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抵京 你妹妹像我,招人喜歡

這番變動雖來得突然, 但好在馬車尚未啓程,不過是将北上的路線臨時改為東行。

一路景致繁華、青山如黛,山川河流風光旖旎。

馬車辘辘,虞錦正端端坐在車廂中托腮賞景。

适才她得知聖上宣她一并入京意欲封賞時便覺歡喜, 上京本就繁華, 她上回離京後便惦記了好些日子。

且這條路線她從未走過, 景致與此前所見略有不同, 虞錦不免多看了兩眼, 直至興奮勁過去, 才将将扭回頭。

卻見虞時也目光平靜如水地望着她。

虞錦稍頓,遲疑地摸了摸臉頰, “阿兄,可是我臉上有什麽?”

虞時也又多看了她幾眼, 兄妹十數載,她身上那點細枝末節的變化虞時也多少能察覺一二,就像是自家地裏的菜被澆上別人家的水一樣,難以言喻的別扭。

他不急不慢地說:“南祁王為人如何?”

虞錦又是一頓,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思忖道:“唔……尚可, 為人坦蕩正直、有驚世之才,不過比阿兄略遜一籌而已。”

虞時也嗤了她一聲,慢慢道了句“是麽”,随即往後一靠, 倚在軟墊上慢條斯理地問:“若是有朝一日,我與南祁王同時落進湖裏,你先救誰?”

虞錦被他這番幼稚的言論問得一窒,堪堪将喉間那句“阿兄你不是會浮水麽”咽了回去, 堅定道:“自然是先救阿兄。”

又一副“你怎如此不信我”的表情,委屈看他。

虞時也臉色總算松緩了些,小歇片刻,這才命人牽來他的寶貝黑馬,兩腿一夾趕上前頭同樣乘馬而行的虞廣江。

車廂內,虞錦撫着心口松了口氣,喚來生蓮作陪。

興許是這些日子在王府過得過于滋潤,虞錦鮮少再惦記起蔣淑月,後來又心想父親與阿兄既能找來垚南,想必已明白來龍去脈,自是不會輕易放過蔣淑月,便也沒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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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空了下來,才順嘴問上一問。

生蓮一面給她剝着栗子一面道:“老爺回府時還讓夫、蔣氏蒙騙了一陣,後來是虞公子在外頭聽了些戲文裏唱的閑言碎語,盤問府裏的下人,才查清真相。老爺大怒,動了家法,本要休了蔣氏,可大公子攔着,只将其名除了族譜,親自将人壓去了寺裏看押,瞧那樣子,大公子是不準備放人了。”

虞錦若有所思地擱下茶盞。

虞時也是個睚眦必報之人,恐怕是覺得休了蔣氏過于便宜,這才将人禁足在寺裏。

虞錦又問:“是哪座寺廟?”

生蓮答:“姑娘,是厚雪鎮的觀音廟,奴婢也沒聽說過。”

那就是了,犄角疙瘩的破寺廟,恐連吃穿都寒碜,是她阿兄能幹出的事兒。

虞錦忽然想起幼時的一些事來,兀自沉思。生蓮看着她精致的小臉,思緒也不由飄遠。

那日拷打蔣氏時她也在場,啓初蔣氏還抵死不認,可大公子命人上了夾指板,沒過兩回,她便哭着認下,挨了家法後,本以為此事暫了,誰想老爺竟要休她,這才發了瘋,涕淚橫流道:

“我嫁到虞家,自知家世不顯,每日勤懇操持不敢懈怠,這府裏哪一樁事我未上過心?就連阿錦,難道我從前待阿錦不好嗎,我照看她比照看老爺都要仔細,幼時怕她磕着碰着,不敢稍離片刻,恐有差池。剛過及笄之年,我便盡心替她相看人家,我何曾對不住她!我又何曾對不住老爺!老爺今日要休我,可曾想過當年那個沒能保住的孩子?”

不得不說,打蛇打七寸,蔣淑月這番話确确實實在戳虞廣江的心窩子。

當年蔣淑月因身子不佳,痛失腹中孩兒,後再難受孕。提及此事,虞廣江臉上難免閃過一絲動容。

可他只閉眼一瞬,仍執意休妻。再後來,便是虞時也提議将人禁在寺裏,終生思過。

生蓮思來想去,還是沒将蔣氏那番話說與虞錦聽。雖說二姑娘定是不可能去替蔣氏求情,但若是聽了這些,恐念及往事,又要難受一陣。

馬車前頭,父子二人騎着馬。

自沈卻那番話後,虞廣江便一臉心事重重,惦記起了荊州匪患一事。

平心而論,剿匪勞兵傷財,若南祁王能替他平定此事,當真是了他心頭大患。

他雖一介武夫,但這幾日沈卻那一手操作他也不是不明其意。什麽風寒發熱實為假,單看那聘禮禮單上筆墨幹涸的程度便知,是緊趕慢趕才堪堪整出。

自古以來,親自提親之人,可謂少之又少。

虞廣江欣賞之餘,不免感慨一聲,他家阿錦不愧是閨中翹楚,連那等倨傲之人都能令其傾心,頗有他當年風靡靈州的風範。

虞時也見自家父親兀自點頭,忍不住淡聲問:“父親在想甚?”

