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紅線

這個熱鬧其實沒有鹿溪想象中那麽熱鬧。

簡竹真在房間裏發現一條小蛇,景宴伸手去抓沒抓住,她就被吓哭了。

導演讓人幫忙清理她的卧室,找到一挺小的綠蛇。

都沒拇指長,就盤在她梳妝臺頂上。

“這小蛇沒毒的,我們這裏生态環境太好了嘛。”導演打圓場,“你撿到一條小青,這何嘗不是你跟她的緣分。”

簡竹真:“……”

她驚甫未定,稍稍冷靜下來一些,沒再說話。

導演把蛇放了,問:“我剛剛給你的硫磺呢?”

簡竹真:“我忘了……等等。”

她突然抓住一個信息點:“所以你們早知道這裏有蛇,特意準備了硫磺?”

難怪鹿溪把那個房間讓給她。

她暗暗後悔: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啊,可是又不敢正面跟鹿溪剛,好氣。

阮知知聞聲走出來,解釋:“不是的,我們準備硫磺,一開始只是為了驅蟲,沒想到那麽多。”

導演笑了:“你現在知道硫磺是拿來幹嘛的了?”

阮知知兩眼彎彎:“是時域告訴我的。”

她的生活常識,一半來自時域,一半來自一位不願再見她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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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竹真站在原地,心思百轉。

所以她們都拿了硫磺,也知道用途,只有自己沒放在心上。

但是,為什麽沒人提醒她一下?

“我覺得……”簡竹真微皺一下眉頭,還想再開口,被景宴一把拽走。

“不是說餓了?”他拉住她,“我們烤一些食物來吃吧。”

北城的夏天已經到來,白晝長得過分。

現在下午五點多,日頭還高高挂着,綠水青山,暑氣濃郁。

鹿溪和薄光年把食材準備好了,才用小竹筐分裝整齊,搬出來。

阮知知将房間抽屜裏的彩燈拽出來,在院子裏挂滿:“等天黑了,我們就可以點燈。”

食材準備充分,燒烤架也已經清理幹淨。

時域坐在架子前刷第一層油,阮知知對院子裏的秋千愛不釋手:“我剛剛聽助理說,這裏還有跑馬場。小鹿姐,明天我們一起去騎馬吧。”

鹿溪應了一聲,轉頭問薄光年:“光光你想吃什麽?”

薄光年将她手中的小肉串接過來:“我來。”

鹿溪沒有推辭,轉身去拿凳子。

簡竹真不想讓景宴太靠近鹿溪,拉着他,遙遙坐到指鹿為光夫婦的正對面。

導演在烤架旁邊占了個位:“你們六個人應該都簡單做過自我介紹了,知道你們為什麽會被聚在這個節目裏嗎?”

阮知知:“來拍綜藝順路度假?”

導演:“……你尤其實誠。”

他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裝滿小卡片的紙盒:“因為現在大家都不戀愛啦,不相信愛情啦,想讓你們幫大家重溫一下初戀的感覺呀。”

“你們三對情侶,一對剛結婚兩年,新婚燕爾;一對還沒出學校,青春懵懂;一對愛情長跑七八年了,婚期将至。”導演将盒子放在一旁小桌上,把小桌拖到大家身旁:“我們一邊吃一邊玩個小游戲吧,抽卡問答。”

阮知知不服氣:“我哪裏懵懂,我懂得可多了。”

導演:“那就從你開始,來,抽。”

阮知知:“……”

她從衆多卡片裏撈出一張,低頭看,上面寫着一個問題:

你認為愛情是什麽?

【草,一上來就死亡問題】

【困擾人類千百年的難題,堪比哲學三大死亡提問:你是誰哪兒來的到哪兒去?】

【小知開始糾結了,小知:我現在就是後悔.jpg】

【讓域域親親你,親親你你就知道了】

阮知知遲疑一下,說:“我認為愛情是,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他,他不會抛下我,我能一直待在他身邊。”

朝朝暮暮,歲月長情。她要求這樣低,只要能一直看着那個人就好了。

鹿溪忍不住:“你現在想每天看到時域嗎?”

阮知知眉眼彎彎:“我想呀。”

【我死了又活了被擊中了,女鵝笑起來好甜!】

【你怎麽可以只是想見他呢!你要親他!要把他推倒在地!】

【我們知知還小呢可聽不得虎狼之詞,所以什麽時候跟時域生個孩子?】

阮知知将盒子往旁邊遞,時域低笑接話:“我不會抛下你的。”

她仰着臉朝他笑,面部輪廓的邊緣在陽光中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角度的問題,鹿溪總覺得阮知知的笑意,并沒有觸達眼底。

景宴抽到的是:“你們怎麽在一起的?”

