字畫,痛哭失聲。他們的美好她都還記得,一點一滴也沒有忘記,可如今的他怎麽會這樣,突然病倒,纏綿病榻,昏迷不醒,可更為奇怪的是,無論如何,那些人也不讓自己見他。
那日禾珠躊躇入內,秋筠見是她,問“怎麽了?”禾珠答“觀天司的正司來了,說是有話想與您說。”秋筠望着她的面色說,“見就是了,沒什麽可怕的。”不過一會兒,那人被帶了進來,四十左右的年紀,一身官袍很是整齊,先向她問安“臣宗旻請許娘子安。”秋筠颔首問“您屬前朝,本與閨阃之事無幹,今日何以見我?”
他合袖鄭重說道“微臣叩請娘子,為保聖體安康,避居出宮。”這“聖體安康”四個字,令秋筠一震。他以堅定的語調續了下去“微臣連觀天像多日,今有烏彩,遮蔽北辰星,令北辰黯淡無色,微臣欲冒犯陛下與娘子名諱,還望恕罪。烏雲蔽日,此必為名諱中有雲一字,且您名諱中的筠為高竹,竹林遮蔽而失光華,您注定會為陛下帶來不幸。但如您能遠離京城,遠離陛下,則聖體安康,家國天下可得善治。”秋筠望着他,他神色肅穆,眼神莊然無半點狡詐之色,恬淡的回了一句“讓我想想罷。”那人仍是恭謹一拜後才從容退去。禾珠上前關切說“您莫聽他胡謅,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這些邪魔歪道,便唯獨只有無才學的人才信,陛下一概是不信的,倒是太後多偏信些。您與陛下在一塊這樣久了,您最清楚陛下了,您可不能信宗主司的胡話。”
秋筠嘆了口氣“如今聖躬違和已有多日,我心中牽挂欲去探望卻遭太後和敬妃多次阻撓,如今也總算是明白了到底為何。他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些日子我與陛下親近,時常一起,才不過幾日他便忽地病倒了,或許當真是如此遠離京城其實也不難啊…”
禾珠搶話說“您不能信,太後定是聽了敬妃的挑唆,不然何以這樣對待您?從前太後亦是喜歡您的,您若走了,陛下在這兒連個能知心說話兒的人都沒有,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麽度過呢?”
秋筠默然不語,片刻說“容我想一想,你先下去吧。”禾珠還欲再勸說,但看她神色已然不好,便依言告退。秋筠看着椒房殿裏已布置好的一切,當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然這昏禮,本是為他和她兩個人準備的,如今準備的這樣好,然而她的夫君卻不在她的身邊,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她自己,這簡直像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己想拼命接近的人,自己想要厮守一生的人,居然會因為自己的靠近而給他帶來厄運,這當真是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遙想那些暗無天日沒有希望的日子,她想象着他的一颦一笑,宛如他就在眼前。到後來他們默契的相守,一起作畫,下棋,寫字,喝茶…又是多麽快活自在的日子,可這樣的快活不能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她們的幸福不能以他獨自承受痛苦為前提,那麽如今要她離開,只要她的離開能換來他的順遂安康,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翌日。惠妃許氏私下求見太後,一并向太後請旨,自稱身體抱恙德行有虧,願出宮避居。太後有感許氏明理曉慧,特準其所請允其離宮。她終是離開了京城,離開了椒房殿,也離開了心愛的他。而她滿心所願,只願他順遂平安,只願他安康常歡,不管她還在不在她的身邊。然而離了宮她又能去哪兒?雖說四海為家,但她到底是個弱女子,如今出宮,只有宮中的禾珠和司玥相随。太後遣來的馬夫歲數很小,因她給的賞錢多,多與她說了幾句話,問“貴人要去哪裏?”她笑笑說“我亦不知道。”那馬夫問“貴人是犯了錯,被遣出宮的罷?”秋筠說“算是吧。”那馬夫問“您可要在京城裏轉一轉?”秋筠說“不了,不知中貴人可知,這附近有什麽可以住的地方,要荒僻無人的,無人知曉的。”那人想想說“倒有一處荒僻的行宮,是開國皇帝留下的,多年未經修繕,但倒可以住人,有時候過路的百姓趕路累了,都會在那裏停兩日休息。”秋筠道“就那處吧,中貴人請駕車吧。”那馬夫亦不再多問她的身份,只是駕車揚長而去。
秋筠看着京城的一切離自己越來越遠,這一切都淡出了視線後,莞爾笑說“我走了,你一定要好起來。”
去到行宮的時候,已是兩天後,目前唯獨有簡陋的幾個宮殿,裏面的陳設十分舊了,床榻上還結着蜘蛛網。秋筠笑說“這比汶遐還差幾分。倒是也委屈你們了。”禾珠搖頭說“姑娘這話便錯了,禾珠一路追随照顧姑娘,本是該做的。”司玥亦說“我得夫人看重,理當為夫人效勞,況且我家中貧窮,本是住慣了這樣的房舍,這宮殿還更大些呢。”
三個人說了幾句話,便都開始忙活起來,過了大半日,也便将此處整理的有些樣子了。幸有被褥等不必再置辦,而她們最不缺的大抵也便就是銀錢了。
在這裏居住的第三個月,秋筠忽然昏厥在殿中。兩人為她請來大夫,那人拱手稱恭喜“夫人有孕近兩月了。”兩人相視一笑,盡是歡喜,大夫又問“她的郎君在何處?誰去随我取藥呢?”禾珠說“我家主君此時不在,我去随您取藥就是。”