虞廣江道:“想你妹妹像我,招人喜歡。”

“……”

虞時也扯了扯嘴角,懶得說話。

說回虞家一行人在前往上京的這幾日,那封自垚南送來的信,也總算是跋山涉水遞到了沈老太君手中。

老太君年過古稀,發已半白,但身子骨卻很是健朗。

聽聞是垚南寄來的信,迫不及待打開信封一瞧,愣是驚得身形一晃,扶着桌案才得以站穩。

她不由默默瞅了眼天色,太陽可是自西邊出來了?她那不動凡心的乖孫竟有想娶之人?

太妃楊氏不明所以,接過信一瞧,亦是萬分驚訝,但面上卻不見喜悅,猶豫道:“母親,這……靈州虞家的那位嫡姑娘,可是出了名的驕縱性子,如何能照看偌大王府?”

老太太停頓一瞬,從她手裏拿回信紙,冷淡道:“他行軍作戰都了得,看王妃的眼光自也了得,都快二十有四的年紀,他想成家,老婆子我都得給祖上燒柱香。再說,那小姑娘驕縱些又何妨?”

“是、是。”楊氏聲色弱了下來,說:“兒媳一時失言。”

拂開楊氏欲要攙扶的手後,老太太慢步離開堂廳,眉眼立即笑開了花。

她将那封信又看了個三兩遍,不禁拍了拍老嬷嬷的手,憂心道:“這提親之事也有不少講究,還得是個厲害的喜娘才是,也不知王爺此事辦得如何。”

潘嬷嬷笑:“瞧老太君這歡喜的,您可中意那虞家二姑娘?”

“王爺眼高于頂,他能瞧上的,自是極好,只是不知模樣如何……”

“老奴幾年前在望江樓取點心時倒是遠遠瞧過一回,天仙似的呢,那小模樣當真是玉面芙蓉,水靈!”

老太君更高興了,眼下的皺紋頓時又添了兩道。

只是老太君沒料到,她心心念念的準孫媳婦這會兒已離上京不過幾日的行程了。

====

虞錦此番進京,依舊是在歲安坊的宅子落腳。

這宅子是上回入京時,虞廣江瞧她睡不慣驿站特意買下的,三進三出,占地不大,但也足夠三人落榻。

一番拾掇後,虞錦又命生蓮備好筆墨,絮絮叨叨了些短缺物件讓她記下,得空置辦,便打算歇上三兩日。這些日子舟車勞頓,當真委屈她的小蠻腰了。

然,不知怎的抵京的消息竟不徑而飛,眼下虞家可是炙手可熱的香饽饽,不過一個晌午,那些什麽蹴鞠宴、詩會、雅集的邀貼竟下到了這暫時落腳的宅子裏。

虞錦正尋思着借口打發,宮中便來了信。精心打扮後,虞錦随父兄一道進宮面聖。

貞慶帝面色和藹,給三人賜了座,在對深入虎穴的父子二人表以欣賞稱贊後,還不忘分出詞來安慰遭難的虞家小小姐。

原來貞慶帝只得了消息說虞家父子南下是為接虞錦回府,并不知虞錦究竟藏在何處,還十分驚于虞錦得以安然無恙。

虞時也道:“此事說來話長,實則臣與父親出征前曾在阿錦身邊留下暗衛,當初便是由暗衛所救,安置在暗樁,并不似傳言道的下落不明。”

垚南山高水遠的,任虞時也如何說瞎話也無妨。

虞錦只在一旁時不時點頭配合,乖乖巧巧,也不說話。

貞慶帝先是感慨一番萬幸,随後又龍顏微怒地斥責了承安伯府的行徑,就在這談話間,承安伯府又被罰去了兩年俸祿。

畢竟這是也源于虞家後宅,且此前聖上便已罰過承安伯府,虞廣江不好得寸進尺,便謝了聖恩。

緊接着便是流水一樣的賞賜,都是女兒家用的稀罕玩意兒,明晃晃金燦燦,還有幾匹少見的面料,瞧着像是進貢之物。

虞錦嘴甜地謝了恩。

見聖上與父兄有政務要談,虞錦識趣地福身離開。小太監忙引她去禦花園賞花,将那園子裏名貴的花吹捧上天,道:“這些都是太後娘娘命人栽種,尋常地兒瞧不見呢,姑娘若是走累了,可乘轎攆。”

虞錦得體婉拒,自是知曉在宮中乘轎定是聖上授意,但聖上雖親厚,她也不能失了分寸。

然走着走着,忽而瞧見迎面而來的人,虞錦腳下驀地一頓。顯而易見,那人也意外地停了步子。

來人正是那當街表以心意,卻被南祁王扣押送進宮,後被聖上禁足半年的成玥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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