他笑笑,陷入回憶:“我跟她是大學同學,剛進學校就認識了。新生前兩年不讓接戲,那時候我沒什麽錢,竹真陪我吃了很多苦。有一天接她下課,她逆着人流朝我走過來,我突然覺得……對,就是這個人了。”

十八歲的年紀,好像什麽都明白,又似乎什麽都不懂。

抓住一個瞬間,就想讓它抵達永恒。

烤爐滋滋響,薄光年低聲:“吃玉米嗎?熟了。”

鹿溪小小聲:“吃。”

導演撐着下巴點頭:“所以你覺得,你遇到了一個,‘可以為她做點兒什麽的人’。”

“是啊。”景宴停頓一下,忽然有些出神,目光穿過燒烤架,落在一抹米白的裙擺上。

他喃喃,“我覺得,她是我可以給她幸福的人。所以從她離開起,我就一直在等她回來。”

米白色裙擺坐在秋千架旁,低着頭,正小心地嘗試着咬玉米:“燙。”

“那你先吃別的。”薄光年聲音仍然壓得很低,“羊肉串要不要,趁他們現在不注意,你可以把第一波全吃掉。”

鹿溪一本正經:“好。”

【笑死了根本沒在聽】

【光神:他媽的煩死了誰要聽你們的愛情故事,我老婆餓了】

【鹿鹿:餓餓,要吃,不聽.jpg】

導演視線一轉,瞬間樂了:“你倆這就吃上了?也好,大家都開始吃吧,一邊吃一邊說。”

鹿溪拿起烤土豆,聽導演又問:“你倆呢,你倆怎麽在一起的,總裁夫婦?”

鹿溪“唔”了一聲:“平平無奇,青梅竹馬。”

想了想,又覺得的确太平淡,她重說:“光年以前是滑雪運動員嘛,他滑雪的樣子太好看了,那是最初引起我注意的地方。”

事實當然不是,最初引起她注意的是他純正好聽的美音,以及聽說讀寫都不流暢的中文。

初一的學生們也并沒有懂事到哪兒去,加上班上那群公子家庭條件太好,個個兒都被家裏人寵成了爺,薄光年剛轉學回來那陣子,鹿溪總是怕別人欺負他。

因此對他格外關照。

“後來我們初中高中一直在一個學校,還很巧合地同班,我偶爾會陪他去參加比賽,慢慢就變得很熟。所以哪怕後來大學分開了,我們也一直保持着聯系。”

鹿溪叼着烤土豆片,想挑個事兒說。

可一旦回憶就發現,一路走來共同的回憶實在太多了,根本挑不出哪一段更特別。

“我這人從小磕磕碰碰,不長記性,長大之後也沒有好多少。光年回國的時候,我剛好不小心劃傷了手,他來看我,我随口說了句‘病好之後一定要去雍和宮求平安符’。”

這是鹿溪長久的心願,跟景宴在一起時,她就想去。

可景宴那時候太忙了,他又沒法光明正大帶着鹿溪到處跑,萬一被人拍到了,無論求的是什麽,都會被人說成是在求姻緣。

于是這事兒就無限期地擱置了下來。

一直擱置到他們分手,鹿溪也沒能将景宴帶佛祖面前。

“結果我出院的時候,光光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平安符,跟我說,他把符求來了。”

鹿溪至今還記得他面無表情的臭屁臉,站在醫院走廊上,讓她伸手,說有神秘禮物要送她。

她擔心是整蠱道具,不敢接。

是薄光年不高興地将她的手硬拽過來,塞給她,留下一句——

“‘除了平安符,我還求了姻緣’。”鹿溪微頓一下,耳根适時浮現一抹害羞的紅,“後來沒多久他就向我求婚了,我才知道,原來他求的姻緣是我。”

啪——

景宴起身拿烤面筋,不知怎麽,突然冒失地碰翻了酒杯。

簡竹真看他一眼,別有深意,卻沒有開口。

【我作證,我是月老本人,我在他們的小拇指上打了死結】

【前面姐妹說的是真的,我就是那根紅線】

【我死了我死了,竟然是光光主動求的婚!我以為他生活裏話也特別少呢!對待老婆果然不一樣!】

【他生活裏話确實不說話,連教練都不理的。不知道他的教練如果來看這檔節目,會不會一邊哭一邊大呼醫學奇跡啞巴開口】

“而且。”鹿溪還沒說完,她一開閘就停不住,溫柔地看了薄光年一眼,羞澀道,“光光他戴滑雪鏡的樣子真的很好看,他還送過我一副拿了金牌的滑雪鏡。結婚之後,他也教了我很多東西,包括但不限于像是滑雪越野,騎馬潛水,還有投資方面的……”

導演:“好了好了,秀恩愛這種事情,适可而止,見好就收。”

導演問:“小盒子裏的問題是不是挺沒意思的,我們來看看直播間的粉絲們都想問點兒什麽。”

阮知知:“!”

彈幕霎時一片沸騰,導演眯着眼,挑出一句:“想問問‘箴言CP’,今年有結婚計劃嗎?”