有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這些年來的希望,原來上天還是肯眷顧她的,在她離開他的那一日,還留下了他們最後的骨血牽連。行宮荒僻無人煙,只有四處趕路的行人匆匆行走,留下的唯有感慨唏噓,而另一面京城的氣氛極為緊張。失去的秋筠的皇帝開始免得喜怒無常,他遣去一波又一波的人尋找離去的秋筠,卻始終沒有一絲訊息。他永遠也不可能相信他母親告訴他的“她在你重病之時棄你而去了…”因為他知道,她不可能,上一輩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她一定是受到了誰的挑唆才出了宮,她一定又是為了自己好才離開了自己。但其實不止是她,大長公主,許家,趙家的人,太後和敬妃的人都在尋找這位杳無聲息的許氏,只不過有的想要接她回來,而有的,是想要她再也回不來。
秋筠開始過上東躲西藏的日子,即便是行宮也有許多人盤問,拿着她的畫像詢問那些人是否見過她,她既希望趕快被他找到,卻也希望永遠不要被他找到。因為在她離開後,他當真再無大的病痛康健如初了。
最後,她寄居在一間農舍中,農舍的主人是一位未成婚的女子叫阿鳳,她早已過了成婚的年紀,但村中民風淳樸較開放,并不在意這些。她在那裏幫忙織布裁衣維持村內生計,就這樣,她在當地安靜的生活了幾個月,直到生産。生産那日她痛不欲生,覺得攢盡了十個月的力氣也不足那幾個時辰,她腦海裏翻過來湧過去的都是那些短暫快樂的日子,她答應過他,他們這輩子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他們都很喜歡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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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産一夜後,終于誕下一對龍鳳胎。兩個孩子哭聲響亮,又請當地有名的老大夫看過,說是健壯的。秋筠為自己能生下這樣的孩子而高興,恰村裏頭有一戶人家做活正是做乳保的,秋筠不過拿了些許銀錢便請她通了人情過來做乳保。
五年後,她已離宮整整六年。她仍是日複一日的思念着他,村裏的人都很良善,不會一遍遍的追問她的丈夫在何處,只會在閑暇時候來看她和兩個孩子,帶她的兩個孩子去玩耍。她為兩個孩子取名為念與君,兩個孩子天性聰慧又懂事,這成為她漫長孤寂歲月中唯一的慰藉。但唯獨有一刻她是深感內疚的,是她的孩子問起她“阿娘,爹爹在哪裏?”的時候,她只得将畫像遞過去,告訴他們,這是他們的爹爹,只因這些年一直在外,才沒有過來看他們。而他們也只是乖乖的點點頭,不問下去,因為他們知道,再問下去,阿娘便要傷心。
轉眼又是二月二,因深知龍擡頭的寓意,這一日秋筠深陷愁苦中。無論禾珠和司玥還是兩個孩子,都不能使她展露笑顏。還是村裏的阿北與妻子阿南提出今日城中熱鬧,要帶兩個孩子去瞧瞧。秋筠欣然應允,并讓司玥和禾珠一起前去。二人雖也憂愁秋筠,但秋筠依舊堅持,她二人也便跟随前去。兩人到了城中也深深被城中的花燈所吸引,因而囑托阿北與阿南看好兩個孩子。她二人要去買幾盞花燈給秋筠帶回去。城中的喧鬧忽地被很多官兵所打破,他們高喊戒嚴,然後整齊劃一的單膝下跪。百姓受催促磕頭,然後看見明黃色的辇車緩緩駛來,原是當今天子駕幸此地。兩個孩子倒沒有聽話,只是在衆人通通下跪叩首的時候他們忽然變的高大了起來,可以窺見那一道簾後天子的模樣和神色。在經過那一瞬間,男孩子忽然出聲指向今上喊道“姐姐,那不是爹爹嗎?”這一聲爹爹震驚了在場的衆人,只聽在場有人已然喝止“哪裏來的無知孩童,還不跪下!”那孩子又堅定說“那就是我爹爹啊!”
轎辇上的今上緩緩擡起了手示意停下,眼神緩緩的移到了那個小男孩身上,他旁邊的蘇璟目光忽地定住,吃驚訝異間言語并不連貫“陛下…這…跟您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啊。”他望向今上,而今上同樣是震驚的,他匆匆走下來,走到那個男孩面前問“你…你…你方才說什麽?”
男孩渾不在意說“您和爹爹長的一模一樣,所以君認為您就是我爹爹。”此刻女孩也上前擋在他面前說“貴人身份尊貴,豈是我等窮苦人家可以攀附的。陛下容禀,民女與弟多年不見爹爹,心中想念,才會恍惚間認錯了人,今日唐突冒犯,還請饒恕我等年少無知。 ”
今上蹲下身問,看着那個女孩透過她的姣好面容,他仿佛看見了他思念多年的愛妻。他幾然忍着眼淚問“敢問,令慈名諱?”
女孩但屈膝一禮答說“《公羊傳"闵公元年》書雲: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恕小女無法說出。”他再也忍不住落淚問“那寫給我看好不好?”女孩終是點點頭,在他手上寫下了一個革一個木又一個火字,又寫下一個竹字頭,一個十字,一個勻字,加上那兩筆,合起來正是秋筠二字。
他難掩面上的喜色,說“帶我去見你母親好不好?”女孩本能的拒絕“陛下為何要見民女母親?”
今上只答了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她是我妻子。”
女孩震驚,半晌沒有緩過神來,倒是男孩先說“阿姐,既然如此,我們就帶爹爹去找阿娘吧。”
女孩思索片刻才說“這些年來,我們每次提起爹爹阿娘都會傷心,難道我們如今還要阿娘再傷心一次嗎?”說罷女孩望向今上,問了衆人都難以置信的一句話“敢問陛下,當年為何抛妻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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