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演戲 沈卻好似沒有任何喜好
元钰清訝然一滞,須臾,他眸色帶了幾分認真,陷入沉思。
此次突厥來勢洶洶,邊城打了一場毫無準備之戰,幾乎是由人甕中捉鼈,三萬大軍被攔截在城內,易攻難守。
虞廣江父子各領一千小隊抄東西兩路試圖突圍,但人就這麽憑空消失在了邊城臨界處。
朝廷派人增援時,已是屍橫遍野,生人寥寥。
以當時的形勢來看,邊城軍是插翅難逃,毫無生還的可能,加之數月過去,虞廣江仍舊未歸,讓人不得不愈發篤定。
至于虞家父子與那兩千精銳的屍首,說成什麽樣的都有,有說突厥軍将其當做戰利品帶走了,更有甚者說是邊城鬧鬼。
一傳十十傳百,盡管虞家尚未舉辦喪事,虞家父子的死在旁人眼中也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如此一來,朝中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盯着靈州節度使一職,而若靈州節度使換人,虞家沒了兵權,難免遭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承安伯府敢在這個時候求娶虞家嫡女就是個例子。
可倘若虞廣江沒死呢?
一個月前,突厥在漠石河遇襲,損失不過百人,此事過小,并未引起重視。
但,是否太巧了……
元钰清看了眼沈卻,又看了眼那紅豔豔的花轎。
垚南缺軍糧,缺軍馬,偏偏這二者靈州都有,沈卻早就動過與靈州互易的心思。
若虞廣江活着,他便還是靈州節度使。
且虞廣江又是個重情義之人,這個時候如果能出手護住他這顆掌上明珠,無異于雪中送炭,屆時萬事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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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挾恩以報不是什麽體面事,但到底能解決垚南往後的糧馬問題,體不體面的也無妨。
再退一步,即便是虞廣江真死了,那也沒什麽損失,全當是還兩年前靈州增援垚南的人情。
聰明人,是不會只給自己留一條路的。
身為南祁王府的門客、幕僚,元钰清與沈卻很多時候都有不謀而合的默契。
比如當下。
他敲了敲折扇,了然一笑:“王爺贏了,言之自罰一杯。”
元钰清看了眼着急忙慌的魏刺史,招手喚來侍衛,側身耳語兩句。
侍衛颔首應聲,随即消失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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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繁華退去,燈火湮滅,四周寂若無人。
一道驚吼劃破了夜的安寧——
“元先生!元先生!”
侍衛抱着一身嫁衣的女子匆匆踏上甲板,懷裏的人那張燦若芙蓉的面容上淌着觸目驚心的血。
他喘着氣喊:“快去請元先生來!”
丫鬟見此大駭,忙奔向畫舫二層的小室。
步履慌忙,踩得木板咚咚響,在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須臾,元钰清匆忙推開屋門。
他往前觑了一眼,平日裏的輕浮松散頓時收起,“怎麽回事?”
榻上之人那副新娘妝面斑駁不堪,面色蒼白,額前至下颔劃過一條血水,看得人呼吸一滞,心上突突跳了兩下。
元钰清疾步上前查看傷勢,聽侍衛道:“屬下無能,正趕到時虞姑娘已然失足磕傷,虞家家奴将至,屬下不敢耽擱,只好将人帶走。”
聞言,元钰清沒說什麽,只面色一緩,松了口氣。
還好,這血看着吓人,然而傷口并不深。
他遣人打了盆清水,止血、傷藥、纏上兩圈細布,凝神診過脈象,見都無礙,才徹底放下心來。
折騰了一個時辰,再推開那扇屋門時,已是醜時。
燭火搖曳,暖黃的燭光落在男人的側臉上,襯出俊朗的輪廓。
他阖上軍務奏報,一如既往的淡然道:“如何?”
