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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塵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都快中午了,一連兩頓飯沒吃再加上大量的體力消耗,剛醒來就覺得饑腸辘辘。

身旁的穆殷依舊不在,紀塵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麽睡的又是什麽起的。

畫兒進來伺候他洗漱,給紀塵挑了身淺青色的長袍配上白靴子,束了個高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飒爽利落。

紀塵從裏屋一出去就看見穆殷正坐在外頭喝湯。他坐過去,拿過包子大口吃飯。

“欽欽啊,”穆殷靠在身後椅背上,伸手将白瓷小碗放下,饒有興趣的問他,“你可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

紀塵眼睫煽動,掩飾性的低頭端碗喝湯。哪怕他想忘,身上的痕跡也會提醒他想起來。

剛才換衣服的時候,紀塵垂眸看着皮膚上深深淺淺的小塊紅痕,幾乎不敢細看。

穆殷想問的明顯不是這個,她手肘抵在椅子把手上,手指撐着側臉看他,“欽欽可還記得昨晚睡着前同我說的話了?”

紀塵那時候困的意識模糊,眼皮跟抹了漿糊一樣黏在一起,說的肯定都是不過腦子的話,這會兒倒是真有點想不起來了。

他擡頭看她,微微搖頭,目露茫然,“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啊。”穆殷拉長音調,眉眼彎彎的笑起來,透着股不懷好意。

紀塵心裏一咯噔,怎麽看她的表情怎麽覺得熟悉,總覺得她又要開始瞎編亂說了。

果不其然,紀塵聽見穆殷慢悠悠的開口,“那真是遺憾了,欽欽你不知道你昨晚叫我妻主的時候,模樣真是又乖又軟。”

紀塵眼皮抽動,握着碗的手一抖,湯差點灑在桌子上,“不可能。”

他頂多叫三姐姐。

“欽欽話可別說的這麽絕對,”穆殷雙腿交疊靠坐在椅子上笑,“反正欽欽又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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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欽欽不僅纏着我叫妻主,”穆殷腿放下,手握着椅子把手身體前傾,湊到紀塵面前,輕聲開口,“還哼哼唧唧的讓我力氣再大一些,你說你甚是喜歡跟享受呢。”

紀塵,“!”

紀塵臉寸寸變紅,呼吸都熱了,眼睛先是睜圓,随後別開視線不敢去看穆殷那張近在咫尺放大的臉,眸光瞥向別處。

紀塵覺得自己絕對不可能像穆殷嘴裏說的這樣浪,但又害怕他真的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甜膩話。

他有些慌,眼睫煽動,遮住眼底神色。

穆殷看他這幅樣子,噗嗤一聲笑出來,整個人往後一躺,笑的極為開懷。

“欽欽啊,你想哪兒去了呢,”穆殷眨巴兩下眼睛,惡劣的很,“我剛才說的是捏肩呀,欽欽臉紅成這樣,莫非是想到旁的地方去了?”

她目光有意無意的往他腰腹下掃去,一副“欽欽你變了”的揶揄神色。

紀塵臉瞬間燒的通紅,臉上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分明是穆殷先誤導他往那個方面想,怎麽到頭來卻成了他思想淫.穢!

紀塵抿了抿唇依舊覺得氣不過,對上那張滿是笑意的臉,頭回膽大包天的一伸手将自己沒吃完的包子塞進穆殷嘴裏,微微揚眉。

他本以為穆殷會生氣,誰知道她眨巴兩下眼睛,反而更高興了,“欽欽啊,你怎麽能這麽喜歡我呢。”

連包子都要跟她同吃一個。

這麽一插科打诨,剛才的事情倒是掀了過去。

紀塵低頭喝湯,心裏偷偷松了口氣。

紀塵還沒想好怎麽跟穆殷說自己關于十年前的事情已經想起來好多。

可就算想起來的再多,他這會兒也做不回當初的紀欽了。

穆殷喜歡的也許是當初那個纏着她一口一個三姐姐的人,若告訴她自己找回了記憶,她許會拿現在的自己跟以前的自己做比較,越比較越發現他變了。

紀塵胸口悶悶的,嘴裏泛起陣陣酸楚,竟是自己醋起了自己。覺得曾經的小紀欽是哪哪都好,如今的紀塵根本比不得他。

酸醋配包子,紀塵一口氣吃了四個。穆殷胃口倒是一般,喝了碗湯便端茶漱口。

她讓阿七去把李希帶過來,側眸睨着紀塵,“虧得欽欽的枕邊風,我打算給她個機會。”

紀塵神色有些茫然,雖然想不起來了,但不妨礙他支持穆殷放了李希。

放?