他将問題讀出來,彈幕一下子爆炸了。

日頭漸漸開始下落,太陽挂在樹梢,大片霞光在天空中暈染開,織構出一個粉色的黃昏。

短短幾分鐘內直播間又湧入幾十萬人,景宴說:“暫時沒有。”

看着滿屏“為什麽”,簡竹真撩開長發,柔和地看了景宴一眼。

他緩聲道:“因為竹真事業心比較強,最近兩年事業還在上升期,但如果結婚的話,我更希望妻子全職。之前跟竹真讨論過,不想她太辛苦,她也贊成,所以我們決定将婚期暫時延後。”

薄光年拿起剪刀,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莫名透出嘲諷。

景宴皺眉,語氣冷淡:“薄先生好像有話要說?”

“沒。”薄光年正在幫鹿溪切小羊排,七分熟的小羊,火上烤過,油全都冒了出來,滋滋作響。

他不緊不慢,分神道:“我就是在想,我這麽有錢卻從沒想過讓夫人全職,怪對不起她的。”

【降·維·打·擊】

【光神這麽快就學會了老婆的茶裏茶氣,這一波輸出絕了,資本家嘲諷.jpg】

【給彈幕姐妹科普,光神不讓鹿鹿全職是因為他投資鹿鹿建了個她自己的公司,他之前在采訪裏說過夫人幹什麽他都支持,創業破産欠債也沒關系,然後現在universe市值過千億了】

【接住了!這是總裁的糖!】

【箴言CP也好甜啊我哭了,愛她不是就要保護她嗎】

【是被氣哭的嗎,不是吧不是吧這大男子主義都有人嗑?】

【戀愛長跑七八年,這婚是入土也結不了了吧】

鹿溪撐着下巴,看薄光年的眼神都在發光。

景宴想回怼,話到嘴邊,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彈幕的問題七嘴八舌,暮色四合,小院內的氣氛逐漸歡樂起來。

彈幕:知遇CP拍戲接吻是真親嗎?

阮知知:“是借位。”

時域:“是真親。”

阮知知:“在時域眼裏是真親,但實際上是借位。”

時域:“……”

彈幕:指鹿為光能當着我們的面親親嗎?

鹿溪:“想得美。”

薄光年:“不行。”

鹿溪:“但充錢的話就可以,雖然我們有原則,但錢多也不是不能考慮。”

薄光年:“……”

彈幕:箴言CP分開的那段時間裏,異國會常聯系嗎?

景宴:“會。”

簡竹真:“會,不過不常聯系。”

薄光年轉頭看景宴一眼,意味不明地動動唇角,什麽也沒說。

就是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景宴莫名感到狼狽。

因為跟簡竹真分開的那段時間裏,他有大半年的時間在做心理咨詢,另外幾個月,跟鹿溪在一起。

直播間裏的人越來越多,導演趁亂嘆息:“你們覺得戀愛的意義是什麽?”

阮知知搶答:“為了學習進步。”

時域:“你在答政/治題嗎?”

“戀愛的目的,是為了讓你們找到‘自己’。”導演喝了點酒,嘆着氣開始講述自己的心路歷程。

薄光年摸摸鹿溪,示意:“這環節比較沒意思,你在這裏聽會兒雞湯,我去接個電話。”

導演:“……”

鹿溪仰着腦袋點點頭:“那邊沒燈,你小心點。”

薄光年輕“嗯”了一聲,暫時離席。

簡竹真坐在燒烤架前跟彈幕互動,手指不小心沾上架子的油漬,她試着擦了擦,發現擦不掉。

“我去清理一下。”她站起來,“順路洗洗手。”

景宴:“別撞到了。”

小院被蔥茏草木包圍,水管在房子的另一側。

簡竹真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再遇見蛇蟲鼠蟻。

她步行到水管前,剛要擰水龍頭,就聽見一個低沉有磁性的男聲:“……我最近感覺感覺還不錯……對,Edward,你不用太擔心我。”

簡竹真心裏一驚,旋即認出,這是薄光年的聲音。

他什麽時候離席的,怎麽會在這兒?

林中實在太安靜,兩個人就只隔着一個小拐角,她連聽筒裏的聲音都能依稀聽見。

“……今年的檢查……沒做……還跟以前一樣想把她……嗎?”

薄光年搖頭:“其實我這兩年很少見她,但是很奇怪,在她身邊的時候,僞裝成一個正常人,好像會更容易一些。我也……不想再對她做違法的事情了。”

話筒那頭又說了一段話,簡竹真沒聽清。

只見薄光年微微抿起了唇:“我不知道。”

他說,“我不知道我對鹿溪的情感到底是什麽,但我覺得,那應該不是喜歡。”

作者有話說:

我:……你清醒點,那就是!!!!

大家六一節快樂呀!!!我會努力多寫點不讓你們老是等我的!!!

25字評論有紅包-3-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乖不乖、forest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會有貓的 29瓶;小肥正在學溫柔、小怪獸、MyYoga 5瓶;xxxx.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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