“萬幸并無大礙,只興許是驚慌過度,脈象有些薄弱,尚未清醒。”
聞言,沈卻點了下頭。
既無性命之危,其餘的也無關緊要。
元钰清問:“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她若想回靈州,遣人護送她一路,她若不願,給足銀錢就是。”
元钰清颔首,這确實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要事辦完,他肩頸陡然一松,眼尾向下彎了一下,語調慢慢道:“我算是明白虞家父子為何那般将二姑娘捧在手心裏,這人的模樣,啧,絕無僅有。”
能讓元钰清這樣風流之人道一句絕無僅有,那便是實打實的絕無僅有。
可惜沈卻不是個熱衷皮囊的人,他道:“明日讓魏祐再來一趟。”
“……”
元钰清嘴角稍稍一僵,魏祐,那就又是公務。這人當真是沒有一點點情-趣。
他摁了摁眉骨,簡直要了老命,滿打滿算到原州不過十日,其間便有九日半沈卻都一心撲在軍務上。
把人魏大人都給累瘦了,是當真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元钰清應了聲,忽然道:“王爺,這原州果然名不虛傳,比之上京的繁華,也只差了那麽一星半點。”
“氣候也宜人,怪不得表姑娘成日念叨要同行。”
“尤其是夜裏,景致別有一番風味,王爺以為如何?”
這是典型的沒話找話。
見他還有要繼續說的意思,沈卻擱下軍報,擡眼看他:“什麽時候還學會繞彎子了,三句說不明白就出去。”
真無情。
元钰清摸了摸鼻,道:“七日後便是原州的百花節,聽聞很是熱鬧,我稍一打聽,都說廣陵樓美景絕冠天下,那日更是空前繁盛。”
廣陵樓,一個莺歌燕舞的地方。
沈卻看了他一眼,生冷地扯了下嘴角,道:“元言之,本王是奉旨視察軍務,不是來游山玩水的。”
聽着“本王”二字,元钰清心中一嘆,他就知道。
元钰清拉長尾音:“是,王爺說的是。”
沈卻又說:“還有事?”
“哦,沒了。”
元钰清将剩下的話盡數咽了下去,嘆着氣轉身離開。
南祁王如今二十有三,沈家老太君生怕自己唯一的孫子因性情寡淡而錯失成家的時機,千般萬般地囑托他尋機會讓王爺好好體會體會這人間的煙火氣,只是這……
着實太難了些。
元钰清與他相識六年,這個男人永遠穿戴齊整、嚴絲合縫,尚未及冠時便一手将荒涼頹敗的垚南整頓得井井有條,對人對己都嚴苛到近乎不近人情。
但除此之外,沈卻好似沒有任何喜好。
那些男人都喜歡的,高的、瘦的、軟的、香的,他是半點也不感興趣。
像是生來就将七情六欲丢在了娘胎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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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錦這一昏睡,竟是整整三日,且并無清醒的跡象。
沉溪小心翼翼将湯藥從美人口中灌下去,輕聲道:“這都第三日了,怎的還不醒?”
落雁伸手試了試虞錦額前的溫度,搖頭說:“磕破的是腦袋,許是什麽……淤血未清?”
兩個丫鬟憂心忡忡地小聲嘀咕。
此時,虞錦只覺得天旋地轉,耳畔一陣長鳴,嗡嗡個不停。
她聽到王媽媽扯着嗓子要她站住,丫鬟小厮聲嘶力竭地喊着“二姑娘”,她提着嫁衣裙擺拼命跑,沿着錯綜複雜的小巷繞了幾個來回,疲憊無力。
夜色難明,借着那點微薄的月光也看不清前路。
緊接着,她失足踏空,還未及反應,腦袋便撞在了石階上。
暈厥的那一瞬,王媽媽的聲音就隔着一條巷子,她心道完了……
兩眼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額前的刺痛感倏地傳來,虞錦疼得蜷起手指,掙紮着睜開眼,黯淡的光線旋即印入眼簾。
入目即是一支搖曳的紅燭,她微微偏頭,便見榻前矮幾上擺放着雅致的香爐,松香的氣味沖淡了屋子裏的藥味。
虞錦稍稍一怔,頭暈目眩地撐起身子。
床榻“吱呀”一聲響,引起了兩個丫鬟的注意。
她二人急匆匆走來:
“姑娘醒了!”
“姑娘可覺得何處不适?”
對上兩雙欣喜訝異的眸子,虞錦攥緊被褥,這是王媽媽的人?果然……
虞錦抿唇,嗓音幹澀道:“這是何處?”
落雁話快,立即應道:“姑娘在畫舫上,您撞破了腦袋,足足躺了三日呢。”
“三日?”虞錦驚訝。
停歇三日必定耽擱成親,王媽媽該将她扛上花轎才是,絕不能由她躺三日。
虞錦重新打量眼前的兩個丫鬟,才發覺她二人雖是侍女打扮,但着裝面料卻是上好的錦緞,王媽媽那樣摳搜的人,哪裏舍得給丫鬟用這樣的衣裳?