怕是沒那麽純粹。

穆殷向來不是個容易被人左右的性子,哪怕對方是紀塵。她既然決定放李希自然是覺得她有旁的利用價值。

“若是把丞相之女放回去,由她将安國朝廷為城賣将的事情抖摟出去,豈不是很有趣?”穆殷眼裏露出興味,“安國的遮羞布被自己人一把扯下,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安國的臣民會是什麽表情了。”

失望憤怒然後引發□□?若真如此,那多好玩啊。

她看熱鬧從來不嫌事大,恨不得在旁邊鼓掌讓安國人自己內部打起來,她好看個痛快。

紀塵也是這個想法。

丞相也許會對別的人設防,但對于自己女兒總會松懈幾分。而且就李希那個正直倔強的性子,絲毫不擔心她将這事瞞在心裏。

若是能盡快結束戰事,無論是對安國百姓還是對晉國将士們,都是一件好事。

李希被阿七帶過來,站在主屋臺階下,絲毫不敢去望旁邊青衣白靴的紀塵,而是直直的看向穆殷,眼裏恨意濃濃。

今早下人來送飯時,李希實在沒忍住跟人打聽了一下,問為何同樣都是俘虜,紀少将軍就不用被關柴房?

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稀罕的看着她,“誰說紀少将軍是俘虜,那是我們主君,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才不跟你一起住柴房呢。”

李希聞言眸光顫動,僵在原地,臉色蒼白,心裏又疼又堵,涼了半截。

原來,原來他竟是真的投誠叛變了!

是被迫,還是主動?

李希不敢想,也想不明白。畢竟紀塵那般的少年,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委身于人的事情。

若非被迫,那便只能是主動了。

為了功名利祿,還是純粹因為穆殷個人?

李希想怪紀塵,又恨不起來,只能将所有怒意轉化到穆殷身上,恨不得就地殺了她!

穆殷讓人把太師椅搬出來,自己坐在廊下,擡眸看向李希,示意阿七,“放開她。”

“穆殷,敢不敢跟我比試一場?”李希活動手腕突然開口,直視穆殷,“若我贏了,放我跟紀塵離開,若我輸了,随你處置。”

要麽說她蠢呢。

“你是以什麽底氣跟孤談條件的呢?”穆殷捧着手爐,甚是好奇,“孤若是高興,這會兒就能将你任意處置了。”

穆殷輕嗤一笑,提醒李希,“李少将軍,如今你不過是孤的俘虜而已。是生是死,全憑孤的一句話。”

就這種拎不清的少将軍,怪不得陳利對她不放心,別說比不上紀塵了,就連甄将軍也比不上。哪怕是阿七被俘後也說不出這種傻話來。

紀塵對此倒是不意外。

李希的出身決定了她的性格。她父族是光明磊落的世家大族,世代皆有能臣武将,做事講究堂堂正正,這才養成李希這種被俘後還妄想與穆殷公平決鬥的想法。

既不切實際,又天真愚蠢。

也正是因為李希這種性格,所以昨天才會放棄挾持紀塵這個“弱男子”而選擇槍指穆戚。

李希眸光沉了沉,竟是二話不說直接上前幾步就朝穆殷出手!

穆殷八風不動的坐在太師椅上,懶洋洋的摩挲手爐,連眼皮都沒擡。

就在李希的手即将逼近穆殷身前的時候,忽然有人擋住了她的襲擊。

旁邊的紀塵動了,攔下李希的攻勢,轉身長腿一掃,将她重新逼回臺階下。

李希驚詫的擡頭看他,紀塵神色清清冷冷的站在穆殷身前,俨然是副守護的姿态。

李希胸膛重重起伏,身側拳頭寸寸握緊,再次出手時卻是對着紀塵。

兩人上次像這樣比試還是三年前在京城的武試上,也是那一戰,讓李希記住了這個青竹般的少年。

今天再交手,卻是時過境遷,連立場都變了。

紀塵跟李希都沒有用兵器,實打實的赤手空拳貼身肉搏,就這,李希都不是紀塵這個遠程射手的對手。

他尋到機會,欺身上前,一把握住李希的手腕,幹脆利落的往她背後一擰壓在後腰上,同時毫不留情的擡腳踹在李希腿彎處,逼的她半跪在地上,壓制的動彈不得。

李希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便輸了,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明明三年前她倆的實力還算相當,怎麽如今竟是懸殊這麽多!

兩人,一個在京城裏養尊處優,一個在疆場上歷經厮殺,孰強孰弱,根本都不用想。

紀塵松開李希,她卻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打擊,頹然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半跪在地上。

紀塵猶豫了一瞬,撩起衣擺半蹲在她身旁,“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背棄安國嗎?”

李希怔怔的扭頭看他。

“因為安國朝廷不值得。”紀塵瞞下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那三座城池的事情。

朝廷用三座城池,賣了最厲害的少将軍。

李希嘴唇都是顫的,比剛才輸給紀塵還要難以接受。

不可能。

李希想反駁,可跟紀塵對視,看着他那雙清冷的黑眸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回去問問你母親。”事情說完紀塵站起來,衣擺落下,垂眸俯視李希,竟覺得她跟當初得知真相的自己一樣可憐,“你回安國吧。”

信仰崩塌,比死還難受。

李希離開的時候,騎在馬上扭頭看了眼身後的紀塵,他立在那裏,青衣白靴幹淨挺拔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紀塵,”李希沒忍住握緊缰繩問他,“你與穆殷……”

紀塵抿了下唇,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麽,輕聲開口,“心甘情願。”

她想問紀塵,他是被迫和穆殷在一起的嗎。

紀塵卻态度明确的告訴李希:

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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