再說這屋子,看似簡潔,但低調之中又不難看出奢華,單就這只香爐,便非凡品。
她狐疑地仰起頭,“你們……是什麽人?”
許是看出虞錦面上的防備,沉溪遞上茶水,說:“虞姑娘莫怕,奴婢沉溪,與落雁皆是南祁王府的人,此番姑娘遇險,正是我家王爺出手相助。”
南——
南祁王府?!
虞錦愕然,接到手中的杯盞險些沒抓穩。
虞時也曾與她說過,頤朝自建朝以來只封過兩位異姓王,一位是有從龍之功的宣德王,一位是鎮守荒地垚南的永定王。
而眼下垚南的新主子南祁王,正是已故永定王嫡子。
關于沈卻此人,虞錦并不陌生。緣由無他,這位大名鼎鼎的南祁王,乃是閨中女子常談的話資。
在那些詩會雅集的閑談中,有說他如何神采英拔、有說他如何戰績斐然、也有說他如何寡情薄意不通情理。
但說的最多的,還是成玥公主那樁事。
成玥公主乃皇後嫡出,模樣才情皆是上乘。
據說,成玥公主心悅南祁王,求聖上賜婚,卻被南祁王當朝拒之。在南祁王離京之際,她快馬加鞭追趕出宮,将三千精銳攔在了朱雀大街。
女子眼眶微紅,楚楚動人。
就連那三千精銳都生出一種于心不忍的情緒。
然南祁王眉梢都不見動一下,大手一揮,竟将成玥公主以妨礙軍務的罪名扣下,當街命人押進皇宮。
聽說此事後來,成玥被禁于宮中半年之久,鬧了個大笑話。
當初這事虞錦是如何與閨中密友閑聊的來着?喔,是了,大小姐染着蔻丹應和了一句:“不通情理,不知好歹。”
思及此,虞錦木讷地放下杯盞。
“姑娘,虞姑娘?”落雁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只當她是在為自己的遭遇傷懷,寬慰道:“虞姑娘,今後一切都會好的。”
虞錦的思緒被拉扯回來,聞言一愣,今後……?
如今虞府的奴仆都叫蔣淑月換成了自己人,她若是回靈州,無異于自投羅網。要是蔣淑月倒打一耙,再給她安個不願為父兄祈福的罪名,只怕更糟。
沒有父兄庇護,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虞錦還是明白的。
至于今後,她逃親實屬無奈,本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她逃出來時備了些銀票珠寶,只想尋個安穩的落腳處再打探邊城的消息。
落腳處……
驀地,虞錦心中生出一個荒謬的念頭——南祁王如此不近女色,有什麽比藏在南祁王府還安穩的落腳處?
蔣淑月便是上天入地,還能找到南祁王府去麽?即便是找到了,她難不成敢從南祁王身邊搶人?
不,她必定不敢!
且若是能倚仗南祁王府,她與蔣淑月誰是胳膊誰是大腿還說不準。
念頭一起,虞錦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得連呼吸都在發顫。
但是,南祁王既然是個寡情薄意之人,恐怕不會留她在身邊,就像落雁說的,他能送些銀兩讓人護送她離開便已經是發了善心。
成玥一個花容月貌的小公主紅着眼傾訴愛慕都沒能讓他心軟,如此鐵石心腸,求他恐也無用。
那該如何是好?
面容憔悴的姑娘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額前的疼痛讓她皺了皺眉頭,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傷口,倏地,虞錦頓住。
一個更荒謬的念頭竄入腦海。
虞錦握緊拳頭,為自己這大膽的想法捏了把汗。
但眼下她奉行的那些驕傲矜持被通通抛之腦後,沒什麽比保住自己更重要的事。況且,細究起來南祁王與父親同為武将,定是打過交道,如今虞家有難,他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再說,虞錦也不是想白占他便宜,待她平安回府,好好酬謝他就是了。
屆時他想要什麽,但凡是虞家能拿出來的,她也絕不會吝啬!
于是,費了一番功夫将自己說服後,虞二姑娘兩眼一閉,掌心摁着太陽穴,皺眉道:“頭疼……什麽歹人……你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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